《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227、第128章 旧忆·剑与枪

　　竹歌手持着洞箫，挂着和煦如春风的微笑，已经站上了擂台。他甫一站上去，并不算多么壮硕的的身形，也似有岳峙渊渟之气。

　　他该是自傲的，年纪不足半甲子，便已入圣，且并不是最初的圣蕴，而是更往前一步的长生，甚至在长生当中都已修行良久，开始触碰领域的一角。以他这般年纪，可谓世间顶有的天赋了。此外，他所掌握的能力，繁多却不驳杂，能够融会贯通作为己用，战斗多变而难以捉摸，音律之道的才情，更是气冲斗牛。

　　他是竹歌，也是圣临年轻一代第一人。

　　不过，洛魂倒是有些失望，没能与他对上。竹歌是第一组，而他是第四组，就此错开。也不知与这般强者斗上一场，那过程，该是何其精彩纷呈？

　　场上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其中四人像是商量过一般，齐齐冲向了竹歌，似乎抱着先淘汰掉这个最难缠的家伙的心思。账面上的实力，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有一入圣修者领头，携手三个通天阶的修者，四人齐心协力，对付一个入圣者，也不是打不了。

　　但，巧就巧在，这四人，皆非魔域弟子，对竹歌一知半解、甚至是根本不认识，谁晓得他已是臻入了长生这等难以想象的阶位。

　　——嚯，其实还有一个人知道，还有一个没有出手的女子。那女子模样清秀，仪态颇为内敛安静，身着魔域弟子服，此时只是安静站在一角，纤秀的手中，持着一杆黑色的箫，坠挂有同色流苏。

　　莫非也是个音修？

　　竹歌挂着温和的笑，手中洞箫一点，便破去了几道不同的攻击，不论入不入圣，在他手中，都没有分毫差别。激荡的玄气，甚至连他的发都没能卷起来，他依然笔挺地站在那儿，如那山腰的青竹傲然挺立。

　　这一下，全场都能明白了，他并非圣蕴，而是，长生。

　　几人也自知不敌，一触即走，抱拳退场，竹歌回礼，双方各自都给足了面子。

　　而今，场中便只剩竹歌与那持箫的安静女子。

　　“不知这位师妹意下如何？”竹歌先行问话，打破了沉寂，温煦的笑让人如沐春风，心生舒畅。

　　虽说竹歌并不认识这位同门，但他自知离而立之年已是不远，从娘胎里出来便算是入了门，在武道会半甲子的年龄限制下，凡是圣临子弟，基本皆是他的师弟师妹。喊这一声师妹，倒也不算错。

　　“师……师兄，我，我想与你以箫分高下。”

　　少女似乎有些腼腆，说这一句话都有些支吾，秀净的脸蛋也是微红。但她依然是与竹歌对视着，说完了这番话，攥着黑箫的指节也因紧张地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不知师妹想如何比试？”竹歌微笑道。

　　“师兄与我各吹一曲，以箫音分高下。”少女说话稍流利了些，只不过那耳尖还能瞧见发烫的颜色。

　　“就依师妹的。”竹歌应道。

　　于是，一场关乎音律之道的比试，就此展开。

　　那纤柔安静的女子，吹的也是一曲安静的曲子，聆之如闻风声，看落日，天边夕阳黄昏景，眼前青藤草木荣，坐之其间，便如同融入了静谧的自然，享一刻远离喧嚣的宁静。

　　而竹歌吹的曲子，音铿锵而短促，那种萧凉的秋意便随着音调扑面而来，如风打竹叶，如刀剑铮鸣，如血衣下的两个对决的人影，从黎明到日暮，从夤夜到破晓，如这天地肃杀。

　　少女的音律之道，是以声感人、以声惑人、以声压人，压制有余而杀伐不足。在对上竹歌自己独创的融杀入乐、以音律直接作袭的道路，还是显得过于孱弱了。那看不见的声，第一次的交锋，少女便几乎溃不成军，吹奏的箫乐，也出现了一丝走音。

　　然，竹歌并未乘胜追击，杀伐一消无踪。那铿锵有力的乐音，在他的变奏下忽而婉约了许多，连带着萧索而肃杀的曲意，此刻也迎来了几分夕日的橙光暖色。

　　少女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乐音如水温柔淌出，与他的乐音交相辉映。二人的箫乐皆是上乘，音律曼妙，令人如痴如醉。

　　而今的乐音，失却了所有的攻击性，只留下了最朴素干净而单纯的音符，流淌在诸位就坐的宾客心间。

　　武道会的比试，在而今，已是变作了箫音的衬鸣。

　　曲终，二人的音，恰在同一时间收尾。少女似是兴奋非常，脸色涨红，对着竹歌行了一礼：“此战是我输了，多谢师兄成全。”

　　竹歌微微一笑：“各行其事而已。你的箫练就的不错，但在对阵中温柔有余而杀伐不足，你虽以音律为道，但也应注重修道，自保为上，切莫过于心善。”

　　“多谢师兄教诲。”少女再行一礼，又变得有些支吾了起来，“以后……可否再寻师兄请教音律之道？”

　　“乐意至极。”

　　“多谢师兄！此外，我还想问问，方才那首曲子的名讳为何？”

　　“苍竹。”

　　苍竹？倒也的确像苍竹中的对阵，拥萧萧秋意，聆飒飒竹音，行江湖年少的意气之战。

　　洛魂饮了一口茶水，闭目修身。

　　接下来那两场，没什么看头了。

　　直到太阳斜照，几乎即将要被那邻近的高山所掩，才悠悠结束了第三组的比试。毕竟这两组都不存在入圣修者，一众通天修者的实力也不相上下，从混战到两相对决，打得难舍难分，用他们的顽强与奋勇诠释了何谓逐鹿武道会，艰难决出胜者。

　　而今，三十二强中的坎字四席已出其三，一为魔域子弟竹歌，二为魔域子弟路人甲，三为名门之后炮灰乙（笔者实在懒得想名字了太痛苦了orz……）。而这第四席，倒还是未可知之数，毕竟剩下的两位入圣修者，皆在此组。

　　洛魂睁眼，锋芒渐敛，持剑不急不缓地走上台。

　　而他的对手，也同样不紧不慢，悠哉悠哉，甚至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气质。

　　的确，明面上是六个人的混战，却只有两人拥有姓名，其余四人直接弃赛，把擂台留给了这二位入圣的才俊。

　　一方，散修，洛魂。

　　一方，圣临宗“内门子弟”，柳泉。

　　的确，同为所谓的“内门子弟”，竹歌自然是认识柳泉的，甚至极为熟络。他其实知道，以柳泉之能约莫是难以胜过洛魂，但依然把他丢到与洛魂同组，为的便是借洛魂之手打磨打磨他的锐性。这小子太过散漫，白瞎了顶好的天赋，自己这些熟人激他已是不起作用，若不给他点不甘尝尝，这混小子真会这么一直怠惰下去。

　　待二人才上擂台站定，柳泉便上下扫了他一眼，确认了眼前这人不如自己一半帅气——自认为的，便又放下心来，嚷嚷道：“速战速决吧，我还想早点回去用膳睡觉。”

　　洛魂神色没起分毫变化，也没理会他，只是随兼任裁判的主持令下，握紧入鞘的剑，弹身冲了出去，一瞬的速度如同奔雷，似在平地刮起了疾风。

　　柳泉这才眯了眯眼瞳，懒散的目光陡然如鹰般锐利了起来，手中兀地出现了一杆银枪，背身横亘，借力硬挺而前，枪头截住了洛魂的剑鞘。但其力道之大，也让枪身猛然沉下，柳泉便弯膝缓冲，正欲弹身而起把那人挑开以求进一步的对阵，但他注意到了袭来的肘击！

　　柳泉改作单手持枪，少了一只手抓持，力道变弱，且枪身难以保持平衡，自然被那剑鞘压下。但也因此，洛魂的动作出现了变轨，不论是再想调整抑或顺势换剑进攻，都势必要花上更多的时间，而他也便可以从容得重拾银枪，与他再交锋。

　　不过，他没有料到的是，洛魂这偏执到让人难以理解的家伙，他没有做任何改变，哪怕已经偏向，也径直肘击而来，只不过位置从脸变作了肩头。

　　柳泉硬生生挨了这一击，虽然力道不强，但也让他退了三两步。没受什么伤，但侮辱性不弱，这代表着他在对面洛魂的第一击便落了下乘，这甚至都没有完整地对完一招！

　　柳泉心中微恼，警惕更甚，把身后的长枪由背后旋至身前，速度之快甚至刮起了强而厉的罡风之声。他双目盯着面前那个略显单薄瘦削的人影，丝毫没有掉以轻心，坠满玄气的银枪直奔着他而去。

　　洛魂眉目未变，哪怕是合着剑鞘的断情在他手中依然不显累赘，如臂使指，舞起剑式来，依然举重若轻。他迈着轻渺的步子，手中剑如雾中花那样看不真切，这也代表了他的剑速度已经快到了难以分辨的地步。

　　铛铛——

　　由于剑外套着剑鞘，并未出现金属碰撞的清鸣之声，而是这般沉默的声响。而没有了金属震颤的嗡鸣声，便能察觉这一息之间，剑与枪的碰撞，便有了数十次之多，寻常修者怕是数都数不清。

　　而柳泉清楚地知道，三十六次，一共三十六次，这家伙仅仅是自己把枪挺刺过去的瞬间，便出手了三十六次，每一次都能把自己的枪尖震开一个极其微小的距离。三十六次的震荡累积之下，自己的枪尖，已经出现了足以改写这一击结局的偏移！

　　此人的剑法之快，好生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