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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问鬼神 ...

  •   夜里三点,浓重的夜色像漆墨。

      乡村没有路灯,汽车大灯射出两束光,直直铺开,照亮前方的小道。

      周围一片死寂,仿佛置身虚空。

      叶竞好久没熬过这样的夜了,昨晚一接到林秀凤电话他就满口答应。

      倒不是他八卦,想听这些玄乎的事,着实是全林秀凤的想念。

      他定了闹钟,2点钟起床去金玺苑接的人。

      乡路寂静,寒夜里也没声音,连村庄里的狗吠声都听不见。

      “叶先生,真是太麻烦你了。让你夜里陪我跑一趟。”林秀凤心里的感激讲不出千万分之一。

      她信这些,想来一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除了叶竞她找不出第二个能帮忙的人。

      硬着头皮开口,想着要是人家不方便那就算了,自己再想办法,没想到这位叶先生真是热心人,立刻就答应了她。

      “阿姨你太客气了,叫我叶竞就行。”他能从林秀凤肢体语言和话语里察觉到那种感激和愧疚。

      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这位算命先生人称‘田瞎子’,都说很准。听说很多外省人来找他算命。”

      “传他是黑鱼精转世,十几年前算的一个命让他名声大噪。”

      叶竞竖起耳朵听,什么命算得这般准。

      十几年前那件事是这样的。

      高集那边有很多做灯的厂家,大厂小作坊都有。自然而然就诞生了一些富二代。

      当年永丰照明余老板的独生子从英国留学回来。因着是那种花钱养着的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所以余老板夫妻俩也不指望孩子能有多大出息。

      一心想让儿子早点定心结婚生子,传宗接代。

      这个号练废了就算了,趁两人还有精力,好好练练孙子辈。

      于是夫妻俩一商量就去田瞎子那给孩子算了一命,算算姻缘。

      瞎子算了,姻缘暂且不提,却额外特别关照让余公子农历6月份不要出门,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这是一根独苗啊,余老板夫妻俩上了心,不管孩子提什么要求都答应,只百般请求独苗安安心心在家呆一个月。

      余公子哪会信这些鬼神之说。一开始倒也听父母的话,可是时间长了耐不住寂寞,有天下午到底还是翻窗偷偷溜了出去。

      结果真的在路上出了车祸。人没死,但是落了个残疾,高位截瘫。

      巧的是这个车祸,余公子一路高速行驶,突然前方一道闪电劈断大树,他躲避不及,急转向撞上了围栏。

      明明是个晴天,一点没有变天的预兆。那道闪电劈完,又是晴空朗照。

      一传十十传百,从此之后,田瞎子名声更甚。

      叶竞听得津津有味,这么玄乎!
      要是袁铭在,肯定来劲。

      “叶先生,这事高集这边无人不知,所以这个田瞎子生意好,十里八乡都来找他算命。肯定很准。”
      她喊习惯了,还是称呼他“叶先生”。

      他没发表意见,心里一琢磨,林秀凤这么笃信,万一算命的说张晋慈不太好,她又怎么承受得住。

      又开了约莫二十来分钟,拐到了庄子上,这边都是散庄户,老远就看见路边的一家院子里开了灯,挂着两只红灯笼。

      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黢黑里蓦地出现一盏昏黄的灯,两只红彤彤的灯笼。

      真有些神秘,还有些渗人。

      “就是那家,到了到了。”
      “哟,人还不少。”

      叶竞下了车,眼前的平房带前后院子,后院起了一座小厢房。

      在大门前十来米的地方也有一间小屋,砌的水泥墙。

      看得出生意很好,4点还没到,门口已经停了好些车,用混凝土专门浇了一块停车场。

      叶竞走过去,屋子里置了一张货架,摆放着桶装泡面、饼干面包、矿泉水。

      有位中年妇女坐在柜台前,看见他来抬起头:“来算命?先拿号,去院子里等,里面有座位。”

      “要是买方便面,院子里有免费热水,微波炉。”

      “请帮我取个号。请问几点开始?”

      中年妇女熟练地拈了张红纸给他,上面写了12,没抬头:“5点。”

      叶竞点点头往院子里去,迎面碰上林秀凤。

      她小跑着过来:“叶先生,我问了一圈,人家说要来拿号,5点开始算。”

      叶竞把手上红纸递给她:“阿姨,拿到了,进去吧,外面冷。”

      院子里坐了不少人,叶竞挑了靠角落的位置,让林秀凤坐下,他又走到墙角边的煤炭炉子旁,拎起热水瓶,把玻璃杯装满,回头递给林秀凤。

      “你暖暖手歇会儿。”

      “哎哎。”林秀凤忙不迭接过,“你也坐。”

      他点点头,院子里没什么声音,有人交流说话声也不大。

      叶竞抬腕看了看表,4点20.

      他裹紧了羽绒服,靠在椅背上假寐。

      刚刚在停车场瞄了一圈,是有几辆外省外市的车,大老远奔过来,这算命的真有这么灵?

      要是真得这么灵,以后带袁铭来见见师父也不是不可以。

      他胡思乱想,时间慢慢流淌,外面也越来越吵闹,来的人越来越多。

      临近5点,听见之前的中年妇女大嗓门喊了一声:“上午号结束了,现在开始发下午的号!”

      院子里等着算命的人们说话声也大了起来,要开始了。

      堂屋门打开,从里边出来一名穿夹袄的男人。人群里的骚动停下,大家都默不作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站在走廊中央清了清嗓子:“叫到号的人跟我进来,先净手磕头上香。”

      规矩还挺多。

      叶竞看着1号跟着那个男人进去,随后堂屋的门又被关上。

      这下更令人觉得神秘好奇。

      约莫过了二十来分钟,1号出来了,看不出悲喜。

      林秀凤喃喃:“这么快啊。”

      “可能他问的事情少吧。”他随口应着。

      后面进去的人,时间有长有短,有些人高兴,有些人皱着眉,所求不同,答案也不同。

      快临到他们,林秀凤明显紧张起来,手不住地在膝头搓,仿佛要把冷汗搓掉,搓走心里的不安和焦躁。

      “12号!”
      终于叫到他们。

      “阿姨走。”
      两个人跟着中年男人进了屋,门再次被关上。

      叶竞瞧见堂屋中央摆了桌案,供着菩萨,两旁边各点了一排蜡烛。

      “哪一位要算?”

      “我,给我女儿算命。”林秀凤急忙回答。

      “那这一位呢?”中年男人抬眼看了看叶竞。

      “陪着我一起来的。”

      中年男人手往旁边的水盆指了指:“你去净手磕头上香。”

      又转头看叶竞:“你在旁边等着。”

      林秀凤按照中年男人的指示一一做好,跪在菩萨跟前磕了三个头,起身又拜了拜,两人跟着他往后面去。

      穿过堂屋进了后院,走到那处厢房门口,中年男人掀起门帘:“进去吧。”

      二人才踏入,厚重的门帘落下,遮盖住外面的光亮。

      叶竞定了定神才适应。

      屋子里窗帘遮蔽,只点了两盏蜡烛,烛光昏黄,正前方的蒲团上坐着个老头,勾着背,精瘦,看不出岁数,眼白多,有些吓人,估计真是个瞎子。

      瞎子开了口,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坐,给谁算?算什么?”

      “给我女儿,算算命。”

      “生辰报给我。”
      “1991年阴历二月初六上午8点40出生。”

      唔,比他小两岁。
      叶竞坐一旁看着瞎子,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交流。

      瞎子微微抬头,朝着东南方虚空处,微微启口,好像在说些什么。

      约莫过了三五分钟,瞎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哼,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厢房里就显得很突兀。

      “生了大病,是脑子里的毛病。”

      叶竞蓦地挺直腰板,真有这么神奇?

      旁边林秀凤已经颤抖了起来,叶竞忙拍上她的后背,把人稳住。万一是个假瞎子,从林秀凤的动作表情上看出端倪,顺着她的话说呢?

      林秀凤却控制不住,不住地点头,哭着说:“求求大师救救她,救救她。”

      瞎子仿佛没听见她的恸哭,发了白的眼珠转了转,声音低沉:“命不该绝,赶紧治。再给她拜一个属鸡的干亲,干爹干妈都行,只要属鸡。”

      话越简洁,越有力量!

      林秀凤忙不迭答应,脸上带着笑低声呜咽,又怕冲撞了神仙。掖了掖眼角朝着叶竞:“你也算算?大师可灵了!”

      他笑着摆手:“不了。走,回去告诉她。”

      林秀凤再次朝瞎子拜了拜,外边中年男子掀开帘子,二人跟着退了出来。

      门外太阳已经升了老高,她连哭带笑,小跑着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给张元山打电话。

      “老张,大师算过了,晋慈没事,命不该绝,让我们赶紧给她治。”

      张元山在那头也跟着抹泪,心中石头一松,又听林秀凤说:“大师说要给晋慈找个属鸡的干亲,你打听打听,再请哥嫂帮着瞧瞧,有没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

      “哎好!”

      “我就回去了,晋慈一人在医院,我得劝她动手术。”她边说边往车那边走,瞧见叶竞靠在车门上等她,忙说道,“麻烦叶先生了,麻烦人家陪着跑一趟,等你来了一定要谢谢人家。”

      “一定一定。”张元山又喊住她,“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结束,本来想中午打电话给你。杨嫂帮忙问的那位尤奶奶也回复她了,让我们今晚去。”

      林秀凤顿住脚步:“那边也有消息了?晚上去?行,晚上我再去一趟。”

      她挂了电话,小跑着往叶竞那边走。

      “不好意思叶先生,让你等了。”
      “没事,阿姨你别客气,走,送你回医院。”

      叶竞往回头开,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他余光瞄见林秀凤脸上一直带着笑,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希望这个瞎子算得准。

      “阿姨你眯一会儿。”他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林秀凤摆摆手:“不碍事。我现在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回去劝晋慈手术。”

      她精神有些亢奋,又说:“下午我得去趟云州,晋慈他爸说托人找的另一位算命先生,也很灵验,约好了今晚去。要是两位大师都说能治,那就稳妥了。”

      从南城去云州,搭高铁要一个半小时,她一个中年妇女,到大城市,能不能顺利找到路都是问题。

      叶竞略一思忖,还是他再陪着去一趟吧。

      旋即开口:“阿姨,我陪你去。”

      他话音刚落,林秀凤忙直起身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已经麻烦你起了个大夜,陪着跑了这么远。你回家歇着,我自己去就行了。”

      叶竞摆摆手:“不碍事,云州太大,你难找,错过时间就不好了。”

      “真是太感谢了。多亏了你。”她说着眼泪流下来,“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多亏了你,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人。太好了,太好了......”

      他抽了纸递给林秀凤擦泪,让她别放在心上。

      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只是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只是顺手帮忙,只是希望张晋慈能好。

      送了林秀凤回医院,他没上去,约好下午出发时间,他回家补了个眠。

      这觉睡得沉,闹钟响的时候他还有点发懵,没缓过来。

      简单收拾了一下,揣了身份证和药盒在羽绒服兜里,拿上保温杯就出了门。

      天气不好,高铁晚点,迟了有半小时。

      等终于在位置上坐下,列车缓缓开动,林秀凤焦灼的心才静下来。

      她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车速越来越快,外边的高楼退去,绿植也在昏暗里渐渐模糊。

      林秀凤转头看见叶竞打开药盒,就着水一把把药全数吞下。

      她心中一紧,难为人家带着病陪她跑东跑西,忙问:“叶先生,你哪里不舒服?”

      叶竞摇摇头:“是保健品维生素。”

      那就好,那就好,她心中的愧疚落下,转而感激重新爬上心头。要是带累了他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云州跟南城差不多大,差不多繁华,车水马龙,热闹喧嚣。

      等两人摸到那位尤奶奶的住处,已经八点出头了。

      杨嫂在小区门口等着他们。

      瞧见叶竞,有点意外。
      林秀凤介绍人认识,又解释了一番。

      杨嫂引着他们往里走,介绍了这位尤奶奶。

      尤奶奶信奉各路菩萨,本身就是邗城人。

      邗城那边有一座恢宏的寺庙,就是尤奶奶一手出资建造的。

      用的是自己年轻时候帮一些大老板算命看宅的收入。

      后来尤奶奶一家定居云州,她生了两儿两女,子女也各有子嗣。子女生活条件都不错,家庭美满幸福。

      目前尤奶奶和老伴单住,子女每天来看望。

      这十多年,她年岁渐大,很少再帮人算命。

      这回因着都是老乡,杨嫂也经常来看望她,关系处得很不错,所以还是答应了杨嫂的请求。

      说着话到了尤奶奶家,杨嫂上前敲了门,屋子里传出一位老人的声音,喊他们进来。

      叶竞瞧见了这位尤奶奶,八十多岁,一头银发,眼睛有神,未见老态,身体很硬朗。

      林秀凤按照尤奶奶的要求买了香烛,纸还有几样水果点心。

      香案上供奉着三座菩萨,前面放了三只香炉。叶竞只认识观音菩萨。

      尤奶奶先点上香,摆上贡品,低声喃喃跟菩萨说着什么。

      屋子里一片静谧,叶竞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昏黄的灯光下,一束烟线袅袅而上,烛火微微摇晃,明明眛眛。

      他置身这里,也不由地虔诚祈祷菩萨能垂怜可怜的世人。

      等祝祷完,尤奶奶让林秀凤跪在蒲团上给菩萨磕了三个头,随后让她在桌边坐下,桌上有纸笔,又让她写下地址,家宅和张晋慈住的地方都要写。

      林秀凤写了两个地址,家宅和张晋慈在邗州城里租住的房子。

      尤奶奶把纸张折叠好,跪在蒲团上喃喃自语,把纸烧给了菩萨。

      做完这一切,她坐回桌边跟杨嫂、林秀凤拉家常,回忆着以前在邗州的往事,气氛轻松热闹。

      叶竞心下纳罕,这跟在田瞎子那完全不一样,神秘肃穆和拉家常的烟火气碰撞,在虚幻和现实世界来回穿插。

      她们聊了约莫半刻钟的样子,尤奶奶再次起身拜了菩萨,随后转身看着林秀凤:“邗州祖宅没问题,不好的是在孩子租住的房子里。”

      “啊!那怎么办?有办法化解吗?”林秀凤一急,忙起身上前两步。

      尤奶奶摆摆手:“那房子大门朝西,卫生间紧贴厨房,位置都在西边。卫生间跟主卧相对,隔了两米。”

      林秀凤忙紧紧攥住尤奶奶的手,不住地点头:“您说的对,是这样的,一模一样。晋慈在市中心租的两居室老房子,不是南北朝向,确实是您说的这样,一点不错!”

      这是碰上了真神仙啊!

      这里四个人,那房子只有她知道,尤奶奶一字不错地讲出来,丝毫不差!

      她来对了!

      尤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坐下,转身又跪在蒲团上喃喃。

      这次时间比较久,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她才起身。

      毕竟八十多岁了,跪了这么久还是有些吃力,杨嫂忙拉了椅子扶着她坐下。

      她喘息一会儿对林秀凤说:“孩子每天走路去上班,家门口那条路以前很乱,出过好多车祸。那天傍晚孩子在回家的路上,向东走,脏东西就跟着她回了家。那个脏东西一直就在家里,现在还在,就躲在卫生间门后面。”

      林秀凤一急:“那怎么办?有办法把它赶走吗?”

      尤奶奶点点头:“有破解的方法,要尽快把脏东西送走。在三月初一早上6点到6点半之间操办。一会儿我把方法告诉你。眼下孩子身体不好,该治病还是要治。”

      “谢谢尤奶奶,谢谢,谢谢。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啊,谢谢谢谢......”林秀凤不住弯腰拜下去,朝着尤奶奶千恩万谢。

      尤奶奶摆摆手:“谢谢菩萨。”

      她赶紧跪在蒲团上磕头,一遍一遍谢谢菩萨。

      从尤奶奶家出来,叶竞打了车先送杨嫂回家,又带着林秀凤往高铁站赶。

      买到了最晚一趟的高铁票。

      今天算了两场,虽然说法不一样,好在得到的都是好消息,能治。

      殊途同归,不管怎样,菩萨都保佑他们一家。

      林秀凤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晋慈能治,命不该绝!

      她找到了良方,她家晋慈一定会平安!

      她精神亢奋,完全没有奔波一天的疲累,不住地跟叶竞讲田瞎子、尤奶奶有真本事,二人算得特别准。

      叶竞替她高兴,把人一直送到金玺苑门口,约好明天去看张晋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问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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