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长弓四野

6、都是那画惹的祸

　　“早啊！佳佳。”
　　“娜姐早！”
　　“呦！佳佳这都买多少
　　了啊？你这屋儿都快放不下了！差不多得了啊，多浪费钱呢这是！”
　　罗涵每天一束鲜花，雷打不动，天天不重样。靳佳佳的一楼大厅成了花的海洋。再继续下去，就要蔓延到二楼了。
　　“我来看看今天的花语是什么。”
　　韩娜在一众花海里翻找最新的那一束。
　　靳佳佳指给她看，“那儿呢。”
　　“哎？换盆栽了哎！真漂亮！”“哈哈......”
　　韩娜笑的前仰后合，她手里拿着一张卡片，上面手写几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字迹彰显主人的肆无忌惮：
　　—我——喜——欢——你！
　　“佳佳啊，他可真逗！每天都是这句话，也不知道说点甜言蜜语。”
　　韩娜卷起袖子，拿个小马扎开始整理那些花儿。
　　靳佳佳窝在藤椅上，拿着本资料翻来翻去。
　　她不是爱花之人，这些花放在那里几天有些已经干枯了，她也不去侍弄。
　　韩佳看不过去，便主动帮她整理。
　　“你真不喜欢他呀？小伙儿长得多精神啊！你俩真挺般配的。”
　　“他几岁？我几岁？哪里般配了？”
　　“渍！你怎么这么古板啊？不就是小你几岁吗？又看不出来。我跟你说，要是有这么个小帅哥儿追我，我肯定答应！”
　　靳佳佳不欲多谈，转移话题到，“月月最近怎么样？”
　　韩娜离婚三年，有个8岁的女儿，母女两相依为命，过得稍显拮据，靳佳佳能力范围内时常照拂她们。
　　“她能吃能喝的，就是成绩太让人头疼。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那么难管啊，说话一套一套的，有时候我真想给他爸算了。我一个人轻松的很。”
　　说起孩子，韩娜就一脑门儿官司。
　　“你就会说，真给他，你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这么难，谁体谅我？”
　　“又怎么啦？”
　　韩娜的前夫叫刘同，是做小额贷款生意的。
　　他们两个人结婚后，刘同挣了点钱，就开始频繁出轨。
　　韩娜为了孩子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
　　三年前两人协议离婚，韩娜舍不得孩子，净身出户，现在娘两住在婚房里，刘同搬出去不知道和谁厮混去了。
　　“刘同那个牲口，越来越不要脸了！不给抚养费就算了，还让他妈天天找我诉苦。话里话外说他儿子赔了生意，没地方住，就是想让我们娘两给腾房子呢！呸！我就不答应，有能耐他把我们娘两赶出去！”
　　靳佳佳顿了顿，把资料放下，看了看韩娜，觉得她眼睛里面湿湿的，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娜姐，当初离婚的时候，房子有你一份儿吗？”
　　“没有，买房的时候就没写我名儿。”
　　韩娜吸吸鼻子，把手里的花一束一束分好。借此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离婚的时候我只想越快越好，就什么都没跟他争。”
　　靳佳佳思索片刻说：“娜姐，你要提前做好准备，如果对方真的撕破脸，你和孩子得有个着落。”
　　“没事儿。房子不是我一个人住。他就算不顾及我，总不能连他自己亲姑娘也不顾吧。他也就是跟我耍耍，不惯着他。”
　　靳佳佳想说，一个变了心的男人没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但她本人对婚姻偏见颇深，为了不影响别人的判断，便不再言语。只嘱咐韩娜，有什么难处自己可以帮忙。
　　星期二没课，学校里特别安静。靳佳佳在二楼看书，浑然忘了时间。
　　他老爹靳海军在楼下玩电脑，没时没晌，吴霜琴挚爱跳广场舞，这爷俩连饭都没得吃。
　　罗涵停好车，到后备箱捅咕半天，拎了几个大包风风火火的进了门。
　　“叔儿，我来了！”
　　靳海军诧异的抬头，看见罗涵大包小裹的，赶紧上去帮忙。
　　“不用，叔我来就行。佳佳呢？”
　　罗涵一副到自己家的样子，从那些包里面拿出各种吃食往桌上摆。没他那么自来熟的了！
　　靳海军着实从心里佩服这小子，就这架势，他当年也拿不出来呀！
　　“哦，佳佳在楼上呢。你这是忙活啥呢，怎么还穿上制服了？”
　　靳海军没他女儿那么绝情，他觉得这孩子没什么坏心眼儿，喜欢比自己大一些的女孩儿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所以罗涵三五不时的往这儿跑，给靳佳佳送这送那，他从来不干涉。
　　“我在城管大队帮忙呢。这两天事儿多，才得空儿过来。叔儿你先吃，我去叫佳佳啊。”
　　罗涵说完几步上了楼，靳海军来不及阻止，只能咽了咽口水，心到：这孩子腿也太快了！
　　靳佳佳把藤椅拖到楼上，那里有一个靠窗的角落，窗外正对着一个小广场，景色很好。
　　没事的时候，她就在这里打发时间，看看书，备备课，或者什么也不干，就闭目养神也能过一个下午。
　　罗涵脚步很轻，其实每次来找靳佳佳，他都兴奋又紧张。
　　不是因为她曾经是自己的老师，也不是害怕她会给自己脸色。
　　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拿捏尺度，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吓到她。
　　只有自己知道，在这三年里，他的心里到底住着怎样一只野兽。
　　罗涵发现靳佳佳窝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他蹲下身体慢慢的俯身，就在即将吻到她的时候。
　　靳佳佳冷冷地说：“不想挨打，就给我老实点儿。”
　　“好吧。”罗涵笑了，“起来吃饭吧，我买了好多你爱吃的。”
　　靳佳佳一动不动，视线自下而上打量他片刻，说：“这衣服真丑。”
　　“是吗？那我明天换好衣服再来。”
　　罗涵在她面前总是装乖卖好，做小伏低似的，但是靳佳佳知道，这只是他刻意营造的表象而已。
　　“你干嘛呢？穿这衣服？”靳佳佳懒洋洋的不想起来。
　　罗涵索性就蹲在她旁边陪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我最近在城管大队帮忙，我舅揽的活儿。有时候得大半夜去菜市儿，所以不能每天都来找你，别生气啊。”
　　靳佳佳只挑她想听的回答，其他的全当他在放屁。
　　“城管大队有工资吗？你不回去上课啦，毕业证要不要了还？”
　　“工资当然有，要不我交给你保管吧，现在两口子不都流行这样吗？”
　　罗涵说着跃跃欲试去掏自己的口袋，靳佳佳赶紧站起来，逃也似的下楼了。
　　“佳佳啊，快来，小罗买这么多吃的，你俩赶紧趁热吃啊。我吃过了，给你妈拿点儿回去，省的她做饭了。”
　　靳海军拎着个袋子走了。临走还不忘嘱咐罗涵多吃点儿。靳佳佳心里直翻白眼—您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罗涵觉得靳爸爸挺喜欢他的，所以每次来都给他带点儿东西，讨好之意非常明显。
　　“你还没说完呢，学校那边怎么办，不回去了？”
　　靳佳佳边吃边问，这小子买的东西还真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他怎么做到的呢？
　　“我回去啊，学校那边请假了。”
　　“什么时候回去？”
　　“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回去。”
　　靳佳佳：“......”
　　“吃你的饭吧你！”就知道搭理他没好事。
　　“对了，你怎么回事？那些照片解释一下吧，不然报警抓你啊！”
　　罗涵吃饭有个毛病，就是老爱吧唧嘴。吃的越香吧唧声音越大。
　　靳佳佳忍无可忍，踹他一脚，“你能不能不吧唧嘴！”
　　罗涵愣了一下，表情有点受伤，颇委屈的说了声“哦。”就小心翼翼起来，吃的一点儿也不香了。
　　靳佳佳吃了几口，看他那憋屈样儿，把筷子一扔不吃了。
　　“你怎么啦？”
　　“你小时候怎么教的，吃饭吧唧嘴，没人管你吗？”
　　“哈哈...还真没人管我。我从小就在我舅家，我舅整天忙工作，没空儿管我。”
　　“你爸妈呢？”
　　“他们都在外地，管不着我。”
　　靳佳佳不欲探寻别人家事，由得他去。
　　“照片哪来的？偷拍违法你不知道？”
　　“你真想知道吗？”罗涵收敛嬉闹神色。
　　“坦白从宽。”
　　“你还记得宋胖子吗？”
　　“谁？”
　　“我给你看个东西吧。”
　　罗涵扒开自己的衣服，从黑乎乎的制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来。
　　那是一个便纸折成的爱心，纸张微微泛黄。虽然看起来破破旧旧的，倒像是被保存的很好。
　　靳佳佳接过来翻看半天，没什么特别。
　　罗涵示意他拆开来看看，靳佳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狐疑的打开那张纸，里面竟然是一副简笔画像。
　　纸上勾勒着一个极具风韵的女性，虽寥寥数笔，却极其传神。
　　特别的是，那是一个女性裸体，未着寸缕。整个人物最精巧的地方是人脸，那是靳佳佳的脸。
　　靳佳佳看着这么个东西，颇觉得有意思。
　　那时，她给各班代课，最喜欢的就是5班。
　　虽然在其他老师眼里，5班的学生冥顽不灵，无可救药。
　　但是接触下来，她觉得5班的学生是最团结的，他们除了不善于学习之外，其他的都很擅长。
　　就比如那个总是跟在罗涵后面的小胖子，他画画的本事真是不赖。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们荷尔蒙爆棚，正是无处发泄的时候。聚在一起讨论的无外乎就两件事：游戏和女人。
　　罗涵几人更是其中佼佼者，因为脸皮厚更加无所顾忌。晚课间几人聚在一起捅捅咕咕，不时嬉笑怒骂。
　　“哈哈哈......”
　　“胖子你真他妈有才！涵哥你看，胖子画的像不像？”
　　罗涵不经意瞥了一眼，顿时大怒！
　　“妈的！宋胖子你找死！”
　　本来其乐融融的几个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罗涵揪住宋小胖衣领子，像拎小鸡崽儿一样，眼见着挥拳就要打在他脸上，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上去拦。
　　“我咋啦？哥哥哥，我错啦，别打我！”
　　宋小胖认错态度很良好，因为在家经常挨打，不是他表哥罗涵，就是他老爹宋局长，反正没一个善良的人。
　　靳佳佳进来的时候，正看见罗涵把同学按在桌子上捶，劝架的、拉架的乱哄成一片。
　　身为老师的她不得不处理一下。
　　“罗涵，你在干嘛呢？”靳佳佳声音如常，一点儿也不着急。
　　有几个女生都替她急得慌，连声说：“老师，你快去叫保卫处来吧！你管不了的！”
　　罕见的是，打起架来生死不顾的罗涵一听见靳佳佳的声音，立马停了下来。
　　那几个人也都像被点了穴似的，全都住了手。
　　“怎么了这是？小胖儿没事吧？”靳佳佳晃悠过来，态度事不关己，好像看热闹的。
　　几个人讷讷的不吭声，一脸菜色。罗涵满脸的怒意难消。
　　“这是什么呀？”触怒罗涵的罪魁祸首是一张纸，此刻正静静的躺在桌子腿旁。
　　来不及阻止，靳佳佳已经把它捡了起来。
　　几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看靳佳佳。只有罗涵紧紧盯着她的脸。
　　他面上虽无异色，皱紧的眉头却暴露了他的心情。
　　“这是谁画的呀？”
　　靳佳佳的语气依然平静无波，然而几人都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是我。”
　　罗涵抢先回答。宋小胖欲言又止，看了看他哥，又看了看靳佳佳，那副坐立难安的表情在他被打的青紫的脸上，看起来好笑又可怜。
　　靳佳佳看着罗涵，他就那样耿着脖子，不躲不避与她对视。
　　“画的不错。”丢下句不痛不痒的话，靳佳佳把画扔在桌上，转身出去了。
　　一场暴风骤雨就这样消弭无形。晚上放学，罗涵谁都没搭理，拎起书包就走，宋小胖儿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不敢吭声儿。
　　罗涵突然停步，小胖儿一个趔趄，差点儿撞他身上。
　　“画呢儿？”罗涵阴沉着脸问。
　　“在书包里。”
　　宋小胖儿讷讷的回答，一晚上罗涵都没说话，此刻他哥终于屈尊搭理他了，他不敢有误，赶紧把画儿拿出来递给他哥。
　　罗涵接过画揣进自己兜里，转身就走。
　　小胖儿赶紧捋竿儿爬道。
　　“哥你怎么那么生气啊？咱们班裸体画儿数你画的最好，我就是给画了个脸嘛？再说全校的男生不都这么干吗？又不是就咱们…”
　　宋小胖儿嘴里的话戛然而止，他哥转身瞪着他，眼神挺可怕。
　　“你画谁都行，别画她！记住了吗？！”
　　“哦—哦哦—我记住了哥。”小胖儿点头如捣蒜。
　　“对了哥，吴言他们吵着要去网吧呢。上次让你给他们定吧友的位置，你也没理他们。咱们今天去吧！”
　　“没空儿。”罗涵把书包甩到摩托上，问他：“走不走？”
　　“走啊，你不去我去也没意思啊。”
　　宋小胖不情不愿的蹭上去抱住他哥，摩托轰鸣几声，蹭的窜了出去。
　　晚上宋民泽亲自下厨坐了好几个菜，三个爷们儿坐在桌上大快朵颐。
　　这个家里常年没有女性，爷仨儿都是稀里糊涂的过。
　　宋民泽是市公安局局长，天天忙的不着家儿，有时间能给俩孩子做顿饭，实属不易。
　　几个人吃饭都一个毛病，吧唧嘴，秃噜声不绝于耳。
　　一顿饭狼吞虎咽，杯盘狼藉，若是此时有个外人在场，一定嫌弃死了。
　　饭后宋民泽叼着根烟随手递给罗涵一支，爷俩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宋小胖眼馋，跃跃欲试的狗爪子朝烟盒伸去，被他爹一巴掌抽了回去。
　　“嗷！”
　　宋小胖愤愤不平冲他爹嚷嚷：“凭什么他能抽烟，我就不行！你到底是谁爸啊？！”
　　宋民泽眼皮都不抬一下，“一会儿把碗刷了，我跟小涵出去办事，你待在家里不许出去。”
　　“我！@?#《*&%”
　　他爹一个眼神飞过去，小胖儿顿时就怂了，再不敢吭声儿。
　　“在家就在家嘛......有什么了不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