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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我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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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吸引人?”
元衍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殷笑山道:“我没有去找你,你自己找上门来。京师这几日你逛了没,比不比得上落月洞?”
元衍懒得和他废话:“你有没有见到玉衡?”
殷笑山诧异道:“他不是已经死了?”
元衍:“我今日不杀你,你且好自为之吧。”
天色将白,京师慢慢苏醒,不时有叫卖声入耳。元衍对着窗外的街景,淘洗自己的剑,出门在外这么久,从来没让剑受这么大委屈。
他在与殷笑山交谈时,突然发现了一个突兀的地方,那就是殷笑山的皇位和玉衡的死。
仅仅凭着一个姓氏就让世家大族托上了皇位?
元衍不信。看殷笑山那副短命鬼的样子,想必与朝堂各种势力的周旋也没那么容易。
先天子殁,永安王死了,他哪里有势力,不过是依仗那股向上托的力量。
当一个傀儡。
他不觉得他只有这么大点的野心,一个皇后之位还能许两家……柳芊芊不似寻常女子,这皇后之位恐怕是用来桎梏他的。
殷笑山却鼓动他当皇后。
且不提他是男的这一茬,他背后有什么呢?
想不通暂且不想。玉衡定是活着的,只是落月洞也没有,他能去哪里呢?
都是谜团。
元衍叹了口气。一枚石子击中窗棂,他往外看去,底下是珩生,仍旧戴着黄金面具,长发披在身后,这次是一身红衣,外头穿了一件洁白的纱衣,抬头时双目熠熠生辉:“元大侠怎么大清早的洗剑?”
此时,霞光已经泛起了些。元衍忽而想起来那个倒霉徒弟,会是眼前这个吗?
他不知道。
一个人即使再轮回转世,性情也能大变吗?
他也不知道。
毕竟他作为山神时从未注意到这些。他经过他们身边时,就如同经过草木山林,会看到,但是不会留意里面的一株小草的变化。
是仁慈也是高傲。
他对珩生道:“你也起得好早。”
这时,小二已经出来迎接,似乎是怕他们扰人清梦,直接领着珩生到了元衍的客房。
元衍擦拭着剑,小二把门带上。
珩生道:“怎么这么好兴致?”
元衍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珩生一眼:“方才去找了一位……认识的人……”
珩生坐在椅子上,挑眉道:“回来就洗剑?看来不是什么好人。”
“你来找我作甚?”
“有人知会我,皇宫门为我打开了。”
这么快,元衍想,这殷笑山简直就是色鬼上身了。
“哦,那我提前道一声恭喜。”
珩生拧着好看的眉毛:“有什么可喜的呢,我也没见过这新皇帝,虽说坊间传闻是个病秧子,但哪个知道他好不好色。”
元衍看了他一眼,心里答道,确实好色。
且还下流极了。
元衍道:“确实,你这模样……”
珩生便将来意说了,说是想要元衍陪他一起入宫谈相关的事宜。元衍本想问他不愿意做为何不拒绝,才想起殷笑山目前是个皇帝了。
珩生见他默然不语的样子,道:“我也不会占你便宜,你在京师的食宿我包了,每去一次十金。”
很诱人的样子。
但是元衍不是这种人。
他包裹里还有玉衡留的金粒子,以目前的开支,够他用很久了。
这商人见元衍不为所动,可怜兮兮地地下头颅,一双眼却是向上看着元衍,委屈巴巴:“就当我求求你啦。”
带着稍显无辜的媚态。
元衍勉为其难地道:“好吧。”
元衍问他何时进宫,珩生却是不着急,讥讽说皇帝忙着呢,等人家宣吧,转而托腮问元衍可有什么地方想去。
元衍想了想:“京师何处可以探听消息?”
那多了是了。
珩生眼波轮转,红唇开合:“问什么呢?元大侠说来听听,我或许知道些。”
珩生平日里张扬习惯了,头回说话这么收敛,元衍看了他一眼,毕竟他可是从北疆过来的,一路上去的地方自是比他要多些,略一踯躅,便说了出来:“我有一个未婚妻,年幼时失散,名唤……”
珩生接着道:“珩生,没想到你不是开玩笑。”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上面是一个“珩”字,“可是这字?”
元衍拿着那枚玉佩端详,惊疑不定。
珩生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下名讳,又问道:“可是这二字?”
元衍:“你见过他?!”
珩生嫌弃地看他一眼,指尖叩了叩桌面:“我的名字。”
元衍:“……”
“我是他,你很失望?”
元衍却很确定:“你不是他。”
珩生哼了一声:“年幼时失散,寻人犹如大海捞针,毕竟人长大骨相都会发生变化,当年饥荒,能不能活……”
他瘪了瘪嘴,没说那么扫兴的话。
元衍却问道:“你怎么知晓是饥荒?”
珩生看他一眼,叹了口气:“观你年岁,又是年幼时失散,两个稚子……不是饥荒能是什么?”
并不愚蠢。
元衍松了口气,大抵是玉衡留给他的映像太深刻,相识珩生的时候,又总怕他走玉衡老路,被人觊觎,被坑得不告而别。
目前看来,珩生并没有这个隐患。
见微知著,也是,他是商人,能从北疆做生意做到京师来,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元衍肯定道:“他定活着。”
珩生对此只是挑眉,似乎是气有些不顺:“只是问这些?”
“当然……”
珩生垂眸,本来就被黄金面具挡去了半张脸,如此一遮掩,更教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元衍接着道:“……不是,还有一人。”
珩生余光看过来,画中美人一般,刹那间情态丰富:“谁?”
元衍总觉得这人似乎知道不少,却没什么根据,念头一闪而过,他没有深究:“玉衡。”
珩生红唇弯了弯:“哦?”
“算了,直接去吧。”
也不知道珩生在愉悦什么,元衍走在他身边,余光瞧见那红唇勾着,不嫌累一样。还好这人遮了一半脸,元衍看了看路过的人,均是朝他看着。这要是将面具取下来……
听柳芊芊说过,这人似乎是毁容了。
可就是这般,也是美的。如今笑得停不下来,更是摄人心魄。
元衍停了下来,珩生不知所然地跟着停下。
元衍将他帷帽的纱放下来,轻纱覆面,方才显得没那么打眼了。
珩生笑了一下,帷幕后的脸模模糊糊,更显绰约:“元小郎君怎如此?”
元衍总不能说被他笑得心烦,只是道:“如今太阳出来了,有些晒。”
珩生不置可否:“只是我有些瞧不见路了。”
怎么,之前相遇时,你是摸索过来的?
元衍觉得离谱得很。
珩生等了等,一支剑鞘被递到面前。
小郎君站在轻纱外,面目似乎音模糊而变得温柔,声音却显得有些僵硬。
“愣着作甚?”
他伸手握上去。
元衍就是很好,即使能看穿他的把戏,也总是容忍的态度。他骄纵,他便顺着他来。
很没有底线的样子,让人忍不住试探出他的底线在哪里。
所以,一次不够,次次也不够。
哪里才算足够呢?
恐怕是唯有得到他注视的时候吧。
元衍一把将分心的人拉住,一辆马车疾驰而过,他转头来看他,头回有些生气,眸底映着珩生的身影:“发什么呆,差点被撞了。”
珩生瘪了瘪嘴巴,很是委屈:“我没有看到嘛。”
大概是这种时候吧。
剑鞘也不管用。元衍索性隔着宽大衣袖将人手腕握住,丝毫没有察觉到珩生是一个心思活络的商人,而是把他当做一个漂亮废物一般。
很自然的就这么做了。
漂亮的娇气包,好看又废物。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元衍一滞,他心中的疑虑再也挥之不去。
天底下能找得出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吗?纵使都是漂亮的外貌,截然不同的风格里包裹着的似乎是相同的内核。
他可以直接否定珩生不是傻徒弟,却对珩生是不是玉衡不能下定论。
珩生开心极了。
这样的元衍他好喜欢。
他看着被元衍握住的手腕,试探道:“那珩生是你的未婚妻?”
元衍“嗯”了声。
“年幼时的,似乎很多人都反感这种婚姻……”
元衍知晓珩生言下之意。很多人都反感指腹为婚,才几岁的孩子被套上大人的婚姻,会让人觉得束缚。怎么他还念念不忘,寻找到现在。
但元衍要怎么跟他解释呢?
珩生不是一个和同龄的未婚妻,是他几十年前的徒弟、恋慕又愧对的人。
他甚至不能知晓怎么才能找到他。
话本子里转世投胎仿佛很容易就相遇,可如今已有十几年,他于珩生,音信全无。
甚至他真的会遇见他吗?
有时候没有缘分,就是大海捞针。
况且他已生了退意,不想再连累珩生,掺入什么因果之中。
此时风起,余光里,珩生帷帽的纱都被吹拂起来,露出他红润的唇。
元衍道:“……就是想再见到他,看他过得好不好。”
“倘若过得不好呢?”
一只手拂起纱帘,露出珩生眼下的青黛色,他带着疲惫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