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抬头看月亮 [无限流]》终幕半亦

14、深夜

　　接下来的几周，徐笙都在布莱恩手底下从早训练到晚。

　　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被拉起来跑步，跑完之后吃早饭，然后开始训练力量。徐笙一米八，五十九公斤，是细狗中的细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肌肉量很少，一开始卧推连十公斤都推不起来，做个俯卧撑手臂抖得像蝴蝶翅膀一样。看得布莱恩眉头紧皱，说他需要非常努力、多加训练才能达到入门级别。

　　下午更惨，是格斗训练。在基地内所有没有外勤任务的人都要参加。抽签分成两人一组，一开始会练一些基础的格斗动作，后来有一段自由搏击的时间。

　　徐笙运气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总是抽到女人。刚开始的几天他还维持那虚无缥缈的绅士风度，被女士暴揍了几次之后也不管对方的性别了，把自己学到的所有东西都用上，依旧被暴揍。

　　这几周徐笙感觉自己简直是脱胎换骨，只剩一口仙气儿了。

　　训练带来的好消息是他的作息正常了，真正做到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非常规律。

　　现在的徐笙已经不需要钟表，仅是凭借着自己身体的感觉就能判断大概的时间了。

　　他的大橘猫有时会在他吃饭的时候来食堂找他，蹲在他脚边等摸，或者是等徐笙喂它两口吃的。可惜徐笙总是饿得狼吞虎咽，十次能有两三次有剩，才给它吃。

　　久而久之，猫咪也不来食堂找他了，改成去训练师的玻璃门外看他。

　　那双充满智慧的猫眼，盯得徐笙亚历山大。

　　另外一件令徐笙颇为在意的事，是他想与远在国内的家人取得联系。

　　他几次找到沈芝，表示想要给家人打个电话。沈芝都微笑表示她会安排，可是都一个多月了，都没安排出来。

　　虽然徐笙的家人和他一样，有时会有点神经不在线，但是无论怎样，父母肯定会担心自己远在另一片大陆的儿子，妹妹也会想自己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徐笙偶尔会在梦里梦到他出国前的一些事情。当时他在家过着一种清闲富贵的大少爷生活，现在想起来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自己的手机也丢了，连张照片都没有了。

　　幸好徐笙的独居生活很快结束了，他的三个室友回来了两个。两个人名叫汤沢敦久和奥斯卡·史密斯(Oskar Smith)，在这次外勤任务中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处理好伤口之后需要卧床静养，两人就真的是卧床静养，不仅默契地对任务过程闭口不言，甚至多余的话一句也不多说，每天靠徐笙带回来的饭维持生命。

　　能下地走路之后，两人和徐笙一起找遍了基地，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只死在基地里的大狗，这只狗和另一个室友照片上的狗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早已死透了。

　　三人抱着狗，来到基地边缘已经准备好的墓葬群，将狗和照片都放到坑中，埋好。

　　那沉默寡言的汤沢敦久终于开口：“安息吧，伊万·菲利普斯(Ivan Phillips)，有朝一日我们会再见面的。”

　　一行血泪从他被纱布包住的眼睛之中流淌出来。

　　身后的奥斯卡见状，上前抱住了他摇晃的身躯，说：“别哭，亲爱的，你还有我。”

　　说完，两个人闭着眼、流着泪，拥吻在一起。

　　这一幕看得徐笙鼻子发酸。

　　他没想到两人竟是一对恋人。之后的聊天中奥斯卡提到，其实两个人虽然从刚一见面就互相对对方有好感，但并未透露。在这次的任务中，所有人都险些丧命。尤其目睹好兄弟伊万的死，让自己忽然看透了，什么不好意思，什么同//性//恋的压力，其实都是骗人骗自己的东西。

　　他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立刻告诉他，或许下一秒他就不在了，或者你就不在了。告诉他，至少你们可以享受这一秒。”

　　徐笙非常感动。

　　但很快徐笙意识到，他俩也太“享受这一秒”了。

　　两个人的身体刚刚恢复，便迫不及待地滚到一起。不论是徐笙早上起床，中午回来午睡，还是晚上回到宿舍，总能看到两人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画面，有时甚至还有少儿不宜的情节。

　　这逼得徐笙不得不尽量待在外面，早上很早就去训练室，中午也不跑回宿舍睡觉了，直接在训练室的走廊里面小憩，晚上甚至练到最晚。布莱恩十分吃惊，他对徐笙这种积极的训练态度十分赞同，还难得地夸奖徐笙就是需要这种精神，就是需要这种态度，只有这样才能增加自己的能力，加油！

　　徐笙也只能附和：“加油！”

　　这天晚上所有人都离开了训练室之后，布莱恩把训练室的当日密码告诉徐笙，让他走之前关灯。徐笙又练了一会儿，估摸着宿舍的两人应该已经睡了，便收拾东西回去。

　　谁知刚到宿舍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是汤沢敦久的声音。他的性格十分内敛，徐笙只见过他哭过一次，就是在伊万的墓前。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他才会哭成这样。

　　于是徐笙焦急地夺门而入，然后目睹了一些高难度的打码画面。

　　徐笙：……

　　他连忙退出，然后隔着门喊了一声：“那个……我今晚去训练室加练，不回来睡了。”
　　就赶紧逃跑。

　　这真的太尴尬了。

　　那两人或许已经看透了生死，不觉得有什么窘迫，但是对于处//男徐笙来说，这个画面还是太有冲击性了，让他深夜在基地里面胡乱地奔跑了十几分钟，才停下来喘口气。
　　试图把那个画面挤出脑海。

　　刚刚跑的时候没有注意路线，天这么黑也看不清楚路，很难再找训练室的位置，徐笙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结结实实地迷路了。
　　只能先找个容身之所，今晚先睡一觉再说。

　　基地里的平房都长差不多的样子，四角上的灯也都一模一样。

　　徐笙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下，周围连动物的声音都没有，寂静得令人心慌。

　　他索性随手推进一道蓝色的门，这门长得和刚来的时候那个淋浴间差不多，说不定这就是进入那中心地下建筑的门之一。

　　打开之后，徐笙看到光着上半身、盖着被子的白尘正坐在床上看书。

　　徐笙：……
　　白尘：……

　　两人同时开口。
　　白尘：“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徐笙：“《舌尖上的克苏鲁》？这是什么书，好看吗？”

　　白尘起身穿上衣服，轻声假咳两声。
　　“还不错，”他说：“也不失为世界真相的一种可能性。”

　　这句话听得徐笙腹诽：大半夜的还不忘了装X呢？

　　白尘又问起徐笙为什么在这，徐笙只说是因为想家，出来散步，没想到迷路了。
　　白尘轻叹：“从沈芝那里听说你几次想要联系家人了。她没有告诉你外面情况的权限，今晚你正好来了，那我就给你看看吧。”

　　徐笙不明所以，只见白尘在床头柜上一按，后面那堵墙上打开一个小门。跟在白尘身后进去，两人来到了第一日徐笙到过的、基地中央实验室群的地下建筑。

　　这样看来，自己刚刚的直觉没错。徐笙心想：那扇门确实是通向这里的门之一。

　　此时深夜，这里空无一人。

　　白尘来到中央的办公桌前，打开了透明屏幕。

　　只见他在桌面上写了一些什么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下一秒，京郊某庄园的影像便出现在屏幕上。徐笙快步向前迈了几步，急切地向那影像看去。

　　徐笙：“这是我家！”

　　这确实是他家庄园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这摄像头是装在哪里的？
　　他家安保齐全，不可能有人能溜到后山上去装摄像头吧。

　　白尘解释：“我从星链中调了一颗过去，你现在看到的是你家的实时影像。”
　　他说着，又在桌面上写了什么，那影像瞬间放大，徐笙看到母亲在花园里对着玫瑰丛写生。前面的玫瑰开得娇艳欲滴花团锦簇，而母亲的画布上竟然布满了灰黑色的刚硬线条，颇为印象派。

　　徐笙：……
　　是她没错。

　　现在正是国内的中午，艳阳高照的，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画面中，一辆明黄色的法拉利一个摆尾，停在玫瑰丛旁的道路上。穿着汉服、梳着发髻的妹妹从驾驶位出来，对着坐在草丛中的母亲说了什么。

　　白尘说：“卫星影像没有声音，不过我们配备了口型读取的系统，就是有点延迟。”
　　话音刚落，一行白色字幕出现在影像下方，是妹妹刚才的话：妈，我回来了。啥时候开饭？

　　然后，徐笙母亲站起身来，走近两步，用手上画笔的另一头轻轻敲了敲妹妹的脑袋，微笑着说：还知道回来啊。

　　妹妹一吐舌头，挽住妈妈的手臂，两人亲亲密密地往老宅走去。

　　不知何时，徐笙看着这无声的画面无声地留下了眼泪。

　　他们家有个传统，无论在忙什么，只要在国内，那么每个月月中那个周末，也就是15号左右，都要尽量赶回家一起吃饭。
　　现在又到月中了，他却不能和家人一起吃饭。

　　妹妹给妈妈开门，妈妈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你今天回来的正是时候，你爸爸正好也在家呢，今天咱们一家三口可算是聚齐了。

　　徐笙盯着最后那一行白色的字幕，面露疑惑：一家三口，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