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将军》烂文制造机

8、结局

　　周筑莫名不安，而后面也验证了他的不安是有出处的，他逐渐感觉到浑身有蚂蚁在爬，失去食欲，吃什么都食不下咽，一开始还能忍受，渐渐就变成了疼痛，从皮肉到骨髓。

　　他意识到什么立刻去找了段曦儿，只见被禁足的她在镜前梳妆，分明听到他的到来，却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来恭迎。

　　“你做了什么？”周筑带着怒意而来，但不能轻易发出。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每天殷勤的给你送粥？”

　　“你在粥里下毒？”

　　“下毒？不，你不是都检查过了吗？”段曦儿不再摆花痴脸，她笑得绝丽冷艳，“恰恰相反，我在里面放得是解药。”

　　闻言周筑才知道她竟然是早就下了毒！？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都要给自己送吃食的，久的他都记不清了。

　　她插上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钗子后轻身旋起，面对男人黑下来的脸色，凛然不惧，她微微一笑，“虽然很想信任你，可我实在做不到啊。”

　　她轻移莲步，依然没有自称臣妾，而是走至他面前，巧笑嫣兮说道。

　　“只要你肯悔过，交出解药，朕可以饶你不死。”他脸色冰冷，神色里止不住的厌恶。

　　段曦儿看着面前的男子，他是如此的傲慢且刚愎自用，只要一获得至高的权力，就立马变成了他本来面目，她喃喃自语，“我怎么会看上你，你和她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周筑一下就知道了她说得是谁，脸色说不出的难看，他虽然不喜她了，可出于男性某种自尊心，也不允许她三心二意的想着别人，怒不可遏地说道，“你别忘了身份，你是皇后，应该贤良淑德，懂得大体，可你呢！成天儿女情长，行为荒唐，不知暗地里有多少人看了笑话，现在你竟然还敢在朕面前口口声声说着别人？嗯？”

　　段曦儿听着，嘴角扯起，“听了你的这番言论，令我更加后悔了，当你的皇后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她本身就是一个言辞辛辣之人，如今更是不留情面。

　　“我抹除她的存在，把功劳全都按在自己头上，还一刀斩掉反贼的枭首，笑死人了。怎么，毒发了？很难受吗？你以为你赢得很漂亮吗？我们心知肚明，更别论她当时身上中着我下过的好几种毒药。”

　　“和她比，你连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她智勇兼备，居仁由义，还对我那么好，那么，可是，可是我却害了她，都怪你！”

　　似乎只有宁琦玉死了，她才能说她的豪华，把敢心里话说出来，面对段曦儿蛮不讲理的扑打，加上身上说不出的痛楚周筑额头青筋暴起，伸出铁钳一样的大掌掐住了她的脖子举起来，“别忘了，她是你的仇人，而且当初要杀她的人是你，带我去的人也是你，现在后悔了？那你自己下地狱去见她吧。”

　　“交出解药来，或者我直接捏断你的脖子。”

　　段曦儿痛苦的扣着他的手指，可是她除了一身毒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面临窒息时她突然断断续续的笑了，“我死，你，也得死。”

　　“这毒药只有我能解。”

　　周筑知道她的厉害，心中忌惮，将她松开。

　　他意志也很坚定，忍着浑身噬咬的痛苦，浑身冒汗，咬牙切齿说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还不满足吗？”

　　她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不屑说道，“谁稀罕！”

　　“古来都是皇帝驾崩后皇后给皇帝陪葬，如今我们换换，你来给我陪葬如何？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都泛着泪花。

　　周筑见她疯言疯语，终于知道自己招惹的是个神志不正常的女人，他心里不由后悔，要打下江山的路有很多条，他当初就是鬼迷心窍见她是个尤物，性格也是从未见过的，尝着有几分新奇才纵容她的，谁知道竟然是条见人就咬的毒舌。

　　如今反受其害。

　　天底下听话懂事的女人那么多，他偏偏找了最野最疯的那一个！

　　不能为了这么个疯女人赔上自己尊贵的血脉，他脸色冷峻，“我不信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朕陪你一起死，说吧，你的目的。”

　　“我要你把篡写的东西改回去。”

　　“我要离开这里。”

　　周筑没想到她提的要求竟然如此简单，甚至连钱财都没有讨要，不由狐疑地看向她。

　　“离开这里，你可就过不上这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了。”周筑一时间复杂起来，他顿了顿后，淡淡提醒。

　　段曦儿从地上起来，整理好自己衣裳，盯着面前的男人，“希望你能找到一个顺从你，依赖你，以此能够得到平稳生活，但永远低人一等的女人。”

　　“低人一等？”周筑眼中浮现出怒意，“你的意思是离开这里彻底变成一个庶民会比留在皇后更尊贵？”

　　段曦儿知道跟他是说不通的，她转移开目光，看向了宫墙有两只雀儿正栖息在墙头上，彼此相依，啾啾叫着，声音婉转，好似说了一会儿情话，然后其中一只拍拍翅膀飞走了。

　　另外一只立马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宫殿房檐后。

　　她有几分怅然若失，心中方才的恨也消减了许多，段曦儿似乎一下子就顿悟了，转过眸来看着一身贵气的男人说，“谁知道呢？这里只是你的路而已。”

　　“而现在，我们应该分道扬镳，我也要去寻找我自己的路了。”

　　·

　　她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宁琦玉身死的山林，没有尸骨，她不由生出一点希望，也许她没死呢，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没有尸骨多半是被野狼叼走。

　　然后她回到命运起始的地方，段家。

　　这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凄惨，似乎被人一把火烧过，早已荒凉，野草疯长，但凡能烧的都烧了。

　　路上有人路过还要朝里面吐口水，段曦儿一把揪住那个路人的衣服，“你干什么！”

　　路人一脸莫名其妙，“你拦着我做什么，这知道这一家是什么货色吗？拦路抢劫，杀人如麻，不知道丧尽天良的残害了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别说吐口水了，路过了都得撒泡尿呢！”

　　“你，你说什么！我，不许你这么侮辱……”她浑身发抖。

　　那人脸色一变，“你不会是和这家有什么关系吧？”路过的几个人包围过来。

　　“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

　　“有什么不信的，你逢人打听打听，这可是陈年旧案了，当初从这家里搜罗出来不知道多少财物，都是其他莫名失踪的商旅的！”

　　“是啊是啊！真是造孽啊！”

　　“就是！听说那箱子抬了足足一个时辰呢！”

　　说起这事儿，周围窃窃私语，有人突然开口，“听说当年有人替天行道，除恶扬善，直接把这一家人杀绝了！真是解气啊！这家人就应该下阴曹地府！”

　　段曦儿听到替天行道，除恶扬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站在世人的角度，她才是该死的那一方，而那个杀了她全家的宁琦玉反而是卧薪尝胆的大英雄。

　　错了吗？她替家人报仇是错的吗？

　　她身子晃了晃，吐了一口血。

　　周围人眼见着这女子突然呕血，纷纷吓得散去，还有人嚷嚷着叫大夫来。

　　她推开了好心人，“滚！别碰我！”

　　她彻底陷入了癫狂当中，“我错了，我没错，我错了啊！她才是对的，哈哈哈，不不不！我没错。”
　　段曦儿抱着头，在街上疯狂大喊，“我没错啊！她死的该！啊！”

　　众人见她是个疯子，再也没人敢靠近了。

　　她一路走，一路自言自语，时而笑，时而哭，时而横眉冷眼，时而痴痴笑道玉郎。

　　走着到了药王谷，来到了当初拜师学艺的地方，她的神志才略略清醒，她知道路，走进去以后拜见了自己始终不曾给过好脸色的师尊。

　　“不是驱你出谷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段曦儿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笑盈盈说道，“多谢之前师尊孜孜不倦的教诲，只是这身本事恐怕要还给您了。”

　　学艺三年，师尊从来没有给过她热脸，可是教的却很认真，她打心眼里感激师尊，如今也没打算得到回应，磕完头就往外走。

　　师尊出言拦住她，“你去哪里？”

　　段曦儿并没有回头，她看着一阵风吹过，泛黄的叶子被吹落。

　　“去我早就该去的地方，她已经等我很久了。”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平和。

　　她举步就要再走。

　　“等等。”

　　“有一件事，我从未告诉过你，其实当初，我从来没有打算收你为徒。”师尊口出惊言。

　　“因为我早就知晓，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仇人之女。”

　　听到这些词语段曦儿回过了头，对上了自己师尊冷淡的面色。

　　他继续说道，“没错，我的救命恩人就是宁女侠。”

　　段曦儿顿时了悟，她早就千疮百孔的心空空的刮着风，“那您为什么……”

　　师尊端起茶盏，悬在唇边，似乎想说，又皱着眉头，最后看了一眼段曦儿如今满身污泞，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是叹口气说道，“傻丫头，你觉得你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平平安安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里的，真以为有上天保佑吗？”

　　“是宁女侠一路暗中保护你，也是她请求我收下你的，否则教导救命恩人的仇人之女，岂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境？”
　　师尊吐出了实情。

　　是段曦儿不愿意去相信但是不得不信的事实。

　　是啊，哪来那么多蒙着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怎么就让她在睡着的破庙里捡到了丢失的钱袋，又是为什么本来铁青着脸说这辈子都不会收自己为徒的师尊改变主意。

　　一切都是因为她。

　　段曦儿茫然了，她好像看到师尊嘴巴在张张合合的说着什么，可是自己完全没有听懂。

　　“你一出师，我就派人盯着你，也让人去通知她了。”

　　“可是那场宴会上她还是选择了你。”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也别放不下了，从今以后去好好过日子吧，别再折腾自己了。”
　　段曦儿本来要走出药王谷，可是突然灵光一闪，疾步折返，抓住自己的师尊，“你既然都知道，怎么可能看着她死，她还活着对不对！”

　　“怎么可能活着！”师尊脸上一凝。

　　“我那个时候，没有，喂她毒药，她还有机会，只要您去的快，您那么厉害，悬壶济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人死掉。”

　　说不清是幻想还是疯魔，在师尊一百遍的重复中她始终说着不相信。

　　最后师尊挥了衣袖，关上门，不耐烦说道，“说她死了就是死了，除非乌头白马生角，焉能让死人复生？”

　　起初段曦儿内心是绝望的，可是仔细琢磨师尊的机关话术，她骤然醒悟，去到乌白镇马角村，最终寻得了一个独臂妇人装束的女子坐在河边执杆垂钓，听闻脚踩枯叶的声音回过头来。
　　段曦儿恍惚如见梦中之人。

　　“嘘，曦儿，可别惊动了鱼。”

　　她泪眼朦胧却不敢眨，生怕只是幻觉，一闭眼就彻底消失。

　　直到她又用熟悉的语气，风淡云轻地说了一句，“等钓完鱼，你今日晚饭有了着落，再杀我不迟。”

　　听到这轻飘飘的话，她终于如同孩童一般嚎啕大哭出来。

　　知道这次，不再是幻想了。

　　颠簸半生，无论说过多少次恨，可原来心里惦记的，一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