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微光》山野诗人

68、第68章

　　林希本人就是表面社交悍匪，实际轻微社恐选手，在熟人面前耍得开，生人就冷漠寡言。

　　这天，她走到4607的教室门口，听着里面的欢笑声停住了脚步。

　　第一个略显聒噪的女声：“你们知道知不知道林希，我们系前几天在某音乐平台拿奖那位学姐，听说他和尹晨分手了。”

　　“他俩分手了？音乐盛典那天不还挺好的，我还刷到她拿完奖下跑下去找尹晨的视频呢！”另一个女声带着点稚气。

　　“谁知道呢，她之前不也和洛然挺好的，结果转头和尹晨在一起了。”聒噪女生继续说。

　　“尹晨是那个钢琴专业的吗？”一个男声响起。

　　听到这，林希心里咯噔一下，竖耳听得更仔细了些。

　　“对！就是他。”聒噪女声回答地果断。

　　男生继续说：“我上星期好像在医院看到他，我那天刚好去看我姑妈，正走到医院门口，一辆救护车停下来，担架上推下来的人就是他。”

　　“他又晕倒了？”

　　“怎么不进去？”

　　还没下文，许微到了，洪亮的声音打破了里面的谈话，也让林希陷入尴尬。

　　她跟着许微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三个人立刻起身，面面相觑，心中打鼓。

　　好在她神色如常，全程只是回应许微的问话，几人很快便恢复神采。

　　“林希学姐，你上次参加音乐盛典的时候真好看。”短发女孩侧身跟林希搭话。

　　她听得出就是那个聒噪女声的主人，刚介绍时她说是经管系的，叫冯奕，学过琵琶。

　　“谢谢。”她挤出一个笑容，眸光却藏刀。

　　冯奕没看出信号，结束的时候还拉住她加微信。

　　第一天见面，林希不想闹得太难看便同意了。

　　接着，那个男生也过来加她微信。

　　他是物理系的，会竹笛和古琴，名叫郭康瑞。

　　只有穿着洛丽塔裙子的女生站在后面没有上前，她是文学系的唐晩，如她的声音一般是个小个子甜妹。

　　她学过箜篌。

　　林希加完冯奕和郭康瑞的微信，走过来：“我们也加一下微信吧，排练好联系。”

　　唐晩显然也已经踌躇许久，这时像被解救一般眼睛明亮起来，从斜跨的小包里掏出手机，点开扫一扫：“学姐，我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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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面结束，林希走到学校的人工湖——凌天湖边，突然有点泄气，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看湖面闪烁的粼粼波光。

　　乐队解散时，她本就是持反对意见的，不论其他人怎么想，她是十分留恋的，但当时看到大家都没有要继续的想法就按下了自己的念头。

　　如今，乐队重新组建起来了，她反倒觉得没什么趣味了，物是人非，就算顶着“微光”的名头又能怎样，终究不再是曾经的模样了。

　　她也想到乐队刚成立的时候，六人总是早早来到凌天湖边集合开嗓练声，看上去是校园挺傻的一道风景线，但当时也是真的挺纯粹的，就是一腔孤勇想要做个新国风乐队，想要去做音乐，仅此而已。

　　湖中的天鹅突然扑腾了一下扫乱一湖的平静，漾起一圈圈地波纹，她正要腹诽天鹅煞风景，却发现摇曳的水波误打误撞中竟衬得那明明灭灭的波光更生动迷人。

　　她回神，想起刚到排练室时听到的谈话。

　　上星期，虽然不知道具体星期几，但那算时间节点，确实是尹晨失联那段时间。

　　她有些不忍回想，若原因真是如此，那当时他得承受多大的压力一直不解释不回答。

　　这念头没停留许久，她便去了福利院。

　　不知道是给自己的不果断找一个借口还是给自己的纠结找一个解决的出口，她打算碰一下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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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希仍是先去逛街买了礼物才去的，手上拎着大包小包进门的时候，小朋友蜂拥而至，让她迈不开腿。

　　黎夏过来接她手里的东西时，她下意识去扫视院子。

　　没发现目标。

　　她一愣，又恢复如常，她来这里明明只是为了看一下小朋友而已。

　　她这般告诉自己。

　　分礼物时，黎夏一脸神秘看她：“你们商量好都要今天来？我发东西都发累了。”

　　她不明所以，抬头时看到了后排的图书角摆放着新的书本还有新书包，瞬间明白过来，却没接话。

　　显然黎夏似乎不知道故事中间发生了什么剧情，还停留在更新前。

　　从筐里把礼物拿出来的时候，她心不在焉，时而把目光投向窗外。

　　已近日暮，夕阳开始出现，透过玻璃有些刺眼。

　　良久没等到人来，林希忍不住问黎夏：“他已经走了？”

　　黎夏正在讲一个毛绒玩具递给一个女孩，没听清她说什么：“嗯？”

　　“我说，他人走没？”她重复。

　　“你说尹先生？”黎夏仍在对照花名册。

　　她已经很久不想听他的名字了，现在听到这个称呼也有些不适，只是“嗯”了一声。

　　“他没走，应该去后山了。”
　　“嗯。”

　　虽然做过心里预设，但听到确切的答案她还是难下决定，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夕阳快要退去才起身去后山。

　　她穿过后院的宿舍区，打开了福利院的后门，连接后山的是一条羊肠小道，两侧都是不知名野生绿植，天光将暗显得这里更加幽深。

　　不如白日那般怡人。

　　伴着虫鸣和晚风浮动山林的声响，她硬着头往前走，不等到山路便看到那青白石头上坐着一人。

　　听到脚步声也循声看到她。

　　天色昏黑，就这么挡住直白灼热的目光，两人坦荡地对视。

　　林希脚步止了片刻又前行，直到走到他面前。

　　这里地势较高，可以俯视福利院内景，院内走廊的灯光映得这边有些许光亮。

　　她仍直白地看尹晨，想要重新辨认这人是不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人。

　　可她确实有些惊异。

　　他眉眼间的沧桑以她未曾料想的速度发展着，他投向她的目光里带着忧郁的光，他的单薄像是要击碎她心中最后一点屏障。

　　“还是不打算跟我讲话吗？”她声音柔和，像拂面的晚风。

　　尹晨没答，避开她的视线，却不似那天板正。

　　他没人可讲他的故事，有些人不想听，有些人他不想讲，还有的人他想讲却不敢讲。

　　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令人悲悯的形象还是坦然宏大的形象，亦或者用那些苦难去换取同情，好像都能收获良多，可对他来说那么无趣且虚假。

　　他从记事起便在靠自己面对，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歌颂的。

　　福利院里比他年龄大的男生欺负他的时候，就自己还手打回去，打到两败俱伤鲜血直流也不停下。

　　累了就自己窝在杂物间去研究那架破损的钢琴。

　　回尹家后，不缺什么物质，却要一个人面对一个个孤独的长夜。

　　后来遇到林希，他一直是犹豫和退却的，好像已经习惯了那些他在意的人和事总会离去。

　　可林希却一次次走向他，一次次击溃他的软弱，他第一次觉得应该勇敢一点，不要成为命运的手下败将。

　　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但有些东西仍是他无法逾越的大山。

　　彼时如果不是张晓恰巧从回国送他去医院，他甚至连坐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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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尹明森叫他回家吃饭，他知道老头其他不明事理，这天倒是数十年如一日保持斋戒，以为理由如常，去墓地看完母亲便回去了。

　　没想到，回家才知道是叫他回去给程家作陪。

　　一大家子坐满了客厅，还有程家独女程雅静。

　　程家是做科技行业的，这几年研发成效不错，掌握了些前沿技术，已经把业务做到海外。

　　尹明森叫他回去意图明显，尹氏这几年在转型，一直在投资发展子产业，若能得程家相助岂不如虎添翼。

　　他打的是和程家联姻的主意。

　　尹晨失望多过愤怒，抬腿就离开了，不顾尹明森的叫喊。

　　尹明森但凡有点心就不会选这一天，这一天可是他母亲的祭日，就是诚信恶心他，知道他这天不论缘由便会回家。

　　他心中燃烧着仅存的对于亲情的眷恋，一路猛踩油门回到自己陵南区的住所中，闷声喝了一下午的酒，直至失去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他眼前一片黑暗，重新睁眼几次都仍沉浸在黑暗中，那仍清醒活着却失去光亮的感觉，瞬间吞噬了他最后的傲气，如同灌注进骨血里万斤沥青，沉重且无法分离。

　　他宁愿不要醒来。

　　“哥，你醒了。”张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一瞬有些恍惚，欲言失声。

　　张晓看到他嘴唇动了没发出声音，解释道：“你病情在恶化，失声、失语、失明都有可能发生。”

　　他胸口起伏着，面部没有任何反应。

　　“哥，你知道你身体还有别的问题吗？”张晓是迟疑的。

　　他眼皮缓慢开合，像陷入长久的思索却也像疲惫地放弃抵抗。

　　良久，才缓慢点头。

　　失明的症状在治疗后的第三天才恢复，但失语还没完全好，只能轻声讲话，医生也不知何时会完全恢复。

　　他就在这样的状态中度过了漫长且黑暗的一个星期，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和情绪，也没办法抑制自己每一个毁坏物品和自我毁坏的念头。

　　张晓就这么寸步不离跟了他一星期，但还是避免不了一个松懈时刻他就砸碎花瓶或用刀子划伤自己的手臂。

　　因为尹晨不愿意再去见医生，他只能尽力发挥自己所学掌握的医学知识来缓解他的症状。

　　好在人确实有所好转，就是一个不注意人跑了，也就是林希参加音乐盛典那天。

　　张晓找了半天，差点去报警，最后尹晨自己回来了。

　　回来后到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平静了许多，但一直没再开口，也不知道是症状未消还是不愿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