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替身》加九

29、029

　　几天前徐未闻提起过上海之行，因故推迟后又遭遇意外胳膊脱臼，现在才再次提上日程。
　　内心里，沈籍不愿意去，但合同里有规定，甲方提出的合理合法请求，乙方不得拒绝，何况徐未闻的胳膊是因为他才会受伤。
　　于是他点头。

　　下午是徐未闻拆石膏的日子，沈籍不好意思把他放下自己离开，便陪着一起进医院。
　　一番检查，医生表示胳膊恢复的不错，近段时间注意不要过分劳动，很快就会没事。

　　离开医院，沈籍把徐未闻送到公司。
　　下车时，徐未闻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沈籍：“你小心胳膊，不能太用力。”

　　两人就此分开，各自忙碌。

　　当天晚上，徐未闻果然没回公寓，阿姨事先得到通知，只准备了两菜一汤，并问沈籍：“我明天还需要过来吗？”
　　沈籍：“徐先生怎么说？”
　　阿姨笑着：“徐先生让我问沈先生，说一切由您安排。”
　　沈籍：“……那这几天暂时不用过来，麻烦您了。”
　　阿姨：“不麻烦，那沈先生，我先走了。”
　　沈籍送她出门，回屋从冰箱拿了瓶可乐，坐在沙发上，拧开瓶盖，慢慢喝了一口。

　　屋子里恒温，他穿着薄薄的毛衣，被入口的冰凉液体冻得一个激灵，疑惑地摸了摸瓶身。
　　是他一直以来适应的温度，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刚才冰冷的感觉很真实，仿佛有人用冰冻的手抚摸他的喉管，连带喜欢的汽水也带上了一丝冷冰冰的苦涩。
　　呆坐片刻，又喝了一口，轻轻打了个饱含气泡的嗝。

　　可乐是甜的，苦的是他自己，他知道。
　　特地交待阿姨有事问他，是徐未闻故意的，他也知道。
　　徐未闻把他当成那个人，是真的想跟他谈恋爱，他更知道。

　　其实这于他而言，是个不错的消息。
　　以往的合作案例中，通常到这个时候，就可以开始布局安排，利用对客户的理解给客户来上重重一击，以此来收尾。
　　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实际工作中，成功几率很大。

　　“大部分人都有‘爱’，也有爱的人，这是很美好的感情，但落到实处的时候，这份‘爱’必定会掺杂其他东西。”
　　“许多人的‘求而不得’，是对自己无处安放的情感的抑郁和不甘，这种情感越强烈，越是无法放下，也就越‘求而不得’。”
　　“找到一个突破口，让他们发现这一点，其实用任意一个法子，都足够让他们从这种偏执的情感中挣脱出来。”

　　这是工作室成立三年后，周亮亮总结出的，并说：“许多人不过是自我催眠，其实爱不爱的，他们自己也并不知道。”
　　这样的道理，沈籍怎会不懂？
　　其实说到底，如果真的非常爱那个人，又怎么会去找替身？长得再像，终究不是本人。

　　现在，徐未闻开始入戏，这是最适合打断“梦境”的时机。
　　但沈籍下不了决心，他隐约有种感觉，现在去安排这个，失败概率会很高。
　　没什么理由，他就是有这个感觉。

　　正好过几天一起去上海，趁机观察一下，再做决定吧。
　　一切都是为了工作，谁让徐未闻是他的客户金主呢，沈籍这样想着，仰头，将可乐一饮而尽。

　　次日是周六，沈籍回家看望父母，聊了聊搬家的事，临近傍晚，离开赶往市中心。
　　周亮亮兄弟俩约他吃饭，他正好交待一下周岩的“实习”问题，好安心去上海。

　　到地方时，周亮亮和方燕已经在喝茶，没多久，周岩也到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姚戈。
　　周岩主动解释：“我去姚大哥医院看病，正好他下班，就一起来了。”
　　周亮亮忙问：“你哪里不舒服？”
　　周岩：“玩电脑多了，腱鞘炎，疼死我了，去开了点药吃。”
　　周亮亮一眯眼。
　　周岩见状不对，连忙拉住沈籍的胳膊，说：“老板，你有什么事安排我做？多来点，没关系不用跟我客气。”
　　沈籍：“你跟着你哥，他安排就可以。”充分表达对周亮亮的信任。
　　周亮亮冷笑一声：“我知道了。”
　　周岩：“……”

　　闹归闹，不影响餐桌的友好氛围。
　　几个人点了烧烤、海鲜、小火锅和酒水，一边吃一边聊天。

　　说到去上海，姚戈说：“我下周也要去上海，有个交流会议，一起？”
　　沈籍：“我是和朋友一起。”
　　姚戈笑道：“算了，时机不对，那到时候抽空一起吃个饭，我对上海很熟。”
　　沈籍笑着点头，反正到时候徐未闻要工作，他可以自己外出溜达。

　　东西吃得七七八八，众人都意犹未尽，又加了几样东西。
　　方燕：“你们都喝了酒，不能开车，一会儿叫代驾。”
　　沈籍：“我没开车，坐地铁回去。”
　　姚戈：“我顺路，先送你。”
　　沈籍：“不用麻烦。”
　　姚戈：“麻烦什么？都是朋友。”
　　沈籍确实喝的有点多，脑袋有些晕乎：“我住在傅佐路21号。”
　　姚戈：“一会儿我送你。”

　　“不用。”横刺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我带他走。”

　　桌上几人齐齐看过去。
　　沈籍瞳孔一缩，脱口而出地问：“你怎么来了？”
　　徐未闻面无表情：“和别人吃饭。”
　　沈籍皱眉，这么巧？

　　周亮亮起身：“徐总也过来坐吧，喝两杯。”
　　徐未闻：“不用，我吃过了，你们继续。”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扫过姚戈，“我在车里等，打扰了。”

　　徐未闻离开后，周岩好奇地问：“他是谁啊？”
　　周亮亮：“是客户。”
　　周岩：“他好帅啊！”
　　转向沈籍，“老板，你和他是不是……”
　　周亮亮呵斥：“闭嘴，吃你的东西，少啰嗦！”
　　周岩扁嘴，低头啃鸡翅。

　　不知是不是考虑到有“客户”等在外面，吃喝进度快了许多，没多久就结束了，沈籍执意去结了账，和几人一起出门，帮忙叫了代驾，又一一送人上车，目送离开。
　　姚戈离开前，从后座探出脑袋，冲沈籍说：“到上海联系我，回头见。”
　　沈籍：“回头见，路上当心。”

　　人都走了，他转过身，发现徐未闻站在那辆黑色辉腾旁边。
　　天色暗，隔着十几米，看不清对方神情，但沈籍知道他正在看自己。
　　沈籍慢吞吞走过去。

　　后座门被打开，沈籍没立即上去，而是问：“你的手能开车了？”
　　徐未闻：“司机开。”
　　沈籍微微倾身，朝内一看，才发现驾驶座上有人，司机还朝他挥手打招呼。
　　“……”看来确实喝的有点多。

　　徐未闻也发现了，见沈籍磨磨蹭蹭，索性抓住他的手腕，半拉半推地将人推进去，自己也跟着上车。
　　车子原地摆了几摆，慢慢驶离车位。
　　左右转了几下，进入主车道，正常行驶。

　　沈籍靠着车窗，听到徐未闻问他：“你喝了多少？”
　　“……”他不想说话，“可能喝多了。”

　　这个时段，马路比较通畅，徐未闻的车子很好，司机技术也厉害，车子滑动得十分平稳。
　　但沈籍还是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滞涩，从脚底窜向四肢，左右突突直冲天灵盖。
　　要吐了。

　　沈籍捂住嘴，朝外看了一下：“……我……”
　　徐未闻立马出声：“停车。”

　　车子停下，沈籍推开车门跳出去，徐未闻紧随其后，跟进公共厕所。
　　沈籍已经进了其中一个坑位，门缝里传出轻微的干呕声。

　　好一会儿，沈籍才拉开门走出来，看到徐未闻站在门外，他还愣了一下。
　　徐未闻仔细端详他的脸，表情有些严肃。
　　沈籍拧开水龙头洗手：“很久没喝酒，量有点不够。”
　　徐未闻：“有什么开心事，喝这么多。”
　　沈籍：“今天朋友多，心情好，没忍住。”
　　“你……”徐未闻强忍住说难听话，抬手，“能走吗？”
　　沈籍朝旁晃悠，避开他的搀扶姿态：“我没事。”

　　车是决计不能再坐了，所幸这里离公寓不太远，沈籍便道：“我走走，吹吹风清醒一下，你先走吧。”
　　徐未闻看他一眼，掏出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走。
　　沈籍：“你不用陪我的，我一个人可以。”
　　徐未闻没理会这句话，在旁边沉默地走着。

　　踏上人行道时，徐未闻才开口，说道：“今天约了朋友在那边吃饭，吃完后发现你也在。”
　　沈籍笑了一下：“这么巧。”
　　徐未闻：“就是这么巧，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巧合。”
　　他的声音锐利起来，“你以为我跟踪你。”
　　沈籍尴尬，他确实有过这个怀疑，但看到徐未闻的司机时就打消了这个疑虑，还在心里嘲笑自己小人之心。
　　徐未闻：“既然说了，我就跟你说个明白。”
　　沈籍茫然：“说明白什么？”
　　“那个医生，还有我说过调查你的事，都跟你说清楚。”徐未闻说，“在那之前，我有个更重要的问题想问你。”
　　沈籍：“什么？”
　　徐未闻问：“如果不续约，你愿意继续跟我一起生活吗？”

　　沈籍轻轻一抖，身上的汗毛竖起来，他愕然地看着眼前人，不敢相信他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