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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暗香浮动（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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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君。”
“花君。”
是七莫宁的声音。
花君睁开双眼，他回来了，回到了现世，回到了满是墓碑的山顶。
“丁碧水。”花君忍不住低声唤出了那个怀抱白玉香炉葬身于火海之人的真正名字。
一缕清风带着秋日的凉爽拂过几人的衣摆，吹落了女子的面具，被唤作“丁碧水”的她转过身来，湖色衣裙随风飘舞，她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发丝，露出了那张花君并不陌生的容颜，对他报以微笑。
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
终于又见面了。
重逢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也许只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而对于极少数人来说确是跨越了数千年之久。
一碗安神茶，颠倒的命运，到底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谎言。
······
“前线密报，周将军中了敌军埋伏已昏迷多日，我想你最后为我做一件事。”
“你可想清楚了。”
周子仪获罪是第一步。
“周将军与我皆自知时日不多，既然如此，何不为我们珍而重之的人求得一线生机，死得其所。” 太子天生体弱，早已是药石无灵，他此去前线本就不是求胜，而是为了他唯一的皇妹寻得生机。
“可我不能为了显儿一人赔上整个周家军的性命。”周子仪面色苍白的看着太子殿下，他知自己时日无多，生死名誉皆可看淡，更何况是为了唯一的儿子，可他始终不能自私到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况且这些人还是追随了自已多年的将士们。
“将军，我等众将士愿意为了公主和少将军献出性命。”周子仪的副将怎会不知将军的心思，他毫不犹豫地袒露出自己的决心。
周子仪闭了闭眼睛，气血上涌不断翻滚，他抓紧了披在身上的外袍，艰难地说道：“为将者，应马革裹尸魂归沙场，而不是背负着叛国之罪的千秋污名。”
“山河已破，我等本就再无颜面苟活于世。”副将周深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毕恭毕敬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死得其所便是我们最好的归宿，倘若殿下和将军都可以做出如此牺牲，为了公主和少将军的半生安稳，我等虚名又算得了什么，还望将军成全。”
“望将军成全。”
“望将军成全。”
“望将军成全。”
此起彼伏的声音，整齐划一地跪在营帐内外的求允，是周子仪无法拒绝的请求，亦是丁碧水所求之事。
是故，镇国大将军周子仪阵前倒戈被斩杀于战场，太子平乱后病逝，周家军以叛国之罪被召回入狱。
是以，此事唯有皇朝最尊贵的荧苕公主和周家最年轻的少将军周显和被蒙在鼓里。
······
“会后悔么？”
“曾许诺，此生不负。”
“既然这样，便是不能让你如此轻易地离开了。”
周显和假死是第二步。
“少将军，我等皆是受命于将军遗命，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公主和少将军离开皇城。”漆黑冰冷的牢笼里，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如今却是跪在一处请求他独自离开。
“父亲怎会同意你们这样做？”周显和不愿相信这是出自于父亲的遗愿，为了他自己不惜赔上周家军的性命和荣誉，他至今仍觉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他们还都在牢狱里，通敌叛国的罪名不该由他们来承担。”
“显和你曾许诺保护公主殿下，我也曾发誓效忠于将军和周家，”副将周深如兄长般拍了拍周显和的肩膀，“而你我皆知，周家重罪唯有叛国处刑，才是最好的保全方法，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的牺牲换回后代的留存，也算是死得其所。”
“你是说？”周显和定定地看着周深。
“放心，不仅是我们这些将士的家人们，晚些时候，我们也会自行逃离天牢，所以，”周深疲惫地笑了笑，尽量打起精神来用心说服周显和，“所以，待会儿公主来的时候，你只管跟公主说好要带她离开皇城，远走天涯，兄弟们会在宫外接应你的，无需担忧。”
周显和眉头紧锁，企图从周深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是的，他不敢赌，赌输的代价过于沉重，他不可能背负着周家军的性命同媺儿一起活下去。可是，他又很快的明白过来，他之所以如此害怕，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见到媺儿，他的心底深处就会避无可避地滋生出求生的渴望，哪怕是背负着罪恶感的生，他亦想要和媺儿在一起，多么卑劣的想法。所以，他内心不断地祈求着，周深没有欺骗自己。
直到香雾将周显和迷晕，他仍是如此祈祷着。
“丁姑娘，暗卫会即刻带走少将军，至于公主那边我也已经安排妥当，只等你发出信号，便可护送公主出宫。”从暗处走出的贴身护卫，动作敏捷地从地上搀扶起周显和，周深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他视为亲弟的少将军，心中默念着诀别的话语——要好好的活下去。
······
“名字刻的真好看。”
“喝了吧，喝了它，醒来便是天明。”
一碗安神茶是第三步。
“公主已安睡，你可回禀圣上了。”
丁碧水轻轻地从荧苕公主怀中取出白玉香炉，自幼被公主唤作姐姐的自己又岂会不知妹妹的心思，她深知媺儿在这座皇城中有太多太多放不下的牵挂，这些牵挂里还有与生俱来的皇族责任，以身殉国，不该是她的结局。
“姑娘大义，圣上和娘娘也了却了最后一桩心愿，”在圣上身边服侍多年的老者，是看着荧苕公主长大的，她这般如花的年纪不该同巩驸马一样，她还有周少将军，只可惜，老者心有不忍地对着丁碧水行了一个大礼，“老奴在这儿跟您行礼了。”太子殿下定会在奈何桥旁等着您呢，老者起身偷偷地用袖子抹了抹泪珠子，是时候回去报信了，圣上和娘娘还在等着老奴呢。
丁碧水看着老者摇摇晃晃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回了一个欠身礼，宫中数载，您向来待我亲厚，明日一别，再不相逢。
这场蓄谋已久的谎言，是丁碧水为了荧苕公主和周显和日后能够免除追兵祸患所做出的最万全准备。为此，她请了太子出面“构陷”周家叛国入狱，又在圣上的默许下，暗通荧苕公主身边的两名贴身宫女及一位忠心耿耿的老侍者在安神茶中动了手脚，再由暗卫连夜护送出皇城与周显和相聚，而她自己则按照多年来对荧苕公主习性的了解，代替她成为了公主，投身于火海之中。
白玉镂空香炉，炉底雕刻“荧苕”二字，世人皆知此物用作赠以公主，谁又曾想到刻上姓名原是为了坐实公主的身份。
被烈火吞噬的丁碧水，即便是身死之后，对荧苕公主的安危仍是记挂心头。可这份心意随着漫长岁月的侵蚀，终究是变了质。
执念化身怨念。如今的她早已是禁锢在这白玉镂空香炉里的一抹幽魂，她忘记了自己是谁，但始终不曾忘记自己是在守护着什么。她对每一个妄图染指白玉香炉的人设下诅咒，实现虚无心愿的同时需用其生命作为交换，她就这样天长地久的守护者白玉炉。
可，不为世人所知的是，在她的心中同样藏有一个未了心愿。
那么，心愿于她，究竟是何？
她为何要编造荧苕公主在宫中不受宠爱的谎言？为何偏生不能言明周家获罪是局？分明不合理。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也许合理的假象尚能维持，可如今，在这种种的不合理中透露出的那一丝丝合理之处又是什么？
“说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天长地久若是连······”那时的自己究竟想说些什么，被七莫宁打断后，他却是再也记不起来。
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他去了什么地方？
“咳咳······公子可是中意这座博山香炉？”
壶中天······太子宫······博山炉？
花君猛然间回想起自己怀中曾经所抱之物，乃是摆放于千年之前太子宫中的九层博山炉。
······
“你打造白玉炉送她，便是想要护她一世周全。可你心中筹谋之事，倘若有朝一日被她知晓，怕是······咳咳······”
“护她一世安乐的该是周显和，而这白玉香炉之于我，终将形影相随。天要变了，你是否也该走了。”
“固执如你。”
“我心随我意，我意由我心。”
“也罢，我且先行一步，咳咳。”
“我之于你亦会死生不离。”
“形影相随”，“死生不离”，丁碧水和太子之间究竟有何渊源，太子似乎对自己的死亡并不意外，丁碧水亦说她会同白玉炉追随太子而去，换句话说，这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丁碧水打造白玉香炉除了是顶替荧苕公主的身份外，其实还有另一层深意······是为了······太子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