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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旧党开会,萝卜荟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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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找回失散皇子的事情经过近几日的发酵,京城里无人不知。
裴赐待在皇帝赐给她的府邸中,一连几个好天气,原以为前来拜访的官员只多不少,没曾想她府前行人稀疏。朝臣们都在观望中,谁有也不想当第一个巴结她而被太子党排挤的出头鸟。
好在,江琼澜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江琼澜秘密召集了部分旧党,就在江府中。这无疑是裴赐笼络自己人的绝好机会。
她换了身平常的衣物,正欲出门,沈流神头鬼脸地冒了出来。“你要去哪?”
毫无防备的裴赐被吓了一跳,“我出去一趟,”她本想瞒她,转念一想,沈流是自己人,没有瞒的必要。
“江琼澜叫我去一趟。”
沈流瞬间警惕,“为什么?”
“不过是见些官员,彼此之间熟悉一下。”
“好吧,”若是裴赐单单去见江琼澜,沈流肯定是千般万般不愿意。但若是其他事,她还是可以通融一下,“我跟你一起。”她拔枪就走。
“你不留下陪阿妙吗?”裴赐疑惑道。
“那丫头不知道干什么,天天往外跑。”沈流故作老成地叹了口,“女大不中留啊。”
裴赐笑着不说话,也不知是谁做的榜样,遇到喜欢的就追着跑。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乘着一辆朴素的马车,避开几条人多的大路。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江府外,江琼澜特意为她开了后门。
几日不见,江琼澜还是那般明媚动人,“进来吧,人都到齐了。”
“好。”她跟着江琼澜走。与平州的江府不同,京城的江府古朴素净,是个京中不错的隐居之所。
等她走进时,屋中早有七八个人等在那里。粗看一眼,她有些失落,来的人也太少了。
他们见他来了,起身行礼,“二皇子。”
“各位不必拘礼。”她在堂前右座落了座。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几个精神不济的青年,唯二看上去靠谱的,一个是专注手中账本的秦管事,另一个是看上去五大三粗、脾气火爆的中年官员。
“那我就不打扰了,各位慢慢谈。”江琼澜转身就走,既然人都到齐了,接下来的事就靠裴赐自己了。
第一次参加此等会议,裴赐略显紧张,出席的各位也有些拘谨。她率先开口缓解气氛,“相信各位都是有识之士,即来此处,有什么想说都可以说。”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那位老者。
见有人回应自己,裴赐显得格外欣喜,“您请说。”
老人拄着拐杖,摸着胡子自我介绍道。“在下以前是翰林院的学士,如今皇帝年老,太子独大。底下的官员们唯太子马首是瞻,朝中奸佞横行,百姓们苦不堪言。二皇子,你一定要整顿朝纲,拯救我大梁。”
学士年事已高,腿不停的打颤还对大梁怀揣着热忱之心,她内心十分感动,“老人家为我大梁殚精竭虑,我感激不已。您快快坐下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学士颤颤巍巍地坐下,咧开嘴慈祥地笑,“二皇子,我们家绝对支持你。你大业若成,可千万别忘记我孙子。我孙子虽然人没来,但是他的心是向着你的。”
感情这是爷爷来替孙子两头下注了。裴赐勉强笑道,“好,我记下了。”
得到她的答复,老人家乐开了花,“我孙子叫吕唐平,唐平啊,你可千万要记得。”
裴赐努力强撑,不让自己脸垮掉。她瞥了眼身旁的沈流,沈流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要坚强!这才第一个,说不定下一个有惊喜。她将视线转到那几个颓废的青年人身上,随便指了一个,“这位仁兄,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只见那位兄台一甩头,慢条斯理地回道,“我是被我爹打发过来的。你们这是什么聚会吗,怎么没有酒喝?”
“好。”她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江琼澜应该不会耍她,“下一位?”
一位同样颓废的青年兀自起身,从怀中掏出一纸书,看起来是有备而来。裴赐眼睛一亮,果然还是有人看重这次会面的。
只见那青年抖了抖纸,又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道,“啊!我对你的爱如同滔滔江水,延绵不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裴赐扶着额头,遮住自己欲哭无泪的脸。这都是什么东西!沈流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手指了指门外。沈流也撑不住了,她摆摆手,示意沈流去吧。
溜出来的沈流伸了伸懒腰,大梁的臣子都是这么议事的吗?她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青年高声朗读还在继续,年事已高的那位学士已经打起了瞌睡,秦管事更是从头到尾眼都不抬一下,唯有那位面相凶狠的中年官员坐不住了。他狠狠拍桌,“别说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拍马屁的东西!”
那青年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念完最后一句,“……至此,我将永远追随您,愿为您守卫这江山,我就是您永远的后盾。太!子!”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固。那溜须拍马的青年立马将纸揉成一团,赔笑道,“不好意思拿错了,写给二皇子的信还在家中,我这就去取。”
青年动作极快,还没等裴赐说话,一溜烟就跑了。罢了罢了,她揉揉眉心,对接下来的几个没了兴趣。
谁知,刚才呵斥青年的中年官员痛骂了起来,“你们这些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今日我们来此,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掰倒太子!太子自幼立储,仗着自己是唯一的继承人,强抢民女、结党营私,太子一日不倒,大梁永无宁日!”
这官员一番慷慨激昂的话,重新唤起了她的热血,她甚至都想为他鼓掌。
“二皇子殿下,在下卢芒,官至四品。我把这几年太子党的所作所为都写成了奏折,”卢官员从怀中掏出来十几本奏折,将其发放至每个人手中,“我相信,只要我们联名上书,皇上必会引起重视,太子的倒台指日可待。”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人纷纷吓破了胆。他们不敢接奏折,连忙起身告辞,“在下先走了,就当我没来过这里,二皇子,我们改日再聚。”
身强体壮的已经跑了,唯有学士挪着步子哀求道,“我没听到,我什么也没听到,等我走了你们再聊。”
“你们这些墙头草!”卢芒冲着他们的背影吼道。
裴赐目送着学士蹒跚地走出去,心中涌起无奈之情。看来朝中目前,谁也没勇气明目张胆地反对太子。
她接过卢芒递来的奏折,厚厚一叠。她稍稍翻了翻,便合上了。向皇帝弹劾太子如同蚍蜉撼树。棋盘上,对面车马俱在,己方却将自己的将直接露出,以此来将对面的将军。
这无疑是一步蠢棋。
但卢芒是正直之辈,值得一交。她将其收下,“我定会好好看。”
大概是被拒绝的多了,卢芒听到她答应,喜上眉梢。“我家中还有弹劾太子党其他人的奏折,比如陈茂、周泰甫等等。我这就命人送到你府上。”
卢芒话说的快,走的更快。一眨眼,屋内只剩下她和秦牧。她怀揣着奏折,本想叫秦牧回去算了,却看到秦牧难得放下他宝贵的账本,细细翻开起来。
见秦牧神色认真,她一时不知该不该打扰他,他却冷不丁来了句,“你不会上奏。”
秦牧一双澄澈的双眼似是要将她看穿,“你不是个蠢人。但如果你想要那些自保为上的人跟着你反太子,仅凭聪慧远远不够。”
裴赐细想着他的话,余光下她瞥见秦牧记在账簿上的字,遒劲有力,笔锋犀利。都说字如其人,秦牧又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虚心求教,“那我需要怎么做?”
秦牧目光如炬,“去证明你自己,让我们看看,你到底能在太子身上割下多大的肉来。”
出来透气的沈流随意在江府走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江府的后院。后院中,江琼澜设了一桌酒,自顾自地喝着。
沈流最不想见的就是江琼澜。她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却被江琼澜叫住,“不坐下喝两杯?”
“不喝。”她态度坚决。
“可惜了,这可是你上次喝的秋露白。”江琼澜眯着眼睛,微微晃动酒杯。
原来那酒叫秋露白,沈流馋得咂咂嘴。她扭头走向江琼澜,一碗,就喝一碗。
江琼澜早知她会来,给她倒了一碗。
“先说好啊,我只是来喝酒的,不是来跟你做朋友的。”
“随便你。”江琼澜对交朋友这事,也不感兴趣。
一杯酒下肚,沈流意犹未尽。再喝几杯,沈流就有些醉了,开始管不住嘴,“你以后离裴赐远点,她是我的人,知道吗?”
江琼澜轻声一笑,她向来不跟酒鬼计较。
沈流还以为江琼澜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会使枪的。”
她掏出枪准备在江琼澜面前亮几下,以示震慑。但酒鬼的震慑往往是耍酒疯。她握着枪往前挥动了两下,那枪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将桌子几个的杯盏扫落在地上。一片片瓷器碎片飞溅,有几片不长眼的,割破了沈流的脸。
沈流只觉得脸上一痛,用手摸了摸,竟摸了一手血。“我这是怎么了?”
见她醉的神志不清,江琼澜干脆叫人把她拉了起来,“送回去吧。”
江琼澜放下了酒杯,看着沈流连人带枪被拖走。
就没见过酒量这么浅又爱喝的人。
她捡起那块割破沈流脸的碎瓷片,上面沾了些沈流的血。
“这样也好,省得我动手。”她倒了一碗水,将碎片上残余的血倒入其中。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捧着个药罐走过。她喊着丫鬟,“你手上拿的可是今日的罐子?”
“正是。”
“拿给我。”她伸出手。
丫鬟捧着罐子犹豫道,“这……这里面是血,小姐还是别碰了。”
“拿给我。”她一把抢了过来。她自然知道里面是父亲江参的血。江参一直有头疼的毛病,太医按时来给他放血治疗。
“下去吧。”她冷漠地背对着丫鬟,举着药罐,往那碗水中滴了一滴江参的血。
两滴血先后滴入清水中,它们彼此独立,却慢慢地、慢慢地,融合到了一起。
江琼澜突然笑出了声。犹记得第一次见沈流,她说的那句“这位妹妹,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呵,果真是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