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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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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忆瑶行至宣州府的时候已经是入夜,宣州府是回邑州府的必经之路,故而思虑再三,她还是在宣州府找了个客栈,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在赶路。
吩咐了小二准备热水,沐浴更衣之后,仅着了一身素衣,就坐到了海棠花铜镜面前,黄澄澄的铜镜中映出的容颜是属于上官听雨的平凡无奇,素白的手指慢慢的爬上额头,再沿着额头,脸颊,下颚滑下,最后在嘴角缓缓的勾起一个笑容,镜中的人也是一般模样,只是不知为何,镜中的那一抹笑容显得有几分扭曲。
拿起梳妆镜前的朱笔,反手在额间一笔一划描绘出九重莲,灼灼如华艳色生姿,这时水袖再次扬起遮住了泰半的容颜,只露出一双璀若星辰的眼眸以及额间的九重莲,浅笑间隐约可见昔日隶属于萧忆瑶的艳绝天下,然而水袖落下之际,一切又归于平凡。
因为对于上官听雨而言,需要的是聪颖,而并非是容貌,所以哪怕一双眼眸一如以往璀璨明媚,始终无法引起他人的一分注意,与此截然相反的则是萧忆瑶,其实对于她自己而言,她是恨得,恨自己那段属于萧忆瑶的过往。
即便在其他人的眼中,萧忆瑶更多的时候是属于一个完美的人物,翻云覆雨的权势,至高无上的荣华,以及艳绝天下的容貌,才貌双姝的才情,可是她却觉得那属于萧忆瑶的半生太过于失败,权势容貌又如何,换来的不过是锋芒毕露的催命符,她相信一个帝王的爱情温柔,而忘了对于权利的欲望,并非是让步就可以解决的,萧家的让步只是让裴九卿愈加肆无忌惮,最终她的才情为她编织了一张死亡的网,网住了包括她自己在内的萧家所有人。
而上官听雨容貌权势无一能与萧忆瑶相提并论,但是她却是成功的,因为她看人比萧忆瑶准,尉迟凌天,倚风听雨楼能给予她的仅有信任,这恰恰是裴九卿所无法给予的。
想到这,萧忆瑶不免想起了孜玉临行前的最后一席话,长叹一声,或许她说的是对的,多年来仇恨一直是支撑着自己走下来的动力,可是不知何时,仇恨已经不再是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事务了,因为在报仇之后的瞬间,自己所思所想的并非是茫然,而是迫切,迫切的想要回去倚风听雨楼,回到他们身边,因为那是属于她和他们一起的,彼此相互努力,一起创造了倚风听雨楼今日的成就,会一起因为成功而开心,会一起为了失去而痛苦,所以为了这一切,为了倚风听雨楼的所有人,她可以选择忘记一些在这些美好事情背后的丑陋。
如同她和尉迟凌天最初的相遇,其实并非如同他所想的救命之恩,而是充满了人性对权力的争夺黑暗,因为下以追杀令的人并非是别人,而是萧忆瑶她本人。
裴九卿于命格而言,本是当不上皇上的,他并无伏羲之相,是萧氏一族的横加干涉让他最后稳坐上了皇位宝座,但是这个位置是不稳定的,萧忆瑶精通玄门术法,再算出有伏羲之相命格之人后,她就下了暗杀令,誓要将那三人赶尽杀绝,因为她要保证裴九卿的皇位高枕无忧,哪怕是一丝的可能都是不允许的。
尉迟凌天是最后一人,其他人已经先后死于追杀之下,所以萧忆瑶会亲自前往等待事件的落幕,如果不是出现了一场意外,尉迟凌天应该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而这场意外就是萧颀,伏羲之相则是帝王命,有此命格之人,当他身死之际,他对杀害之人心生怨恨,而这种怨恨会改变对方的命途,前途受阻,这是萧忆瑶决定不露面,间接出手的原因。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萧颀竟会中途插手,所以萧忆瑶最后亲自出面拦下了萧颀的追杀救下了尉迟凌天,这也是尉迟凌天一直所好奇的为什么那场追杀会突然中止的原因,因为追杀的命令从一开始就是她下的,所以她自然有权终止。
而再次想起尉迟凌天这个人之时,已是落凰山一事之后,当时萧忆瑶之处境已是分外艰难,因为她手下大多的势力都为裴九卿所知晓,当时她无意中看到了当初被自己随意搁置的玉佩,于是决定赌一把,如果尉迟凌天违背昔日的承诺背叛了她,那么她就不惜痛下杀手。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尉迟凌天竟然给予了比她所想要的更多的,当他说出那句上官听雨在倚风听雨楼有着和他平起平坐的位置之时,萧忆瑶就彻底的动容了,而尉迟凌天的言行一致,则是让她从最开始的猜测到最后的定心。
也许最初的相识是缘由于丑陋黑暗,但是尉迟凌天最终让这场相遇变成了人生的幸事,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有种脱离皮相的美,美得惊心动魄。
而另一件有所隐瞒的事则是……想到这萧忆瑶从怀中取出一支点翠蝴蝶流苏金簪,样式别致,手工精致,但是并不是十分名贵,并不似她平日所用的事物,只闻得她一声叹息,竟再无其他可言。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萧忆瑶定下的房间正好有一面窗户靠着外街,所以隐约可以听见些许的动静,大约是数人和掌柜谈话的声音,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打更的声音,原来已经是亥时了,的确已经晚了,想到明早还要赶路,所以就将金簪收入怀中,起身灭了烛火,准备休息。
一早萧忆瑶起身,天还尚早,店小二刚刚把门板卸下来,正在里里外外的打扫,她看了一眼就问了马厩的位置准备自己亲自去牵马,可是一到马厩就愣住了,一旁的一匹黑马毛色油亮,大而且强壮,是宛天马,宛天马,古言传,宛王蝉封与汉约,岁献天马二匹。孟康曰:“言大宛国有高山,其上有马不可得,因取五色母马置其下,与集生驹皆汗血,因号天马子。
萧忆瑶惊讶的并非是此马之名贵罕有,只见那马见到她就挣了缰绳,突突突就跑到她的面前,低下头来一个劲的蹭着她手心,她也就伸出手来摸着它的头:“拊膺!”
拊膺是尉迟凌天的爱马,除了隐藏身份之际大多都是马不离身的,只是萧忆瑶此刻思虑的到并非是尉迟凌天是否在此地的问题,因为这已经是足以肯定的了,而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宣州与倚风听雨楼也好,上官家也好并不多大的往来,并不需要与尉迟凌天往来此地,算上他一年可能来此地的几率以及恰好自己会经过此地的几率,甚至会相遇,萧忆瑶并不觉得这是一桩偶然发生的事,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是有人可以安排的。
能做到如此的恐怕只有上官毓秀以及萧衍两人而已,可是不管是何人所为,出于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尉迟凌天能够让萧忆瑶的心从失落茫然之中走出来,毕竟孜玉能想到的,以那两人的聪颖不可能毫无所察。
如果让哥哥知道,其实对自己而言,仇恨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东西,哥哥应该会很开心吧,因为这一直是他所期望看到的,萧忆瑶心想着,就听见身后传来声响,还未转身之际,嘴角已经勾起了笑容。
尉迟凌天见到她只是瞬间的惊讶,然后很顺其自然的上前拉住了拊膺的缰绳,笑着说道:“我说你怎么突然让我来宣州,原来你也在这,先回了房间再说。”然后就引着去了后院的一个套院。
进了院子,萧忆瑶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是一件三进院的院子,还带有一个小池塘,环境倒是极为清雅的,而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地方,于是就定了楼上的天字号房,进了房间之后也未曾出来,如此一来倒是错过了,只是如今院子里似乎并无人影,难不成尉迟凌天此次是一个人出来的,她不免有些担心,但不知上官毓秀是如何安排的,所以也不好轻易安排,就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了。
“我本是来处理一些私事的。”萧忆瑶说着倒也没有映着他的下一句,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然后就问道:“倒是你呢,是准备回去了吗?”
“我本就无事,只是此次既然都带着梁令崔涑他们都出来了,就让他们在此地露个面,指不定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会与宣州此地有所接触也不一定,也是当做一种锻炼,他们天还未亮就出去了。”
“难怪,我还在想呢,在这种情况之下你竟然还一个人出来,我可不认为我会同意这样的决定。”萧忆瑶似笑非笑的说道,因为带些玩笑的意味,所以尉迟凌天也只以为她的笑闹之言,而事实上她口中的我是指的上官毓秀,只因不知晓情况,所以只得问的含糊,模棱两可。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带上了梁令,倒是你……”话还未说完,就看见萧忆瑶从袖中取出的一张人皮面具,顿时失笑:“那你昨晚上是住在这间客栈里的?”
“对,入夜了才来的,就在楼上的房间天字号房,本来是想说一早赶路回去的,直至方才看到拊膺才知道你也在此处。”萧忆瑶今日穿得一身白色的大裘,里面是一身桃红绣叶窄袖长裙,只是因为当初大祸之际,身体受寒之后体质冰凉,一到冬季,哪怕是穿的再怎么暖和,面色上都是没有一丝血色,伸出来端起茶盏的手,和白瓷器是一个颜色,雪白,冰冷。
尉迟凌天看了一眼她的手,不由想起步司离先前说过的话,说她的身体其实并不是先天孱弱,而是后天受创,应是受创太重侵入肺腑,才会导致她如今一旦受寒就会疼痛不止,且手脚冰凉,似乎关于她的过去,上官毓秀的身份并未将她身上神秘的面纱全部揭去,而他也日渐觉得上官毓秀似乎并非是她的身份。
萧忆瑶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轻笑了一声搁下手中的茶盏,说道:“放心好了,我应承你,待你大事得成的一日,我自会将一切告之于你,至于现在,知道太多反倒不好。”
看了她一眼,尉迟凌天不免有些无奈:“你啊,自己知道分寸就好了,只要不伤到自己,我是不会插手你的事。”
萧忆瑶但笑不语,适时门外传来的动静也让她避开了这种尴尬,听着由远及近的动静以及交谈的声响,应该是梁令和崔涑。
果然见到萧忆瑶,两人都表示的极为惊讶,只是惊讶过后的反应则是各不相同,崔涑则是很兴奋不已,急忙上前,而梁令则是在惊讶过后,平下心来做了一个辑礼:“梁令见过小姐。”
“我早就说过了,自家人不必拘礼,你总是如此。”梁令其实是一个进退得宜,举止有度的人物,加上文武双绝,可算得上的青年才俊,而对于他的野心,萧忆瑶还是足以认可的,毕竟一个人有野心并非是一件坏事,而且梁令本身也并非是个奸邪人物,对于倚风听雨楼以及自己拿出了足够的诚意,虽然有时依旧会过于客气,但是他日若梁令当真要有离开之举动,也会正大光明的告之。
尉迟凌天此次之所以来宣州府其实并无大事,只因乃上官毓秀的吩咐,所以携梁令崔涑两人前来,故而此次也不过是让两人有所试炼,,事情一了就决定回去,就在崔涑准备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萧忆瑶叫住了他,从怀中取出那支点翠蝴蝶流苏金簪。
“咦?”崔涑惊叫了一声,赶忙上前接过那簪子,小心的察看,确信没有损坏之后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簪子丢了,找了好久,这是芷萱的遗物,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