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xH]和狸共存》果灯阿珀

87、第 87 章

　　车子一路行过同样风景，哪怕努力想要辨别也什么都看不清。半途跳下车的人很快就失去了踪迹，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顺利返回城镇。

　　库洛洛和司机聊起天来，叫做阿郎的男人上了年纪，常年都在跑这条线，工资足以在流星街里养活一家人，偶尔也会去到镇上消遣。周边地区将流星街的存在视为平常，阿莱塔已注意到了这也就更显得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不正常。
　　她一定要写出好的内容，在心中如此默念，第一个休息点就到了。

　　“不用了，”阿莱塔说，“可以直接去目的地。”

　　阿朗无视了她下了车，库洛洛看了阿莱塔一眼，像是想要说什么，还是沉默了。

　　看来此事由不得她选择，但也经由这一瞥，叫阿莱塔意识到从前她也清楚但从未如此清晰感受到的：事事不会如她所愿。仿佛一切都要凭借机缘，也即命运的牵连。
　　带着一丝玄乎其神的感觉，也可能是将达成的可能交付给自己之外的人。

　　她还是下了车，站在车外，明明没有风，依旧扬尘飞舞，有哮喘的人很快就会发作。不见尽头，休息点是一座小木屋，阿莱塔要走去，阿朗已从里面出来了。

　　库洛洛刚好站在正中位置，笑着同阿朗说了什么，后者耸了耸肩，阿莱塔只能听见他的笑声。她当然乐意立刻回到车上，在阿朗上车时说：“不好意思，要麻烦您一直开。”

　　阿朗看了她一眼，露出笑容：“我还以为你不懂。”
　　阿莱塔不明白。

　　“库洛洛这小子去到大城市带了个怎样的人回来啊，”阿朗坐进位置里后说，“一点礼貌都不懂。”
　　“凭礼貌没法在流星街活下去吧。”库洛洛笑道，像是要为阿莱塔解围，转向了她：“没关系，做你想做的就好。”

　　阿莱塔反倒更加迷惑了，姑且坐回位置上。

　　作为连接外界与流星街的窗口，阿朗和阿莱塔曾遇见的其他巴士司机并没有太多不同，坐在那个位置上，忠实地履行他的工作，仅此而已。
　　出于工作需要，她理应是要和他搭话的，上前去后，阿朗却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而且说了很多次，关于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可说的？”

　　“有什么尽管问我吧。”库洛洛提高声音，从后排探身朝阿莱塔看了一眼：“这就是我在这儿的原因。”

　　阿莱塔坐了回去。
　　开始他明明是打算放她鸽子的，就算在这里碰见也不过是意外，她自然会担心他的话语真假，可既然有一个主动的对象，没人会放弃，哪怕要从迷雾中辨别方向。

　　“所以，”阿莱塔问，“你为什么给我一个假号码？”

　　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第一个问题竟是问这件事，库洛洛却自如地回道，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笑容。
　　他说：“我不清楚你的真心。”

　　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阿莱塔想，从阿朗的话中也能听出，在此之前恐怕有无数人都曾做出过和她一样的事，来到这片不为人所了解的土地上，然而他们都没能达到什么吧，为什么会这样，阿莱塔暂时还不能理解。
　　因而叫流星街的居民厌倦了，如果说一次又一次的承诺和希望最后都得不到落实，话语都会成为随口说出，成为谎言。

　　“抱歉……”阿莱塔说：“是我唐突了。”
　　库洛洛凝视着她，眼睛微微弯起：“不用如此，但我接受你的道歉，阿莱塔。”

　　阿莱塔抬眸看他，不知怎么，她忽然想笑，库洛洛也在这时露出更大的笑容，两人相视而笑。
　　人与人的关系不可思议，接近可以就在一瞬间。

　　随即，阿莱塔问起他为什么会离开流星街。

　　“我有要做的事，”库洛洛靠在椅子上，“准确来说，我和同伴们有过一个约定，在分别的时候我们要尽力做所有能做的事，在再见面时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就像表演者，要在修行锻炼后才能初出茅庐，登上舞台。”
　　“那么你回来是为了完成约定？”
　　“是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约定，”阿莱塔问，“是为了流星街吗？”
　　“是的，”库洛洛说，顿了一拍，“你来这里不是吗？”

　　出于怎样的原因阿莱塔没能立刻说“是”或点头，她自己也不清楚。库洛洛的目光太过真挚，在剧烈晃动着的巴士上，在要沾满窗户的黄沙中，在不停摆动的雨刷声响里，阿莱塔哑然。

　　作为记者，身为采访者，她是“无知”的，但她在这时，却不能说“不知道”。她感到这样奇怪，那种要改变的信念难道是假，为什么她回答不出来呢？
　　她来到这里，是为了流星街吗，就和库洛洛一样？

　　很快阿莱塔就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这正是她没有说话的缘由。

　　新人记者的一炮打响是万中出一，且不说写成文章发表后，在这之前她就要遭遇通过内容的重重阻碍，狂风暴雨会直接砸在她的头上，对于其中内容的疑问也会和冰雹般袭向她，再不情愿的问题都不得不回答，在身心都受到令人夜不能寐的强烈折磨后，她才会被告知开始修改排版，之后便是上述类似的过程重复，好似人们看到文章时真的会多么注意特定单词的大小写似的。

　　而对于之后，当自己笔下的内容去到千家万户后的事，对于目前的阿莱塔是不敢想的，哪怕她在想，而也是通过这一思绪她知道自己其实不是为了流星街而来。

　　流星街是一个对象，在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对象，比流星街大的是几乎无人会触及到的新世界，比流星街小的会像是连环凶案的解决，报道的对象从来都有一件，她选择流星街作为对象，是想写出一篇文章，让人看的，被众人阅读的文章。
　　如果可以，当然全世界都能看到，她希望人人都能读到，哪怕没有注意到她的名字，但只要这些词语飞出特定的窗户，那些会知晓的人就会了解到她，比如一直不通过她选题的主编，阿莱塔便能从哪怕不直接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中得到她想要的。

　　她想写出好文章，她是为了好的内容而来，可以说她是为了流星街来到这里，可是，她说不出口。根本不算撒谎，只要说“当然，我会尽一切努力”就能让恐怖的寂静消失，挥去库洛洛拒绝带领她走向前方的疑虑，她却只是微微张开着嘴，让上牙落在下唇上，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或许，这也是一个无需被回答的问题，因为库洛洛又朝她笑了笑，随即侧身坐回椅子上。

　　刚才自己都问了些什么，他回答了吗，都回答了吗？阿莱塔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和上面的字迹，假装在研究什么。而现在库洛洛是看出了她以流星街当成名目，拒绝回答她的问题，还是认为她已经问完了？
　　他一个动作的改变就叫阿莱塔心跳，她紧握着笔，已经在犯作为记者的最大错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