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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3。矫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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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值长假,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蠢蠢欲动。正赶上芯片刚刚tape-out,最是轻闲的时候。小廖飘过来,趴在甜甜座位的隔断上问:“你和你老公打算去哪儿度蜜月啊?”
甜甜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没什么想法啊。”
“没有安排么?这怎么行。没有大钻戒,婚礼也简简单单,我们还以为他攒着带你环游世界出去潇洒呢。不是说他自己有生意么,不会这点儿花销都舍不得吧。甜甜,你可要小心了,他别是在外面还养着一个。”
甜甜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心想,唐双背着她养情儿,她倒是不担心。他粘她粘得厉害,除了他店里的员工和偶尔雇用拍样片的模特,基本没有什么机会再接触别的女人。就算是拍片子,他也总是带着她在现场,旁若无人的粘粘糊糊,任那群小平面模特再有心也没缝可钻。
只是在女人在意的各种形式主义上,唐双不太上心。他们虽是新婚,却因为认识的时间太长,总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别说婚礼没怎么折腾,度蜜月这种事情更是没有提上日程。唐双没说过,甜甜也不提。
唐双花海浮沉那么多年的男人,不是不会浪漫,她觉得都是她自己把他的浪漫主义给磨没了。她本来就是个被动的人,总是表现得过于懂事体贴,不解风情。唐双捧一抱鲜花回来,都被她念叨好几天乱花钱。其实女人哪儿有不爱鲜花的,只是她总觉得自己像那花一样,眼瞅着就要开败了,而他还含苞怒放,心中总有些别扭不平衡。这种事情来那么几次,男人也就少了兴致。原本就是最偷懒的物种,既然家里女人这么好打发,他能少用点儿脑子少费些心思,何乐而不为。
下班回家,甜甜在厨房里假装无意的问唐双:“长假有什么计划么?”
唐双靠在沙发上,翻看新一季的女装目录,勾选着需要进货的数目,“有些片子要拍,网店需要重新排版更新。对了,还要去南边一趟,联络一家制衣厂。总是进别人家的成衣,多少有些亏。我最近正筹备着成立自己的品牌。怎么,你有事?”
“没有,没有。”甜甜赶紧推说:“最近挺累的,刚好放假在家好好休息。”
“哦。刚好姐夫长假也有事,回头让唐晶过来陪你?”
甜甜心不在焉的应着,偷偷叹了一口气。
仔细想来,她和唐双虽然认识了二十多年,可从来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再细了想,别说旅游了,他们连一场电影都没单独去看过。吃饭,玩乐,她跟在他身边,陪着他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甚至他每个时期的女朋友,她就是摆在他背景中的一支花瓶。
现在她总算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了,可依旧是他背景中的一支花瓶。喜欢了就捧着摩挲摩挲,忙了,就摆在那里,心安理得的,知道她本分老实,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不怕她磕了碰了,也不怕谁偷了去。做个太让男人放心的老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甜甜越想越委屈。
因为想要个孩子,晚上睡觉前自有例行的公事。唐双当然乐得其所,一如平常的兴致盎然。甜甜心里有事,一直无法沉浸。她以前也有过这种小别扭,唐双并没有往心里去。
甜甜也想放松,可她今天没心情。在这种事上唐双从来不会因为她不甚坚持的拒绝就会停下来。之前她没多想过,可现在就觉得,他好像只关心自己想要,都没关心过她为什么不想要。他大概还理所当然的把她的拒绝当成一种情趣,心想着女人都心口不一,说“不要” 其实就是“要”。话是没错,但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有时候女人的“不要”就是“不要”,没歧义。
可唐双是什么人,那就是只妖精。过后,甜甜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想骂他,责备他,自己又没有立场。
甜甜经常以累了做借口,唐双也没多想,只是搂着她,老生常谈:“如果工作太累,那就不要做了,我养你。”
甜甜不置可否。她不用他养,就算工作再辛苦,她自有一种成就感,她干的开心,乐意。至少她付出努力就会等到回报。不像他。
她都觉得自己有点儿矫情。在别人眼中,他们已经算是蜜里调油。只要俩人站在一起,妖精眼里就没别人,少儿不宜的场景时常不受控制的发生,若不是甜甜足够理智,妖精不定能在人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男人在身体上依赖你,离不开你,好像也算是一种爱情的表达方式。甜甜也会心动,会羞却并从心底感觉甜滋滋的。但生活不可能只有身体上的满足就够了。
甜甜躺在唐双怀里,看着他胸前那个小小的甜甜圈吊坠。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蹭来蹭去几个月,已经没有当初那么闪亮了。
他们虽是新婚,却没有别的新婚夫妻的新鲜感。重叠的二十多年,磨去了新婚夫妻之间本应存在的的好奇与憧憬。剩下的就只有生活干枯的本质。
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两人之间的激情,在重复又重复的吃喝拉撒柴米油盐中迅速被冲淡。没有恋爱时一早起带着露珠的思念,约会前扔满床的衣服和精心打扮,俩人牵手逛街怕熟人看见的心动紧张,分别时送来送去的恋恋不舍,睡梦中紧拥着枕头的魂前梦绕。剩下的是一早起对方不那么美好的形象与气味,上班前挤在厕所里的龇牙咧嘴憋气顿声,俩人牵手仿佛自己左手牵右手,分别不用恋恋不舍因为晚上必定还得回同一个家睡同一张床,无论姿势是拥抱着背对着都是各自做着各自的梦。
最悲惨的是,那些夫妻,起码还有热恋时期的各种美好可以回忆。而占据甜甜记忆最多的,却是过去二十多年不堪回首的寂寞青春孤单岁月。
甜甜突然觉得,唐双亏欠她太多了。她以为她可以不在乎。她以为只要最终他选择了她,她就可以安安静静的再陪他几十年,一如往常地伺候他,陪伴他,毫无怨言任劳任怨。
她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不是个没有追求的女人。正相反的,她是个对于追求太执着的女人。因为执着,她才沉默忍受了这么久。她的沉默忍受,不是为了后半辈子继续的沉寂。她追求,因为她想要得到,她得到,是因为她想要更多。
而他,真的能给她,她想要的那个“更多”么?
清晨站在洗手间里洗漱,坐在马桶上的唐双突然问:“快你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么?”
甜甜对着镜子遮自己的黑眼圈,“我也不缺什么啊。”
衣服,鞋子,包包,配饰,唐双他就是卖这个的,她现在是老板娘,自己店里的东西想穿什么穿什么,想戴什么戴什么。唐双的房子也挂了她的名,唐双的车她当然是随便开。她还需要什么?
甜甜知道,只要自己现在开口,唐双什么都肯依她。就算是要去南极探险,北极挖冰,再不靠谱的事,他都会去想办法。但是她就是别扭,就是想等着他自己去发现。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通情达理的女人,现在看来,只是没到她耍性子闹别扭的时候。
平日里什么都说“随便”的女人,并不是真的什么都可以随便。她们有时候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懂不懂她们的心。到了她真的在乎的事,平日里的“随便”,“都可以”,就成了扳不过来的执拗,一条死胡同走到黑,钻进牛角尖里就不出来。
甜甜的生日,唐双请了一帮子他的狐朋狗友在雷昊家K房里办party,店里的一些店员不知为何也来凑热闹。满屋子漂亮的年轻女孩,自然而然围着唐双这个老板嘻嘻哈哈。而唐双故意的和大家调笑玩闹,把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
甜甜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再看到大伟在他老婆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甜甜难免不想起那个纤细的女人,和那个被打掉的孩子。可她什么也不能说。
男人,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她最搞不懂的生物。自认为比女人理智,却总是做出最不理智的行为。见到年轻漂亮的异性就行为失控,还互相包庇成瘾。
她被唐双搂在怀里,他和员工们调笑打闹的时候,还时不时地瞅一眼,再瞅一眼,满心满眼都是宠爱。可她依旧觉得自己只是他身边的一只抱枕,而今天过生日的寿星,好像是另有其人。她以为自己能习惯唐双被女人捧得跟花儿一样,可她发现她早已无法像之前那样淡然。
party的喧闹被抛在脑后,耳边的空洞更让甜甜觉得心思漂浮。怀里抱着一只巨大的填充玩偶熊,她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位上,假笑着对他点头:“嗯,喜欢,我很喜欢。”然后把脸深深的埋在熊肚子里。
她已经二十九岁了。他竟然还送她这么孩子气的东西。他真的,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么?
长假前最后一日,人们的心都飞了,更何况本来就没什么要忙的。甜甜一路从自己的座位走到咖啡间,到处都是三三两两谈论着假期谁谁在国内人堆人挤悠悠,谁谁要出国一掷千金潇洒一番。他们这个行业平时辛苦,但收入都还不错。她不是玩不起,只是需要决定去哪里而已。
唐双打了个电话给甜甜,告诉她长假的行程已经定好,明天就南下,回家记得帮他收拾行李。
这些年他是被她侍奉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自然。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的婚假就在家唬弄过去了,这婚后第一个长假,又要她宅在家里伺候完大包子伺候小包子么。她就这么个丫鬟命?
回到座位上,甜甜对着电脑,只觉得堵了一肚子的气,打开一个网页,手指翻飞之间,已经定了直达西雅图的机票。而且,是头等舱。
你不带我玩,我自己玩。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