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火非我愿》鱼里江

5、爆火

　　纪含星懵了。
　　脑子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下一秒他回到座位上，匆匆收拾设备和书。

　　“哎！你怎么回事啊。”被碰倒的水杯哗啦啦流出液体，打湿了旁边同学的资料。
　　“抱歉抱歉！”纪含星连忙抽出纸巾。
　　那人见他也不是故意的，擦干净之后抖抖书，摆摆手，让这事儿过去了。

　　图书馆外的银杏大道光秃秃的，刮着猎猎寒风。

　　纪含星手忙脚乱地绕好脖子上的围巾，没等走回宿舍就打开了手机。顺着陈天文发来的那个链接点进去，页面很快跳转到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界面——他一直在更文的网站。
　　更可怕的是，书的收藏已经突破了50万，单章点击量高达百万，评论数逼近40万大关——而就在刚才那几十秒里，这个数据还在涨。
　　各大平台的网文讨论组全在说《无疾而终的夏天》，铺天盖地的喜欢和不知所起的恶意统统砸向他。

　　纪含星彻底呆滞。
　　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期待这是上天一个无心的玩笑，然而睁开眼，爆红的数据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他……他的书火了？？？
　　这算什么事啊！！
　　那明明只是一个很破很小很不起眼能插点小黄旗的小破网站啊！
　　他写的明明只是一个很小白很无逻辑能偶尔卿卿我我的无脑爽文啊！

　　纪含星的心情如过山车一样，只不过此刻悬在了最高点，怎么也下不来。

　　室外刺骨的寒风吹得人脸蛋生疼，纪含星却一屁股坐在了就近的长椅上。
　　他迅速登陆自己的作者后台，进入的一瞬间居然还卡了一会儿。

　　这个月20G流量用完开始限速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并不是这样——进入网站后，无数小红点“咔咔咔”地飞速冒出来——

　　【系统提示：用户小红鱼给作品《无疾而终的夏天》赠送520个金苹果】
　　【系统提示：用户小红鱼给作品《无疾而终的夏天》点赞】
　　【系统提示：用户jyhxxq给作品《无疾而终的夏天》赠送999个金苹果】
　　【系统提示：用户来呀造作呀给作品《无疾而终的夏天》留评：太太我爱你！你！是！我！滴！神！……】
　　【系统提示：……】
　　【系统提示：……】

　　消息从1开始一路飙升至99+，差不多半分钟后才停下来。
　　纪含星眼睛都瞪直了。

　　除此之外，他的爆火直接带动了整个网站的流量。
　　原来一直霸榜的那本，收藏直接从221飙到了13万，评论飙到了4万，平均单章点击量几十万。这个网站本身书就不多，一下涌进来这么多流量，基本每个作者都获得了福利。
　　真·雨露均沾。

　　而他的文下面，许多作者直接拿了作者号上场，跟了一整排的队形。
　　【作者凯安：好人一生发财】
　　【作者盐粒：好人一生发财】
　　【作者玉米养生：好人一生发财】
　　【作者椰子酸梅汁：好人一生发财】
　　……
　　……

　　除此之外，编辑也在【短信通知】一栏发了很多消息给他。

　　【编辑西瓜：在吗亲亲？看到消息请尽快回复哦】
　　【编辑西瓜：亲亲？这边有事情和您商量呢】
　　【编辑西瓜：亲？在的话回复一下我哦～】

　　如果说前三条的编辑还是软萌小白兔，那么下一条就突然变成了高冷大总裁。

　　【编辑荔枝：在？把文删一下】

　　这条消息之后，编辑那边安静了下来。

　　然而纪含星看着“删文”两个字，眉头微微一皱。
　　在国内创作环境日益艰难的情况下，这个网站算是比较宽松的了。并且在网站公约里有标注，“一般恶劣”影响的文会要求下架整改，除非对网站造成“极度恶劣”影响，才会被要求删除。

　　在猛烈的冲击后，纪含星难得严肃下来。

　　【712214：为什么？】

　　【编辑荔枝：您可算是看到消息了：）】
　　【编辑荔枝：因为服务器瘫了，程序员加了三个晚上的班也没救回来，跑路了：）】

　　【712214：……】
　　【712214：……抱歉】
　　【712214：难怪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卡了一会儿】

　　【编辑荔枝：那已经是修复过后的结果了】

　　纪含星犹豫了几秒，回复——
　　【712214：现在服务器还好吗？如果实在承担不住，我可以考虑删文】

　　【编辑荔枝：不用。有金主爸爸看中了您作品的流量，给我们弄了很多广告费，已经招到一批新的程序员了】

　　【712214：之后都是您和我对接吗？我原来的西瓜编辑呢？】

　　【编辑荔枝：怎么，是我你不满意？】

　　【712214：……倒也不是】

　　【编辑荔枝：他去干程序员了】
　　【编辑荔枝：之前嫌弃我们公司的程序员工资少才来干编辑，现在程序员可是我们公司的金钵钵，一个月工资能养活两个我：）】

　　纪含星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推动别人公司的人事调动。
　　感慨的同时又有几分苍凉。

　　和编辑有来有回地又说了几句，纪含星退出了网站。

　　银杏大道紧紧挨着落月湖，冬天的湖面贫瘠得厉害，比秃子的头还要滑溜溜，远远望去只有四个字：一潭死水。
　　风一吹，叶一飘，枯叶打着卷儿掉进水里，这才能激起一点涟漪。总之分外凄凉。

　　而此刻的纪含星也跟那片枯叶一样，独自在寒风中凌乱，心里又乱又空虚，还夹杂着数不清的惶恐。

　　叶宵祈知道了吗？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
　　别人爆火高兴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他爆火却宛若一只被迫在阳光下曝晒的老鼠。

　　纪含星在大道上来回踱步，鼻尖和耳朵被冻得通红。
　　望望天，看看地，脑门都走出汗来了，心里还是没一个主意。

　　叶宵祈是什么人？他喜欢了好多年的男神。光是想到对方会对自己露出失望的眼神，纪含星的心脏就像被冰锥子捅了一下似的。
　　他根本不敢赌对方的反应。

　　纪含星长叹一口气，看着远处楼火通明的教学楼，觉得自己这次大概率真的要玩儿完。

　　正当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欢快的纯音乐在空旷的大道上格外清晰。

　　“喂。”
　　纪含星趴在湖边的木栏杆上，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声音听起来很闷。

　　相比之下，陈天文那边的笑就显得格外狼心狗肺：“卧槽！哈哈哈哈哈卧槽！你看到我给你发的链接没有？”

　　“……看到了。”

　　“纪含星和叶宵祈！你和叶宵祈！你！和！叶！宵！祈！”陈天文像一只功能差劲的复读机，“我活了十九年，第一次看到这么离谱的重名度！你说是不是有人搞你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纪含星敷衍道。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围巾，兴致很低。

　　陈天文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声音低了一些，“你咋了星儿？”

　　“没，就看电脑太久了，眼睛疼。”

　　“你跟我扯个屁的谎，别以为隔着电话我就不知道你情绪……”陈天文静默一瞬，忽然问：“你该不会是因为……有人把你搞成弯的不高兴了？”
　　纪含星正欲开口，那边非常肯定地继续说：“也是，这事放在哪个直男身上都不会高兴的，更何况那个作者还把你写成了下边那个。啧，造孽！”

　　纪含星：“……”

　　陈天文：“这样，老地方见，爸爸开导你一下。”

　　“嘟嘟——”
　　手机挂断。

　　-

　　A大西门外面有一家很好吃的烧烤店。各种炸串外酥里嫩，香气馋鼻，光是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吞口水。再加上价格亲民，钱少量多，成了A大许多学生必来的聚餐胜地。

　　纪含星到的时候，陈天文正抱着两瓶冰红茶和两罐菠萝啤出来。

　　“快坐快坐！”陈天文放下饮料，踢了一个凳子过去。

　　店里暖和，来吃宵夜的人不少，熙熙攘攘地坐在同一个屋子里。
　　纪含星摘下脖子上的围巾放进书包。

　　“我按照咱俩口味点了一圈了，你还想吃什么自己去加啊！”烤串还没上来，陈天文嗑起瓜子。

　　“够吃了。”纪含星说。随即捞过菠萝啤，“噗滋”一声拉开拉环，仰头闷了一口。

　　陈天文拉住他，笑得很欠打：“哎哎哎干嘛呢这是，还在为被叶宵祈‘压了’的事郁闷呢？”

　　纪含星耳朵微不可闻红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郁闷了？”

　　陈天文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掏出手机，“那正好，我发现了一篇绝世美文，和你分享一下其中的精彩片段。咳咳——”
　　“‘如果叶宵祈也喜欢我就好了，他在心里第几百次这样想。只有一秒钟也好啊，他想，我真的好喜欢他。’”
　　“‘小叶榕一年四季都是绿的，一年四季都旺盛，就像一个永不凋落的长夏。春意的长夏属于小叶榕，而纪含星的长夏在叶宵祈身上。’”

　　念到这里，陈天文瞄了一眼纪含星。对方垂着头，手里捏着菠萝啤，耳朵尖却红得滴血。
　　陈天文觉得这样的纪含星简直太好玩了，于是接着念——

　　“‘暗恋结束于一个午后——’”
　　“‘接吻了？！他居然和叶宵祈接吻了！？’”

　　耳朵越来越红。

　　陈天文看热闹不嫌事大，念就算了，还非要声情并茂地添油加醋。

　　“高潮来了！高潮来了啊！‘他觉得自己在被掌控，漫天的星河，一望无际的草原都不能让他自由，他的灵魂属于身上这个人……’”

　　“嘭！”
　　终于，纪含星把菠萝啤砸到桌面，溅起星星点点的啤酒泡沫。
　　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阻止，八荣八耻做梦都要跑来骂他。

　　他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凶，“念完没有？要不要给你整个搭档做二人唱啊！”

　　陈天文立马闭了嘴，笑嘻嘻地给纪含星剥瓜子花生，“生气啦？”

　　纪含星瞟他一眼，甩出去一个“你自己悟”的眼神。

　　“我的错我的错，来来，吃瓜子。”
　　陈天文知道他没生气，因为纪含星真的生起气来不会又瞪你又砸桌，反而安静得不得了，一句话一个眼神也不会给你。

　　笑也笑过了，陈天文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边喝冰红茶一边分析，“不过这文重名度也太高了，我觉得这件事不太妙。你和叶宵祈，你懂吧？”

　　纪含星托腮叹气，有点无力和烦躁，“我知道。”

　　他和叶宵祈因为都长得好看，经常在校园墙上被表白，更有甚者，直接磕起了他们俩的cp。不过这种cp粉毕竟是少数，一百个人里也就两三个，大家在二次元闹得再凶，不会真的扯到三次元来。
　　但是《无疾而终的夏天》火了可就不一定了。
　　同名同姓会让很多人产生移情作用，cp粉会不会变多？会不会有一些狂热分子带入真人还大肆宣扬？这些都不可控。
　　然而叶宵祈喜欢女孩子，这在无形中会给对方带来很多麻烦。

　　烤串一盘盘端上来，足足摆满了三盘，金灿灿的油光孜然粉，麻辣诱人的香气。两串烤苕皮色泽饱满，能看见里面包裹着的酸萝布丁。让人食指大动。

　　陈天文拿起一串，一边吃一边说，“没事，星儿，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爱咋说咋说，你我还不清楚，比学校最东边儿的银杏树还直！”

　　纪含星苍凉地看了他一眼，丢过去一串烤五花肉，“吃肉吧，吃肉。”

　　平常他俩吃烧烤总是嘻嘻哈哈的，今天纪含星气压极低，导致整场的氛围都很沉闷。陈天文觉得自己作为哥们，有必要让对方开心起来。

　　陈天文：“星儿，你和叶宵祈那本文你看过吗？”

　　每一个字都是自己敲出来的纪含星顿了几秒，面无表情：“没看过。”

　　“不看也好，你会跳戏。我看的时候就一直跳戏。”陈天文扔掉签子，拧开冰红茶瓶盖，说：“我知道你烦躁啥，害怕嗑cp的太多给你带来麻烦事吧？”
　　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不用那么悲观，大多数人都是理智的，二次元cp粉都有规矩，自己嗨但不要舞到正主面前，更别说你这三次元了，大家只会自己偷偷摸摸的，不敢闹到台前的。不信我给你看一些帖子，大家还是很理智的。”

　　纪含星：“你还专门关注这种信息啊？”

　　“这不是因为‘正主竟在我身边吗’，好奇就看看呗。”

　　陈天文打开手机，翻出一个A大【叶宵祈x纪含星，这对cp你们嗑吗？ps：此处只讨论二次元的那对cp】的hot帖子，递到纪含星面前，“你看，这个帖子的评论就都很正常。”

　　纪含星将信将疑，结果一眼扫到了底下的第一条热评——

　　【（阴暗的爬行）（尖叫）（扭曲）（扭动）（分裂）（阴暗地蠕动）（翻滚）（激烈地爬动）（扭曲）（痉挛）（嘶吼）（蠕动）（阴森的低吼）（爬行）（分裂）（走上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