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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短篇一:玛斯特帝国平行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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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位于公盟约地的杰克斯黛尔军校是整个大陆所有军校中最佼者,培养的大批军官在大陆王国史上都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更有数十位历史上著名的将军曾再此接受过完整体系的军事知识的学习,可以说是“陆战之王的摇篮”。

      强大的王国们都将自己选拔出来的最优秀的准将军们送到此处学习,基本上在此顺利毕业的学生未来的肩上都至少会扛上一颗将星。

      二十五年前,来自玛斯特帝国的塞勒涅特·柯罗诺斯也是其中的一员,正化名莱特·兰瑟与来自不同国家的军士们坐在一同学习,彼此的肩头上都是一水的象征“少尉”的一杠肩章,各国对自己的少年少女的信息的保密措施都做的周全,连同学们最基本的国籍都无法得知。

      除了一人。

      十九岁的莱特·兰瑟淡淡的喝完了纸杯中最后一口用来醒神的红茶,将一次性纸杯投入垃圾桶,收拾好自己的笔记和已经写好的对于军事部署讨论的论文,把自习室的木椅分毫不差的推回原位,回到自己的单人宿舍洗漱入睡,准备明早凌晨四点半的每日集体晨练。

      因为实在是太明显了,他默默的想。

      恰好路过那个隔了自己三个桌位的自习桌,那个人正兴致勃勃的对着历史上著名的戈尔塔战役的军事图,全然无连续多天高强度训练的疲意,一遍又一遍的在地形图上推演那场战役,路过的莱特·兰瑟低眉不留痕迹的轻轻一撇,地形图上红蓝笔勾画的潇洒痕迹漂亮的仿佛翼鸟翅尖飞翔的翼轨。

      毕竟格比亚王国标志性的绿眼睛在这个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又那样的与此不同。翠色的眼眸像两颗淡琉璃,总有明快的光熠在碧瞳中闪耀着,仿佛桃瓣一般的漂亮眼型深嵌在坚毅的眉弓之下,锋利纤长的眉毛像两柄锐剑。

      就像一朵萃着碧绿叶的红色山茶花,赤色的精神烈焰在翠色的包裹下燃着光火,莱特·兰瑟轻轻的想,无声地在沉迷推演的人身边悄悄路过。

      ………

      杰克斯黛尔军校各科目是考核都非常的严格,入学后的第一轮正式测验直接将后二十名的学员送回故国,但对于优秀的军士,杰克斯黛尔军校同样不会吝啬她的嘉奖,将本届目前剩下的四百六十三名军士中最优秀的三份测验答卷封进透亮的玻璃展柜,让全校的学生对试卷上展现不凡的军事思路进行评阅思考。

      莱特·兰瑟的九十七分的完美答卷当然在其中,对战役中的战术决策、军物财力的投入量和损失量、战争影响等情况分析的滴水不漏,对战役的个人见解也有几分独到,全卷标准的可以当做下一届学生的参考答案,最后一题所扣的三分并非是答案遗漏或者不妥当,只是有教授觉得确实有更亮眼的答案,以至于所有的学生最后一题基本都五分封顶了。

      卷子密封线里的桑·戈尔登的轻扬飞舞的签名暴露在透明的玻璃界面下,九十分后面被红笔加了五分,但没有人会对此发出质疑,因为所有人都对试卷答主对最后一题给出的答案大为惊艳。

      塞尔特马战役是历史上最为经典的灭国战役之一,复杂的历史背景和参战三国的战术战略都近乎军事典案,答主在分析完基本战役要素之后似乎格外的意犹未尽,竟格外“张狂”的自封为已是 “灭亡之国”的阿盖尔公国的总军事指挥,从一个从未有人注意过的战局小点出发,在后日的军事幽灵的全线动员的指挥下,地图上已经埋葬的军人骸骨仿佛从层叠的腐殖质泥土中再次站了起来,举起已经绣出暗褐色铁花的武器,重启这场浩世之战。

      从齐齐赛尔河上逆流而上,四分之一的火药炸塌尼古拉山洞,奇袭维米尔谷底军部……纵使是最后一题有整整一页白纸的答题纸,答主的字依旧越写越小,越写越密,最后一个句点紧紧的贴在了卷子的右下角的最后一点闭塞的空隙里,但就像一粒细小的赤金色的金子,从阿盖尔公国国都钟塔最高点的塔尖上滚落,却染金了整片已然焦黑的国土。

      模拟的重启战争以阿盖尔公国的“幸存”、米莉尔达帝国失去三分之一国土、利鲁王国退居漠上的德琳军峡告终,每个字母、每个单词、每个句子都像一首昂扬的战争铁歌中的激昂铁血的旋律一样燃烧每个观卷者的心。

      但从试卷的作答痕迹看,答主估计是从后往前做的,最后一题的“踏胜而归”似乎注定了答主“将军”的后日“败退”,之后的题目的答题可谓是一阵鸡飞狗跳,钢笔留下的字迹几乎像一丛丛茅草要从纸卷上长了出来,第一部分的十道选择题更是以答案全部选“A”为告终。

      围观试卷的人难免莞尔,彼此间窃窃私语地玩笑着,第一大题这一次并未实现ABCD四个答案的平均分布,选择题的答案是一个A也没有出现,但教授显然为这个“悲催”的不走运学生最后一题的才华所打动,大笔一挥,加了个五分让这张试卷登上玻璃柜里的荣誉殿堂,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展年轻“将军”的“雄风”。

      在晚餐前,围观展柜的人非常稀少时,莱特·兰瑟忍不住透过展柜第五次观摩这份透着凌厉剑光的答卷,他并不在意这位仁兄连选十个“A”的豪气和不那么好的运气,他在意的是那一颗从阿盖尔公国国都钟塔最高点的塔尖上滚落的金子,那昂扬着火光与朝气的才气。

      随着视线在试卷纸面上的移动,眼前的玻璃镜面上随之复现三个国家所处的地图,军队推演的场景,玻璃上反射着战争迸发的赤红火光,青年炽热的心裹着烈火与不知名的感情投进了这场军事幽灵指挥的战役。

      由此始,无所终。

      莱特·兰瑟忍不住伸出手指触碰,碰及玻璃时的坚冷让塞勒涅特·柯罗诺斯猛然回神,原来那一抹耀红是玻璃反射夕阳产生的红色辉翼。

      军事奇才。

      已经到了如果自己是规划玛斯特帝国未来战略的官员的话,即使杰克斯黛尔军校的学员保护是那样的周密健全,也要尝试把这柄格比亚未来的利剑直接折断在象牙塔里的沃土的地步了,莱特·兰瑟默默的想。

      但依旧忍不住思考,如果在这场幽灵战局中,自己是米莉尔达帝国或是利鲁王国的军队指挥手的话,面对这样的神乎一棋自己应该如何举棋应对。

      果然嘛,自己还是更期待与他作为对手在战场上相逢。

      ………

      也是那时,自己在他的试卷上,得知了他的这个名为 “桑·戈尔登”的名字。

      桑·戈尔登,不知是否与自己一般是化名,
      但因为那双熠熠的绿眼睛,他那格比亚的国籍自己是十成的肯定。

      玛斯特帝国与格比亚王国是国家本出同源的临接国,因为历史上层层叠叠的缘由,两个国家的君主无时无刻都想将对方的国土并入自己疆域,来完成亚伯拉罕一脉政教权的统一。

      二卫四战役后,目前格比亚王国暂退南麓星峡,和平短暂的存在了八个年头,但玛斯特帝国与格比亚王国接壤的土地仍蠢蠢欲动,等待着机会,将对方的盘底一口吞噬。

      ………

      所以,

      他们几乎是,
      注定对局的棋手。

      ………

      杰克斯黛尔军校基于对学生的管理与保护,甚少将相邻的王国的学生分在一个教学班,各项活动、演习基本也相互错开,莱特·兰瑟和桑·戈尔登的轨迹也亦是如此。

      为学五年,莱特·兰瑟从未与桑·戈尔登交流一言,除了那个圣英节的午后。

      圣英节是全大陆的公有节日,是几乎一年全部修习课程、漠视所有节日的杰克斯黛尔军校少有的公休节假,已经修学到了五年级的莱特·兰瑟按照个人往年的惯例,并不参与圣英节的学院聚会,坐在一干枯灰藤的木廊下,在休息桌上摆了一副国际象棋,自己与自己安静的享受一下午的棋局。

      这是在杰克斯黛尔军校最后一年。

      小雪花透过木廊没有围合的部分轻飘飘的落了进来,打在木桌上、藤叶上、莱特·兰瑟的将棋上,干枯的灰藤并非枯死,只是短暂的休眠,等待明年夏意渐浓时,结出串串紫萝藤花。

      安静下完上盘余棋的莱特·兰瑟垂着眼眸重温方才的棋局,重新收拾棋子,一一落在黑白的格位上,准备开始下一场棋局,忽然一道人影闪过,对面本是对弈人的空座位上突然被人落了座。

      桑·戈尔登。

      莱特·兰瑟无需抬眸,就知道来者是谁,他也许站在自己视野的隐蔽处已等待了许久,等待自己完棋的这一刻。

      莱特·兰瑟依旧礼貌的抬眼与他对视,果不其然,见到了那双浅翠色的绿眼睛,冬日的风须吹动他稍显不羁的凌乱白发的发角,映着背景那一片白灰色的世界,莱特·兰瑟在心里轻轻摇头,难怪,翠色的眼睛在冬日里实在太过明烈。

      莱特·兰瑟确实想说些什么,但从未与之交流的自己确实不知两人之间的第一个字应该发什么音节,顿了顿唇角,手指只能静默着移动,将手中最后一个零落在棋盘外的棋子,一枚黑王放在应在的棋位上。

      对面的桑·戈尔登微微扬了扬自己的眉角,轻轻明朗的朝自己笑笑,不发一言,作为执白者,先手挪动自己面前的士兵,然后朝自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1.e4e5。

      一个开放式的开局,莱特·兰瑟微微一笑,那么就什么都不用说了,细长的眉峰同样扬起放松又极其认真的弧度,靛蓝色眼睛聚起威光,同样拿起自己的一枚黑棋士兵,轻轻又郑重地落子。

      ………

      在杰克斯黛尔军校可谓惨烈的末尾淘汰制下,当初的四百六十三名军士还剩二百一十七人,其中的两位正坐在木廊的灰藤下,安静的开启一场棋局。

      也许,是最优秀的两位。

      雪花随着棋局的进展不断地扬起,撒入黑白格所勾画的战场,在依旧站立或倒下的黑白棋子上融化的雪花,像将棋泌出的点点透明血液,晶莹的无色血珠流转间,折射的溢彩裹挟了对弈者双方的灵魂。

      这是一场战地朝歌,
      同样是一局惊心动魄。

      “平局,”

      在漫长的长将之后,最终桑·戈尔登放下了手里的白色骑士,用手指戳了戳莱特·兰瑟用来长将自己的黑色白格主教,然后向莱特·兰瑟伸出手掌,咧着嘴笑着说,

      “莱特·兰瑟。”

      莱特·兰瑟低眉重新审视了面前的棋局,将仅余的几枚棋子尽收湛蓝色的眼底,微微计算,点头承认这场棋是和棋的事实。

      “是的,平局。”

      他同样笑着伸出手,跟对方浅握在一起,微微用力,彼此手上的枪茧贴在一起,粗糙有力。

      然后轻轻分开。

      ………

      五年军校的光阴转瞬而逝,五月,二百一十三位优秀的士官从杰克斯黛尔军校顺利毕业。

      “莱特·兰瑟”在自己的单人宿舍收拾行李,将衣服折叠成整齐的小块,合着必要的笔记和物品,一一收拾进自己的行李箱中。

      “莱特·兰瑟”轻轻一瞥自己放在行李箱角落的红木小盒,里面的金质的最佳毕业奖章本届破天荒的发了两枚,一枚授予了自己,而另一枚……

      “莱特·兰瑟”顺着思绪,从行李旁站起身来,从宿舍的那一方小窗口眺望远处那处如今溢满紫藤花束的木廊。

      廊下棋局已定,一应一答便是两人言语交流的唯一。
      陆上国局未来,以国域为棋盘展开的棋局刚刚开始。

      他是最理想、最标准、最优秀的军人,之一。

      塞勒涅特·柯罗诺斯轻轻地想。

      打包完所有行李的自己同样明白,
      这是他心动的唯一。

      ………

      “莱特·兰瑟”提着一方行李箱缓缓的关闭了宿舍门,塞勒涅特·柯罗诺斯将回到玛斯特帝国,功勋已满,授勋大校。

      踏出杰克斯黛尔军校的那一刻,真正的对局就已然开始。

      ………
      ………
      ………

      杰克斯黛尔军校“最佳毕业奖章”是一枚金色的敲门石,让柯罗诺斯并未在文书闲职上停留太久,第一片染上橙红的秋叶还未飘落,柯罗诺斯就在维莉塔亚女王一世的王令下,奔赴玛斯特帝国南郡,作为格鲁上将的副官,时刻警惕一直对玛斯特帝国南郡肥沃的土地虎视眈眈的斯坦蒂亚帝国。

      柯罗诺斯手执一枚最初的大校军棋,将自己投入了这场天地为轴,国土为盘的棋局之中,夜晚副官室里煤油灯里的火苗明明灭灭,在灯火飘摇的微光下,塞勒涅特·柯罗诺斯对着城郡图,不断核对调整着玛斯特帝国南郡军属的城防布局,偶尔抬起头来,瞥一眼墙壁上将整片大陆的地域都包罗进的地图。

      清晨,早训完毕的柯罗诺斯站在格鲁上将身后,在南城卫墙上,安静的远望城外广袤的绿色原野,原野的翠绿混着碎花的黄、紫和浅绿,不断连绵至玛斯特帝国国土的跟脚,在裹着淡粉鹅黄的蓝白色的天空下,远处渐渐变为灰绿色的原野上点着一颗米豆大小的褐点……一座斯坦蒂亚帝国的边郡小城。

      玛斯特帝国南郡的风安静平和的异常,覆盖在整片大陆上的云瞬息万变。

      第一颗火星点燃在维维尔亚山谷,维鲁尔公国的王公大手一挥,翻倒了卡伦米亚公国的烽火台;莱雷王国的王女的仪仗随着蔓延的烈火,向最古老的利鲁王国劈了下去;斯坦蒂亚帝国大帝倾下头冠,向袍角下浅浅一观,竟发现自己掌下那颗名为弗罗伦丝的附属国的明珠里也沸了热度;伦斯塔尔公国的长老庭接下了下一团点燃格比亚王国纽曼地区的火种,将大陆上的火焰往东南大陆架绵延了六千里,惊扰了斯坦蒂亚帝国北域的“獒犬”…….

      终于,玛斯特帝国边境的烈焰也烧了起来。

      ………

      在格鲁上将麾下守卫帝国南郡七个月后,立下大量功勋的塞勒涅特·柯罗诺斯授任少将,率一队坚兵西走斯坦蒂亚帝国河西谷底,反击斯坦蒂亚帝国主力第三集团军,再次拖长正与玛斯特帝国、弗罗伦丝与格比亚三国交战的斯坦蒂亚帝国大帝的战线。

      河西谷底地势起伏急促,地理状况复杂,柯罗诺斯整理麾下兵力,兵分五路,与斯坦蒂亚帝国第三集团军在河西谷底的密林中展开激烈的围剿与反围剿。

      虽然较少的兵力的玛斯特帝国无法撕咬掉第三集团军的咽喉,但凭借机动的行军、结合新颖的战术,玛斯特帝国错开斯坦蒂亚帝国兵力的主锋,将斯坦蒂亚帝国的主力军陷进河西谷底的泥沼里。

      开春融化的河谷坚冰汇聚的凌冽江流搅着暗红血液,沉进河底淤泥腐烂分解出的皑皑白骨,惨白的骨渣依旧将最锋利的骨刃向第三集团军刺去,谷地里汇聚的英灵困缚住斯坦蒂亚帝国大帝的铁蹄,战士提枪,怒吼着,在嘶鸣的战马声中再次发起冲锋,在玛斯特帝国蓝底白鸢的旛旗下,帐篷里将军的充作河谷地图镇纸的煤油提灯彻夜长明。

      一场动荡整个河岸谷底的突然大面积爆破打破了这场一度胶着的战役。

      斯坦蒂亚帝国于第七谷口的主要运输线在爆破产生的火舌中在最要紧的关头被暂时性截断,大帝座下的将领对这场突生的变故不可置信,玛斯特帝国的兵怎能绕过三道防线,在第七谷口布下能有如此火药力的炸药。

      始终等待机会的玛斯特帝国所部在塞勒涅特·柯罗诺斯的指挥下,飞快调动兵力,举剑一举砍掉了斯坦蒂亚帝国的左翼,拔掉了军属沙盘的一个红色的小旗。

      柯罗诺斯少将低眉将手中的小旗丢进手旁的煤油灯的豆火里,小旗红色的帜翼在火焰里就像一只翻飞的红色飞蛾,最终化为浅色的灰屑沉浸灯底澄黄色的燃油里,迅疾进入帷帐的副官将侦察兵的获取到的军情一一汇报给将军。

      “在第七谷口后方发现格比亚王国的军队行军的痕迹。”

      一出奇兵。

      心下了然的柯罗诺斯少将在帐篷里围着桌上的地图轻绕了一圈,手掌摩挲过暗黄色点着几滴灯油的地图,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反复丈量格比亚王国几处军防点与斯坦蒂亚帝国河西谷底的距离,重新过滤战况信息,湛蓝眼瞳里微光闪过,轻轻回身,将沙盘上谷底里剩余的红色小旗在副官的注视下一一拔出,暂时放倒在沙盘木沿上。

      …….希望格比亚王国指挥这场战役的这位不知名的将军可以一直脑子清醒。

      ………
      ………

      玛斯特帝国与格比亚王国的军队在历史上从未是友军,但在此刻有相同的对手。

      爆破第七谷口后,格比亚军队奇袭斯坦蒂亚帝国河南岸的第二高地,岸北斯坦蒂亚帝国正面的玛斯特帝国的军队仿佛提前预知了谷底另一头的格比亚军队的想法一般,久违的组织了两队尖刀兵力,直插斯坦蒂亚帝国军队内部,意图直歼总指挥所;西北谷底的七座哨塔目前受控于玛斯特帝国,格比亚潜行军借道南侵斯坦蒂亚,在柯罗诺斯少将令文下,哨塔不响一发;玛斯特帝国后勤队受到伏击断了三日的口粮,格比亚王国军将四十担补给“遗落”在了玛斯特帝国军前锋第四卫队行军线上……

      玛斯特帝国与格比亚王国两国的军队甚少有过交流,但就像两匹荒野上相逢的野狼,嗅着彼此的气味,度着对方的意图,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配合间,一口口撕扯下掌管荒野的巨兽的血肉。

      沙盘木沿上的红色小旗被一支支点燃,燃动的赤翼翻动产生的幻影飞向地图上标画地形的层叠轨迹,化作少将眼睛里反射的跳动光火。

      ………

      河西谷底,6月。

      玛斯特帝国与格比亚王国成功全部围剿斯坦蒂亚帝国主力第三集团军,战局逆转,斯坦蒂亚帝国大帝头冠上碎了一颗最大的“星钻”。

      塞勒涅特·柯罗诺斯少将听副官汇报完打扫战场后的成果后,点了点头,接过副官牵过自己的名为乌啼的白马,左手持缰革并着鬃毛,右手顺着蹬革,左脚踏着马蹬,利落一转身体,跨上了鞍,率着部队,随着王的调动,奔赴位于帝国东部的城塞的下一战场。

      途径谷底河界线,对面便是“短暂盟军”格比亚王国军队的占领地了。

      察觉有什么动静的柯罗诺斯身形一顿,手中缰绳收紧,□□的白马乌啼应力而停,手掌举起向身后待命的士兵们做了一个“停”的手势,士兵们屏气呼吸,子弹上膛,看向远处的将军目光炯炯,听风吹起土砾带来的细小轻微的声音。

      阳光透过密林层层叠叠的绿叶,萃上了一层辉光的碧意此时透的像透明流动的琉璃,被战火染了一遍的丛林没有鸟鸣,在不断升起飘向浩蓝天空的黑色尘烟里。

      万籁俱寂。

      一匹俊秀的黑马载着一位身穿格比亚王国军服的将领迎着光,在对面谷地的河滩处出现,帽檐下的白发似乎被谷风吹的轻散开,背光的人举起手臂微微向自己遥遥远远地做了个手势以示致意,似是对之前整场战役两军的彼此默契配合的慰劳寒暄,随后利落的轻轻一夹马肚,手臂向左后方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身影消逝在丛林的尽头。

      随后紧紧跟随的便是同样已然整理好全部战役战果,井然有序地撤离的格比亚士兵。

      ………

      这场几乎燃烧了整片大陆的战争,史称“八王之战”。

      战争以玛斯特帝国、格比亚王国、维鲁尔公国和利鲁王国的军事胜利为告终,但在烧焦的国土上,裹着献血的怒号悲鸣中,又有谁是真正的胜者。

      在战争中立下战功,因而受封中将的塞勒涅特·柯罗诺斯乘坐汽车,来到战胜盟约国选定的位于维鲁尔公国一座城堡的水晶厅中,划分切割莱雷王国王女的仪仗、斯坦蒂亚帝国大帝的头冠、伦斯塔尔公国长老庭的权戒和卡伦米亚公国摄政王的红宝银剑。

      协约会议没有准备能够对立谈判议事长桌,因为“败者”未曾受邀这场只属于 “胜者”的“茶话会”。

      玛斯特帝国与格比亚王国从未在任何议事中坐在一方,这次协谈算是破天荒的第一遭,维鲁尔公国的议事者非常 “有心”的为玛斯特帝国和格比亚王国搞了个对席,让玛斯特帝国参会的三人和格比亚王国参会的三人直接眼神王八对绿豆似的对在一起,可谓是“看对眼”了。

      想必是意图用地理优势延缓敌方作战时间。

      塞勒涅特·柯罗诺斯中将在心中淡淡的评价道。

      柯罗诺斯中将在仅仅准备了十三把椅子的圆桌旁,按照自己的席卡缓缓落座,施施然抬眸,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对面坐着那位骑着黑马的白发将军。

      桑·戈尔登。

      想必是“别人皆假,我真亦假”的心理,杰克斯黛尔军校时期所用的名字就是将军的本名。

      出身格比亚王国郊外的农户,与维鲁尔公国接壤的边疆,同村的屠夫看每日刨土豆的少年有敏捷的身段,便荐举随便去个小偏城镇当个守城负责核查的卫士长,投个骰子决定往西边走,便来到格比亚王国的内城,天资实在卓越,一路考核上来竟考取了杰克斯黛尔军校,并以最佳毕业生的身份毕业。因出身原因在回国后在格比亚王国不受重用,发配边关变相当了个卫城长,直到八王之战。

      军才显露的桑·戈尔登一路战功赫赫,授勋少将。

      林中一别,利用侦查信息网络,塞勒涅特·柯罗诺斯中将地仔仔细细把桑·戈尔登将军的底细调查了个彻底,看着对面正在自己面前的纸面上用钢笔涂画些什么的桑·戈尔登将军,柯罗诺斯微微一展眉头,端起自己席卡旁微微散着热气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

      ………

      在仪仗、头冠、权戒和红宝银剑得到四国暂时性妥协的分赃后的舞会中,塞勒涅特·柯罗诺斯中将从舞会餐厅的后门溜了出来,绕着举行协谈的城堡,绕着长廊缓缓的散着步,用意醒酒。

      莹白的廊柱外纷纷扬扬的飘着小雪,在柱头围有两排叶饰的涡卷形装饰纹样上攒了白绒绒的小雪团,中将唇边飘散着裹挟着酒气的白雾,轻轻抬头看着染着雪雾的廊柱。

      这些追求精细匀称,因而显得非常华丽纤巧的廊柱让将军微微摇头,继续缓步前行,他还是更欣赏采用青灰色石灰岩为材料,打造研磨出的直接置于阶座上没有柱础的鼓形圆柱,那些古朴的石柱与周围苍峰、碧海融为一体。

      绕过一处廊角,走到走廊尽头的塞勒涅特·柯罗诺斯中将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在双分式楼梯休息踏步处微微转身,竟迎面撞上一人,稍稍被酒意染得意识不是很清晰的中将瞳孔微微睁大两分,看清来者是谁之后,轻轻挑了一下眉头。

      桑·戈尔登。

      格比亚王国这位草莽出身的少将想必也不喜繁杂的舞会,正靠在阶梯侧扶手上,看着面前挂在楼梯梯廊的硕大油画。

      横跨整整两层层高的油画画框围合的世界里充斥着一片单纯静穆的颜色,中将认得那是用用合成树脂混合蓝色色料得到的特殊蓝色——“克莱因蓝”,这种理想之蓝和绝对之蓝,以其明净空旷的色彩为人称道。

      创造它的人称这种蓝:

      “不用解释,也无需语言,就能让心灵感知。”

      按黄金价格计算克数的特殊颜料竟溢满整幅画框,这座城堡所属的主人——维鲁尔公国的王公真是“出手不凡”,柯罗诺斯中将眯着眼睛仔细看这幅昂贵的艺术,发现其实单纯沉静的蓝海里还浮着一点桃色的朱红。

      就像一滴血珠从高处飞溅而下,坠进了无边的深蓝色的海,在画框的正中心点了一豆与蓝色迥然不同又相适宜的色彩。

      正中靶心。

      塞勒涅特·柯罗诺斯中将习惯性的以眼作尺测距,发现那点似是泛着荧光的红正正好的嵌在了最中。

      回头瞥见专注注视着自己眼睛的别国将军,面对那双只属于格比亚王国漂亮的淡翠色眼睛,柯罗诺斯中将平稳淡淡一笑。

      非敌对时期,塞勒涅特·柯罗诺斯中将准备礼貌地称呼桑·戈尔登将军的姓名,然后转身沿着自己来时的路线离开。

      “桑……”

      一只手的突然出现堵住了柯罗诺斯中将后面的话音,戈尔登看着因为自己唐突的动作骤然握紧腰侧将军佩剑,剑锋已然微微出鞘的柯罗诺斯中将,锋利纤长的眉毛微微一缓,右手手指轻轻前指,明熠的眼睛轻轻眨了眨,示意柯罗诺斯中将往手指所指的地方看。

      旋即适时的松开覆在中将唇上的左手手掌,从身侧的衣袋里掏出两块应是从舞会顺来的面包轻轻向前掷去。

      在柯罗诺斯中将蓝色的眼瞳的视野中,在透着雪色的月光下,一群棕灰色的麻雀在硕大蓝色油画下的角落里安静的啄食面包的碎屑。

      柯罗诺斯中将松下微竖的眉头,剑锋回鞘,方才鼻尖碰触到依旧满是枪茧温热的手掌上,有着极轻极淡的洗不掉的战火烟尘的味道,还有新沾上的面包的香味。

      桑·戈尔登将军从所靠阶梯的扶手上起身,

      指了指自己腰侧同样挂着的将军佩剑,轻笑着无声示意柯罗诺斯中将,

      要不要跟自己找一个地方小小试剑一下。

      ………

      月色与雪色之间,埋藏不下的是染血的尘埃。

      桑·戈尔登将军与塞勒涅特·柯罗诺斯将军未能试剑成功。

      玛斯特帝国二皇子宫变,参会的柯罗诺斯中将所部被应急召回。在无言的雪夜里,柯罗诺斯将军乘坐来时的汽车,与同行的二人启身加急回国,汽车驶出庄园途中,经过原本选为试剑地点的花园,炽白的车灯让夜里飘散的雪沫无所遁形,在柯罗诺斯将军眼角仓促扫过的视野里,安静笔直伫立的桑·戈尔登将军右手轻叩将军佩剑,似是抬起左手手掌,轻轻哈了一口热气,寒风中凛冽的白雾逸散,冻结成无色的冰雾,嘴唇若有若无的轻贴那块小面积的皮肤。

      在染着血色,又飘满纯白雪花的十二月里,玛斯特帝国维莉塔亚女王一世贝拉·冯··坎贝尔驾崩,平定二皇子宫变后,维莉塔亚女王二世伊莎贝拉·冯·西斯笃·坎贝尔继位。

      ………
      ………

      铁血女王伊莎贝拉·冯·西斯笃·坎贝尔,在三尖五塔大教堂敲响的钟声中,一改过去王权的君权神授,在如雨的夏晤花白色的花瓣中,在蓝金色的地毯上,手举象征帝权的权杖,王为自己加冕。

      长公主伊莎贝拉·冯·西斯笃·坎贝尔作为玛斯特帝国维莉塔亚女王一世的第四继承人,在二皇子发起的宫变中,长公主的一系列手段仿佛在棋盘上演化了无数遍一般,以极其迅捷的速度推翻已经掌控内宫的二殿下,将兵权、政权、神权尽数掌控在自己的掌心,除二皇子被以谋反罪推上断头台外,将其他三位继承人流放斯坦蒂亚群岛,并将王庭会议长老席的二百七十三个位子换了遍血。

      继承王位后,一条又一条崭新的政策和王令从王庭会议中投票选举出来,从帝都传送到玛斯特帝国的各个角落里,大机器时代下,高大的排气塔擎天而起,喷吐着云气,灯火通明的新工厂强大的铁肺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哗啷声中,铁路源源不断的运来煤炭、铁矿、金子,运走纺织品、面粉、机械……这是个令人绝望的春天,同样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春天。

      “我们前面什么也没有,我们前面什么都有。”

      王擎起了帝国新生的太阳。

      ………

      第一个嗅到冉冉升起的玛斯特帝国辉翼下的血腥味的,是离玛斯特帝国最近的斯坦蒂亚帝国大帝,大帝的头冠空了的金属镶槽上还未嵌上新的宝石,但大帝还未反应起来,再次撑起自己的绣金披挂,一旁维鲁尔公国的王公的银丝甲衣就被玛斯特帝国白枭喷吐的炽焰给烧了个干净,紧接着被完全折断的是卡伦米亚公国摄政王未重新擦亮的红宝银剑。

      利鲁王国的弯刀抵上莱雷王国王女的旧仪仗,在月轮盘指向第八星座时,刀与杖见证了伦斯塔尔公国长老庭的权戒在蓝色的旌旗下碾做齑粉,东风一吹,绿宝石化作的粉尘逝向了西南原野,什么也没有留下。

      久久没有落子的格比亚王国的王发现再不将全部的王棋摆上棋盘,就连上桌的权利也将失去,在莱雷王国王女不断暗淡的旧仪仗和斩尽最后一丝的刀光的利鲁王国的弯刀失去最后光亮,完全沉寂在永远黑暗的寂烬海的时候,格比亚王国的王和斯坦蒂亚帝国大帝倒空了自己积蓄百年的棋盒。

      在这场天地为轴,国土为盘的棋局里,这是一场“王”的豪赌。

      ………

      沙场前线上,作为歼灭五国其三、已是上将的塞勒涅特·柯罗诺斯接过铁血女王维莉塔亚女王二世递过的司令佩剑,手握王赐予的杖柄的柯罗诺斯同样向王献上自己的忠诚,经过磨砺的剑的刀锋萃着帝国的耀金和边域的狼烟。

      硝云弹雨,仗剑鏖兵。

      入棋。

      ………
      ………

      经我方战算师计算,斯坦蒂亚帝国的下一轮的炮击将在四十五分钟后向我方倾泻,在浓黑色的烟尘中,柯罗诺斯上将快速迈过大块大块的瓦砾,一边指挥着战线防守,一边让副官将自己的指令向军部下级传递。

      国力已然强大的玛斯特帝国虽然已经吞并了五国,但过于庞大的疆域还未来得及消化,就遭到了仅存的二国——格比亚王国和斯坦蒂亚帝国的迅猛出击,意图在玛斯特帝国未站稳脚跟之时,抢得先手,进而把维莉塔亚女王二世的白鸟扼杀在帝国王梦的开始。

      柯罗诺斯上将下令不断收缩防御战线,意图恢复稳定的后勤线外,汇集兵力,铸就更锋利的刀锋。

      但同样有人也看的明白,并动的更快。

      塞勒涅特·柯罗诺斯的二十一处后勤线补给的关键节点,被格比亚王国和斯坦蒂亚帝国集中力量接连倾泄三个小时的炮火,给一气轰成了平地,在漆黑色的焦土上,似乎什么都是崭新的。

      ………

      1.e4e5。

      一个开放式的开局。

      ………

      塞勒涅特·柯罗诺斯上将研究过桑·戈尔登将军曾指挥过117场大大小小的战役,对方熟悉的战略让他微微一笑,本来就什么都不用说了,细长的眉峰同样扬起放松又极其认真的弧度,靛蓝色眼睛聚起威光,同样拿起自己的一枚黑棋士兵,轻轻又郑重地落子。

      他们是注定对局的棋手。

      ………

      塞勒涅特·柯罗诺斯抬眸审视三角棋桌上的两个敌人,第七谷口、西北谷底、南岸的第二高地等一系列熟悉的军事地理区位里,将军们布置着他们的棋局。

      柯罗诺斯上将在军帐中绕着沙盘反复绕行,手掌摩挲着地图,一边听副官传递军情,一边等待自己派出的两队奇袭对方将领指挥部的尖刀小队的消息,等来的却是一阵极其突然的炮雨。

      虽用兵诡道,狡兔三窟,但敌方奇袭者的火力辐射面积之大,攻击之准,仿佛似乎几乎将柯罗诺斯所处的总军部署给摸了个彻底。

      太过清楚这是谁的手笔。

      漆黑的炮弹在自己眼前爆裂开前的一瞬,被反应迅捷的副官扑倒的柯罗诺斯电光火石间想到。

      几天抢救后。

      堪堪醒来的柯罗诺斯骨节泛白的手指捏着的一叠最新军情的文件和夹杂在其中的骨骼间弹片的X光片,难能畅快的轻笑一阵,因笑声耸动的肩头带动反复包裹着透着几点殷红的洁白绷带的胸腔,嗡嗡的笑声从心脏瓣膜向外不断迸发出的血液流满全身,流经折断的四根肋骨,热的像六月的风吹过蝉鸣不断的林地,不断冒出的苍翠色的树芽儿上流淌着的汗液般晶莹的水滴。

      塞勒涅特·柯罗诺斯恍然发现,这就是他的血,他的毒,他的剑芒,他的快意。

      上将整理军装衬衫的衣领,扣起衣带,莹白笔挺的衬衫下藏着一层覆着鲜血的医疗绷带,上将重新配起司令佩剑,起身接过伤时代理副将手下的军事沙盘。

      玛斯特帝国的上将重新举起的剑实在是来的太快。

      塞勒涅特·柯罗诺斯撕裂自己的骸骨,血肉搅着胸腔碎裂骨骼的断髁,手中不断调动的王棋终于斩下了斯坦蒂亚帝国大帝的头颅,原本镶满钻石的头冠上空无一物,掉落在大帝冬宫残垣布满灰尘的阴影中,在钢铁巨物的履带下碾作尘埃。

      并未观赏被自己刀剑刺穿的斯坦蒂亚帝国大帝的绣金披挂,柯罗诺斯上将手指抿掉嘴角如细细涓流一般留下的殷红血珠,指间粘稠的浆液停留不住上将前进的身形,玛斯特帝国的白枭羽翼下的棋子被重新整合,汇聚起的剑尖指向最后的,唯一的敌人。

      棋桌上最后的对弈者,
      格比亚。

      ………

      玛斯特帝国最高统帅柯罗诺斯将视线从钉在帐壁上的地图上挪下,按照脑内对下一场战役的军队部署和调用的构想,在面前插满各色小旗沙盘上模拟战争打响时各军属的军况,负责传令的新副官从军绿色的帐篷里进进出出,飞扬起的帐帘角漏进了几片莹白色的雪花。

      冬天飞扬的大雪覆了整个南麓星峡,在这处玛斯特帝国与格比亚王国接壤的兵家险地,两个彼此恩怨纠葛足足二百年的国家将用这场两个国家之间的全面战争来决定彼此王权的存亡。

      棋局两方的王国已经赌上了自己全部的王棋,势必于此一役,将对方的国门打破、王国击碎,让对弈方的王将臣民都匍匐在自己王国的脚下。

      南麓星峡的十二月仿佛打碎了寒冬女神斯卡蒂的冰寒王冠,峡内的多玛河几乎一夜间便从头冻到了尾,军士们呼吸出的每一口白雾都转瞬凝华成无色的冰晶,踏着寒冷的,升华到了白茫茫的天空中,军队的冷刃上泛着寒芒,仿佛刀光都要被冻结在这片桦木林里。

      纵使连自己标画行军图的红墨钢笔的墨囊都结了雪花般的红色六角冰晶,柯罗诺斯将军的心里仍涌着一股淡淡的蓬勃热气。

      ………

      与自己在面前插满各色小旗沙盘上与自己对弈的透明的军事幽灵实在是太过熟悉,沙盘上伫立的绿色的小旗林林总总,帐篷外不断传来的冷意让日日夜夜燃烧着心力的柯罗诺斯上将捂着自己嘴唇轻轻咳嗽,曾经断裂的肋骨旁搅进阴冷弹片的血肉隐隐透着凉意和间歇出现疼痛激发的理智快意,他嗅到了自己手掌上同样洗不掉的战火烟尘的味道。

      战至末段,每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郑重再郑重。

      摩挲着地图的手掌下所掌控的每一把兵刃,在敌国国土的每一寸大地色的皮肤上,顺着漫延在古老河床上不断流淌的江河蜿蜒形成的血管,沿着一座座拔地而起的人工城镇构筑的注着炽金铁水的钢铁工业器官,寻找着敌人脆弱的要害,并藏匿起自己的喉管,时刻警惕着被时刻注视着自己的猎食者一口咬住。

      塞勒涅特·柯罗诺斯用手温渐渐捂热自己标画行军图的红墨钢笔,让那些红色的六角冰晶重新变成暗红色的液体,塞勒涅特·柯罗诺斯相信正如在学院中暗暗神交默默交锋的两人那样,他们也一定会将全身心投入这场最后的,并且最宏大的棋局。

      ………

      在河滩潜渡,对侧翼挪移,
      在山地炮击,向高点冲锋,

      变招破棋,
      拆道博弈,

      南麓星峡的每一寸土地被洗刷了一层又一层的血雾,每一道河谷的皱褶,山地的凸脊都是战略险地,每一支军队、每一枚王棋都有着溢着狼烟荡气回肠的故事,不论是桑·戈尔登的白色骑士,还是塞勒涅特·柯罗诺斯的黑色白格主教。

      这是场没有和局的战争,对弈的人不会放下棋子握手言和。

      王国之间的棋局,
      不死不休。

      ………

      将军间军锋的交刃并不需要见面,

      运筹帷幄之中,
      决胜千里之外,

      见面之时,
      唯有将死之日。

      ………

      帝国大工业时代构筑的钢铁洪流源源不断的把战争所需运至小小的南麓星峡,格比亚王国渐渐国力不支,在漫长的长将之后,国王的棋盒被渐渐的掏空了,玛斯特帝国女王的白枭的翅膀搅动风雪,刮起雪雾,翘起格比亚王国最后一座风雪中的军事要塞,桑·戈尔登将军所部前最后的城域被击碎。

      塞勒涅特·柯罗诺斯的红墨钢笔在地图上南麓星峡后方的梅西耶滩涂谷地上,画了一个鲜红色的圈,圈出了围剿之地的血环,冰冻许久钢笔的锋利的笔锋上缓缓的滴下一滴红色的液体,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点在了红圆正中心点。

      ………

      女王下令,无需俘虏。

      ………

      “塞勒涅特·柯罗诺斯。”

      折尽手中最后一队军队,被逼至梅西耶滩涂谷地,再次看到塞勒涅特·柯罗诺斯,桑·戈尔登将军轻笑着第一次念出敌方将领的姓名,从两军第一只军队接触交锋的那一刻,桑·戈尔登将军从对方层出不穷的丰富战术应用和用兵策略中,感受到那一场迟来又刚刚好的棋局的畅快。

      连续交战数日让桑·戈尔登将军眼底溢着疲乏,但整双翠色的眼睛仍洋溢着经历了一场精彩棋局后的意犹未尽,手中的司令佩刀出鞘,他先出一棋,示意与自己对弈的棋手。

      一局好棋。
      他们都仿佛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这样的言语。

      塞勒涅特·柯罗诺斯上将摆了摆手,示意因敌方将领拔刀而精神一震拔出配枪的下属们稍稍散开,一步步踏着战地的皑皑白雪,同样拔出自己的佩剑,心里涌着的那股淡淡的蓬勃热气再次逸散开来,他同样举起了“棋”和“剑”。

      ………

      刀和剑都是那样的快,锐利的刀光剑芒频频闪而过,裹着不可明说的情义的铁器的寒芒毫不留情,布帛血肉撕裂开,血星点做早春第一束迎春的花束。

      这是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试剑。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暴风劲雨,云开月明。

      最终,最终,桑·戈尔登将军咧着嘴爽朗一笑,被利剑洞穿心脏后嘴角不断留下的血沫像三月接连绽放的红色山茶花,一滴从嘴角滚着下巴掉落的红色的新鲜的血,映进塞勒涅特·柯罗诺斯蓝色的眼瞳里,像那一点桃色的朱红落进单纯沉静的蓝海绘画的进行时,那滴血珠就那样飞溅而下,坠进了无边的深蓝色的海,泛起圈圈微不可察的波澜。

      “桑·戈尔登。”

      一豆与蓝色迥然不同又相适宜的色彩。

      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点在了正中心点。

      将军口鼻溢出的白气同样都转瞬凝华成无色的冰晶,炽热的心脏连同身体一起渐渐失了温,溢彩的翠眸子里的光化作飞鸟的最后一根洁白的尾羽,振翅一飞,与飞扬的大雪一起不知落到了哪个角落。

      冷锋过境。

      在这个谷底里,同样冻结的还有将军的一生。

      ………

      玛斯特帝国273年,2月17日,历经三年的格比亚王国灭国一役中,玛斯特帝国塞勒涅特·柯罗诺斯将军围剿格比亚王国余部,歼敌十三万四千人,击毙敌方最高将领桑·戈尔登。

      历史上最为经典的灭国战役之一,待后世分析评阅思考。

      短篇一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短篇一:玛斯特帝国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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