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胆小鬼》了了时

17、掌控

　　一个月，约会六次，迟到四次。
　　每次下班，纪铭总是无意识的磨磨蹭蹭。
　　安黎越大度，他越得寸进尺的心虚。
　　甩开了卓立言，也甩开了谢骏，生活慢慢的就生出一丝丝的缝隙，即使安黎就在旁边，风吹进来的时候，心里仍然空荡荡的。
　　“这件怎么样？还是黑色的更好？”
　　“都，都可以。”
　　安黎似有不满地走到他跟前，想捏捏他的鼻尖，纪铭下意识地退开一步。
　　那只手在空中尴尬地停留一秒，安黎就笑了。
　　“完蛋，我越来越喜欢你怎么办？”
　　“……”
　　“这么帅又这么呆，舍不得让给别人也。”
　　明亮又爱笑的眼睛，那里面的喜欢是真的，不舍也是真的。纪铭看着，忽然涌出酸涩的负罪感。
　　他喜欢她的个性，却对她没有更多的感觉。他不应该再消费她的感情。
　　“安黎……”
　　“等一下。”安黎看着他的欲言又止，眼中的光亮瞬间就淡了。
　　她伸出手来。
　　“我们拉钩吧？不管你想说什么，等到晚上，发短信给我。我可不在大街上笑的像个疯子，或者哭得像个怨妇似的。”
　　“……好吧。”

　　卓立言远远的坐在车里，看着他们一起上出租车。
　　“小屁孩有能耐啊，女朋友挺漂亮。”
　　“要不要跟着去捉奸？”
　　卓立言遥上车窗，沉默半晌，还是朝着那个方向缓缓地驶去。
　　“下个路口右转。”
　　“右转右转！我的卓大少，你这是要去哪儿？”祁明坐在副驾不满地指手画脚。
　　“回酒吧。”
　　祁明古怪地瞧着他，没多会就龇牙笑了。
　　“你卓立言也会怕我看笑话？真难得，真难得。”
　　“你笑不了我，但你会坏事是一定的。”
　　“对我这么没自信？”
　　“从来没有过。”
　　祁明装模作样地将头砸向靠背。
　　“卓大少爷，过河拆桥这一手就你玩得最溜。要不是我的情报，你能找的这么准吗。”
　　“我有付钱。”
　　“我好心友情赞助，你非要给钱，赖我咯。”
　　卓立言撇他一眼。
　　不付钱，怎么能理直气壮地把这个缠人精轰走。
　　“到了。”
　　“哎哎哎，世风日下，始乱终弃啊。”
　　将人踢下车，关车门，踩油门。
　　“哎哟，我操，卓立言你……”
　　三秒钟，祁明爬起来的时候，车屁股都没影了。

　　把车开到纪铭楼下。
　　卓立言熄了火，就一直待在车上。纪铭也许会回来很晚，也许一夜都不会回来，他想过，却仍然没有再想借着祁明的方便跟踪下去。
　　或许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期望，纪铭是自爱的，才不辜负他困惑这么久的情绪。
　　手机响起来，九点二十五分，卓立言开了静音。
　　隔十分钟，手机再次亮起来，卓立言皱眉地接起电话。
　　“怎么样？要不要我去帮忙？”祁明讨人厌的声音伴着调笑传过来。
　　卓立言直接挂掉电话，然后看到昏暗的巷子口走进来一个人，正低着头摆弄手机。

　　信息发送成功，纪铭心口像吹散一片压迫许久的乌云，轻松很多。
　　安黎很好，却不是他想要的。
　　将手机揣进兜里，他抬起头，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和车里熟悉的轮廓。
　　脚步顿了一下，他还是继续往前走去。他不会自不量力地以为，卓立言在这里，是想通了要跟他过一辈子。
　　大不了是新鲜感还没过去，想再多尝几次罢了。
　　车里的人丝毫没有动静。他也不打算主动招惹。

　　卓立言就这样看着人消失在延伸的楼梯里。
　　先前等待的闷燥好似疏散了些，他打开车门，朝着楼梯走。想干什么，说些什么，都不重要。只是单纯的，想要纪铭看到他，想起他。
　　他速度不快，但还是在纪铭关门之前，伸出一只手臂拦下。

　　纪铭握着门把，皱起眉头。
　　“这么晚了，卓董有什么事？”
　　卓立言苦笑，纪铭每次见他，表情总是不耐。
　　“晚餐还愉快吗?”
　　“还不错。”
　　“就是她了吗？”
　　纪铭滞了一秒，“差不多。”
　　什么叫做“差不多”？纪铭仍然是纪铭，连说谎的技巧都拙劣的很。
　　“她不适合你。”
　　“这跟卓董没有任何关系。”
　　的确没有任何关系，不只是事情，还是人，都跟他卓立言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但他觉得不舒服。无法掌控某人某事的无力感，非常让人泄气。
　　“如果没什么事，那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纪铭想将门关过去，却仍然被卓立言的手抵着。他开始表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卓立言。”
　　“纪铭……”
　　卓立言抬眼看着他。
　　“我们试试。”
　　纪铭闻言一怔，心里的弦渐渐绷紧，可他还是笑了，“试什么？玩多久？卓董有这个兴致，我却没有这个时间。”
　　“不是玩。”
　　“那是什么？”
　　“恋爱，约会，也可以试着生活。”
　　“生活几个月？几年，还是卓董已经准备好一辈子？”
　　纪铭看着他，也并没有一定需要个答案。他只不过想要击退这个一时兴趣的有钱人。这社会，有谁会真的思考一辈子的事？如果卓立言愿意，随便说说一辈子又有什么难？可如果两个人在一起的前提不是双方都自以为是的一辈子，又怎么可能真的能走一辈子。
　　卓立言都没有回答。
　　“那卓董愿意屈居人下吗？”
　　“……”
　　卓立言皱起眉，他明白纪铭这样说的目的，可他没法回话。
　　如果纪铭干脆地拒绝，他可以继续死磨下去，如果纪铭主动出击，他正好暴力压制顺便揩油。但现在，卓立言如鲠在喉，这个人仿佛突然之间捏住他的弱点，叫他不知如何应对。
　　“上一次，我的技术应该不至于那么槽糕。”他明明都还记得纪铭享受的模样，和那声声无可抑制的喘息。
　　“所以呢？”
　　纪铭笑着，“到此为止吧，卓董。你不缺玩伴，也不缺人爱，可我不行，我玩不起。我们本来就不在一个世界，为什么非要硬凑在一起呢。”
　　卓立言看着他。
　　那晚的那只慵懒又乖巧的猫，诱惑了他，挑起了他的胃口。此刻想要逃开，实在让人不舍不爽。
　　“将来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没有尝试就决定，这并不像你。”
　　“卓董，别说的好像很了解我似的，我们之间还谈不上什么感情，没有必要纠缠到底。好聚好散不行吗？”

　　卓立言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还是松开手。
　　他不可能为谁而屈居人下，这是习惯，也是他永远不可能忍受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不先应承下来，以前他对着那些情人说的谎还少吗？反正到床上，总是他说了算的。
　　可是现在，哄骗的话始终说不出来。

　　“不送了。”
　　眼看着那张冷淡的脸即将消失在门后，卓立言迅速伸手进去。
　　门板倾轧过来的瞬间，痛得他神经打颤。
　　这实在是最笨的办法，可他知道，纪铭的心，是软的。

　　被夹到的四根手指迅速发胀，皮肤下未能冲破表层的血点一颗一颗地聚集起来，看起来有些令人头皮发麻。
　　卓立言终于获得进屋的权利，纪铭的脸色已经可媲美杀父仇人。但卓立言的手指肿胀得厉害，他没法不管。
　　几个抽屉被弄得一团糟，纪铭才翻出一瓶云南白药。不知多久没用过，盖子上全是灰，他用手随便擦擦就递过去。
　　想也知道不可能享受到金牌病号的专享服务，卓立言接过药来看一眼，又递回去。
　　“过期了。”
　　纪铭拿回来，“外用药过期几个月也还是有效的。”
　　“过期快两年了。”
　　“我上次被你揍还……”找到限用日期，纪铭尴尬地皱皱眉。
　　“……我送你下去，顺便去药店买。”
　　“不用，给我两片消炎药吧。”
　　“没有。去药店。”
　　“维C也行。”
　　“过期了。”
　　“床也可以。”
　　“不可能！”
　　纪铭终于红了脸，一脸被耍后的怒意，耳朵烧灼地瞪着沙发上的人。
　　“你觉得这样耍我有意思？”
　　“没有耍你。”卓立言一本正经的样子。
　　“这是生活的预先演习。”
　　纪铭强迫自己的气势散退下来，沉默地对峙。
　　卓立言的脸上笑意不再。他想抱抱他，却只是点了一支烟。
　　纪铭太倔，倔到他无力招架下去，又舍不得立即放弃。
　　“纪铭，如果你从来没有过动摇，我们就不可能走到这一步。消遣完就潇洒地走掉，连我都做不到这么干脆。”
　　纪铭别开眼，不说话。
　　卓立言低低的声音，像一把坉口的小刀，在他脑袋里留下几丝剖解的血迹。
　　他强迫自己把那一次当做一夜情看待，只是没有那么容易。
　　“我没想从你这里得到公平的待遇，也不再打算改变什么来适应你。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自己，考虑我的话。”
　　“我想得很明白……这条路我走不下去，也不会走……”
　　卓立言看着这个犟得拉不回来的小混蛋，无奈地灭烟，站起来。
　　“如果你仍然要违背自己的本心，那么，我只好按我的方式来做了。”
　　“什么意思？”
　　“你会知道的。”

　　谢骏最近已经很小心，跟朋友出来玩都不再去江边，生怕遇到他的风流债。
　　可祁明仍然偶然地在金都的慢摇吧里，看到那个在卡座跟人玩骰的倒霉鬼。
　　“怎么？你小子又瞄上谁了？”
　　祁明勾唇一笑，“路哥这回可冤枉我了。”远远地看着那人一口气灌下三杯酒。
　　“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送上门的？叫过来一起玩得了。”
　　祁明收回目光，“那家伙白痴得很，哪比得上路哥身边的人。”人那么单纯，叫过来不被迅速吃掉才怪了，他还想自己留着玩玩呢。
　　路成南看着他，揉搓着身边男孩的耳朵，笑得意味深长，“太有趣也就没趣了。”
　　祁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路哥说的是。”

　　凌晨一点半，谢骏醉了，祁明还在清醒，并且整晚一反常态地窝在卡座里。
　　路成南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几乎贴在他身上的人，眼睛却不时地瞄向那个晃晃悠悠被手下人扶着往外走的醉鬼。
　　祁明微不可察地皱皱眉，麻烦是他惹出来的，虽然事实上他跟谢骏毫无关系，但他还是得兜这个摊子。
　　“路哥，不早了，我就先回了。”
　　路成南笑笑，转过脸咬咬身边人的耳朵，“行，办你的事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