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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陷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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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过去了。”黎饮和看着眼前的女孩,故作淡然地安慰。
黎饮冰拼命地把自己从过往的回忆中抽离出来,是的,都过去了。
“听说宋涉棋没读书了。”
“嗯,她中考没考上高中,就去读了个离家近的职高,后来索性文凭也不想拿了,就辍学了。”
宋涉棋母亲去世是一个下雨的深夜,雨点一滴一滴地敲打着破败的房屋檐,屋里粗犷的大汉一根一根地抽着烟,十四岁的宋涉棋坐在面色枯黄的母亲身边,愣是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那时候爷爷奶奶早就走了,黎饮和的父母离家远没赶回来,还是饮冰的爸爸妈妈帮着操办了葬礼,葬礼结束后,饮冰一家也准备启程回东都。
走的那一天,宋涉棋叫住了黎饮冰。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宋涉棋的眼底没有光,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眼神锋利的吸血鬼。
“为什么?”
坦白来说,刚来的时候,宋涉棋想方设法在爷爷奶奶面前处处压他一头,时时给她使些绊子,她只是有些失落,也没有恨过她。
直到,那次汇报演出。
瑞阳市当时有一个小学生合唱比赛,是瑞阳教育局举办的,当时规模浩大。
当时班里的李老师非常重视这个比赛,听同学们的小道消息,说是这个比赛拿奖对于班主任的职业晋升有好处。
“同学们,这次合唱比赛非常关键,取得好成绩对大家以后升学也很有帮助。大家对这次合唱比赛有什么想法?”李老师在课间操前在班里询问。
“我觉得唱雪绒花不错。”纪梵希是班里最精致好看的女孩,芭蕾跳得极好。
班里大部分同学也没有什么经验,自然也没什么想法,便像河堤边的蒲苇似的倒向了既有的提议。
“李老师,黎饮冰唱歌很厉害,还在省里得过奖呢。”
说话的是宋涉棋。
还是上次过年聚会的时候,妈妈提过一嘴,宋涉棋居然记得如此清楚。
“老师……我不行的,那次……”黎饮冰连忙否认。
“好的,饮冰别谦虚了,那你就担任这次演出的主唱吧。”李老师向来是个干练的性子,擅长快刀斩乱麻。
现在压力来到了黎饮冰这一方,她们班的的确在省里的合唱比赛拿过奖,但那是学校的音乐老师分声部训练了小半年的结果,自己也站在很偏的位置,总之没有出过多大力。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黎饮冰自从接到这个任务后,天天像是鹦鹉一样不停唱歌。
“Edelweiss, edelweiss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Small and white
Clean and bright
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练了一个多月,还真有些成就。
鹦鹉逐渐变成了百灵鸟。
黎饮冰特地让妈妈寄来了自己最爱的白色公主裙,她穿着公主裙站在镜子前面,和歌词中的意境很是契合。
终于,自己也要成为聚光灯下的主角,万众瞩目一次了,黎饮冰兴奋得睡不着觉。
黎饮冰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两个小时,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她想着忍忍就好,可实在是疼得厉害。
饮和的房间总是锁着门的,但她哥给她了一把他房间的钥匙。
她不敢叫醒爷爷奶奶,没有办法,只好半走半爬地去了黎饮和的房间里,摸黑把钥匙塞到孔里。
饮和的房门和自己屋子的是一样的,但她从来没有锁过门,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弄了好久,还是开门的声音吵醒了她哥,门才打开的。
“哥,肚子疼。”黎饮冰的脸上冒着冷汗,脸色发白,有些狰狞。
后面的故事她也记不清了,反正自己再醒来已经在医院的白色床单上了,那是她记忆里的第一次住院。
奶奶见她醒了,忙着跑去叫医生。
爷爷用他如同树皮的手为自己诊脉,固执地相信他的功底一定比那年轻的医生厉害。
黎饮和去医院旁边的小摊给她买了米粥。
“现在几点啊?”饮冰问了问身边的饮和,突然发现病房里有一个白底黑色指针的钟,时针指向八点十五。
现在去还来得及,黎饮冰安慰自己。
她又看了看正打着的点滴,正一滴一滴地匀速流淌着,这要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宋涉棋去合唱比赛了,但你不准去,快把粥喝了。”黎饮和把米粥递给她,奶奶把床上的小桌板支了起来。
“我不,我要去。”黎饮冰推开他递来的米粥,想要拔掉手上的针管,但心里又怕疼。
“小冰,乖,在这里好好养病。”奶奶好言相劝。
“好吧。”黎饮冰乖巧地坐回了床上,一口一口吃着还热气腾腾的米粥。
毕竟瑞阳是个小城市,爷爷奶奶在这里土生土长,关系网很是复杂。
这不,在医院里,爷爷遇到了他老同事的孩子。这孩子是奶奶看着长大的,三人便攀谈了起来,黎饮冰只是食物中毒,休息两天就可以回家了。
“哥,帮帮我,求你了。”黎饮冰双手合十,用她小鹿一样的双眸盯着哥哥。
“你能走吗?你试试。”黎饮和示意自己帮她推装输液袋的架子,让她自己下床走走试试。
黎饮冰的脚刚踏在地上,便觉得浑身瘫软,没有力气,要不是黎饮和扶着,差点摔在地上。
“这两孩子,在干嘛呢?”奶奶闻声走了回来。
“奶奶,我妹妹她……想上厕所。”黎饮和随机应变,帮她解释。
——
合唱比赛的结果很不如人意,大家训练了一个多月,每天从放学的四点练到六点半,但市里面其他学校从专业度、服装、舞美等各方面都略胜一筹,他们什么奖都没获得。
“就怪黎饮冰,自己要当主唱,结果比赛又不来,害得我们没拿奖。”
“就是就是,大家准备那么久,她站主位结果不来,真是的,大家努力都白费了。”
纪梵希打开自己的迪士尼笔盒:“都别这么说,小冰也是生病了。”
“还有纪梵希,唱什么雪绒花,软绵绵的,不就仗着自己在美国长大的,英语好吗。”
“是啊,想着自己出头,根本不管我们。”
班里的议论就像冬日的烈风,刮得黎饮冰脸上生疼。
后来,黎饮冰便受到了全方位的孤立,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没有同学想要搭理她。
——
“你那天吃什么了?”黎饮和问她妹妹,似乎若有所思。
“没吃什么呀,奶奶做的晚饭,在校门口还吃了一点零食,和你一起吃的呀。还有……哦,对了,今天中午,宋涉棋偷偷出校买了两杯双皮奶,给我喝了一杯。”
黎饮冰恍然大悟,一环一环因果相扣,宋涉棋让她置于聚光灯下,原来目的在此,她想起宋涉棋在她刚来的时候说的那句:
“你最好明天回你自己家去,不然我让你在瑞阳的经历成为你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不过两个月,她却的确做到了。
——
“为什么?”见宋涉棋没有说话,黎饮冰又问了一遍。
“我听过我妈的故事吧,她年轻的时候和现在也差不多,不优秀,人群里面扔进去绝对找不到。但她早恋,十六岁的时候认识了我爸,小混混,那时候都快三十了,家里穷得连住的地方也没有,抽烟,喝酒,赌博。”
“这些我妈嫁给他之前都知道。”
“那时,外公外婆知道以后,发了疯地阻止我妈和我爸交往。”
“我妈这种平时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人,那时候却跑去偷了户口本,当天就和我爸结婚了。”
宋涉棋从路边顺手摘了一朵野花,放在手里狂拧,把粉红色的花瓣拧得支离破碎,黄白色的花蕊也顺势掉了出来。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家就住在这个屋子里,十平米左右,还比不上我在爷爷家的房间大。”
“我妈把自己的旧衣服扔给我穿,衣服很大,她的T恤那时候我都可以当裙子穿了,班里的同学都笑我。”
“你平常看电视剧吗?电视剧里面那些坏男人,喝了酒就家暴,但我爸不一样,他不喝酒也家暴,但他不打我,只打我妈,但我妈会用言语,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可笑吧?”
宋涉棋说这些事时,语气平静地如同无风的高原湖泊,没有风泛起的涟漪,也没有鱼潜跃的波澜,仿佛手机APP的智能读书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