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岁为你》也棠

10、第 10 章

　　江茫，江茫，别想。
　　阿季常和江茫打电话，这是江茫唯一留下的了。

　　教室搬去了另一栋教学楼，一班在四楼，寓意是要步步高升的。一班不似高一的二班，江茫性子也变得沉闷了。江茫理科也退得厉害，既是更看重成绩的一班，仍是不熟悉的人，同桌性格也比较闷，江茫也不爱说话。沉默，压的江茫也喘不过气。
　　江茫对这一段已经没什么印象。
　　因为上网课，那个学期很短。
　　江茫记得去学校没多久自己就穿着大裤衩子了，小同桌还问她不冷吗，她笑嘻嘻地说，自己火气盛。
　　那便是很快入夏了。
　　盛夏，除了热就是热，好在学校也装上了空调。

　　江茫写了封信，写完又誊了一遍，写了快四个小时。她不敢寄快递，怕武思知道是她又直接给扔了。她甚至在信里写上：若是太烦不看也没关系。
　　第二天跑去问邮政可以把戒指放进去吗，工作人员说那可不行。江茫只好又问快递，能不能以信的形式寄出去，她想寄到武思学校，可以收信，她连信封都写好了。快递说那样也不行，得拿文件袋装着。
　　江茫只好作罢，把这个写了学校地址的信封，带着那枚戒指——江茫的易拉环。寄到武思家。
　　江茫搞丢了快递单，也不知道寄到哪里了，那几天就总担心武思又会说些什么。
　　可是没有，江茫知道武思不会再说什么了。

　　最后一个暑假自然是短暂的，两周，开学那天刚好赶上江茫18岁生日。
　　是呀，江茫要成年啦。
　　江茫不愿意坐车再跑来跑去，就自己一个人待在租的房子里。一个人，吃外卖，浑浑噩噩地拉着窗帘，不分白天黑夜。合租的阿姨偶尔买了水果，敲门问江茫吃不吃。
　　江茫说想慢慢吃顿饭的。姐姐就来接她去市里玩了一天，慢慢吃饭，完成了呀。
　　可是江茫不明白，那根紧绷的弦为什么丝毫没有松下来，江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开的药已经没有了，江茫翻箱倒柜，才找出两瓶当时没吃完的药，看看日期有一瓶都快过期了。江茫就着水几粒几粒往里吃，水喝多了又想吐，凉水喝完了，江茫干脆又就着面包嚼下去。

　　咬碎的白色药片，苦味就在江茫的喉咙蔓延开来，像是泡腾片在舌根冒泡了，苦得江茫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江茫又捂着嘴咽下去。苦，白色的恶心。江茫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词。

　　几十片，江茫迷迷蒙蒙地想，要是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就好了。

　　可是，第二天闹钟响起，江茫还是睁开了眼。只有恶心。
　　到了中午江茫耳鸣得厉害，也爬不起来，江茫直到见了医生才讲实话，姨娘抹干眼泪怕市里的医院也没法看这个，直接带着江茫去了省里的医院。

　　江茫昏昏沉沉，到G城已经是快九点，高楼、灯光、城市的烟火，她看得不真切。

　　医院急诊人来人往，江茫甚至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当时她已经看得迷蒙，药效让她睁不开眼，靠着墙壁等叫号就闭上了眼。

　　只记得姨娘推了张床位来时，自己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几乎是爬着姨娘搭着把她翻上去的。

　　再是如何呢。江茫在观察病房挂点滴挂了三天。江茫已经像个没事人了。只不过打着的滞留针和手环让她觉得自己确实像个病人。
　　傍晚她甚至和姨娘一起去吃好吃的，一起逛街，直到护士打电话问她在哪。
　　医院彻夜亮堂着，江茫被叫醒测完体温和血压，是凌晨两点，她走出去透口气，病房也不少都是亮着灯的，打点滴的区域也坐满了人，没有床位是空着的，江茫也有一天晚上是坐在那里打着点滴度过的。江茫下楼，几乎每张凳子每个角落，不是临时床位，就是陪同来的家人裹着小被子，靠着墙的地方就有人，神色疲惫的人们，来去匆匆的人们。也许也有无能为力的人们。

　　江茫讲不清，人究竟是脆弱的，还是坚强的。

　　18岁，就这么荒唐可笑地过去了。
　　期待了许久的成年，也就那样普普通通昏昏欲睡的一天。

　　阿季给武思发了短信，武思那天也没有祝江茫生日快乐。
　　今年是第四年。

　　江茫其实记得，武思的生日自己没有一年是忘记的，好像都不在一起。江茫说，为什么她们总是过不了冬，是冬天太冷了吗。有时是江茫自己发了条信息过去，有时拜托阿季打电话去。

　　武思今年也是18岁，所以江茫买了银戒指：江茫小学时看过一篇文章，说女孩子十八岁如果收到一枚银戒指就会幸福一辈子。她记到现在。
　　很傻，一个故事里的传说，还记了这么多年还这么当真。所以她在信里，也迟到地祝武思十八岁快乐，还有高考加油。

　　然而命运就是可笑的。

　　江茫又照常地上学，又一遍又一遍地走过那条路，走进学校，走上楼梯，一圈又一圈。
　　江茫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坚持坚持，上了大学，也许一切会明朗，生活会有意思的。

　　真正到了快结束的时候，江茫已经不知道在心里说了多少遍自己快要崩溃，自己一秒钟也不想在这条路上走了。
　　一分一秒，有时候江茫在路上也走得很慢，煎熬的事情拉长，延长，江茫才有底，才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