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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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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从赏春阁回来之后,哥哥就不曾来看过我。我主动去找,也总是扑空。向文水探查行踪,说是少爷这几天经常出门。再要细问,就忸怩着什么都不肯说了。这么藏头露尾鬼鬼祟祟,能有什么好事?必定是非奸即盗。
这厮以为不跟我说我就什么不知道了,他还能去哪?魂都丢在赏春阁了。不做正经事不陪本妹妹,却混迹于秦楼楚馆,从卫道士一跃成为风流公子哥。果如人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爱江山爱美人……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哎……可是说真的,我明白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那天从赏春阁回来的路上,哥哥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觉告诉我,哥哥对秦粟是有感觉的。
可是,他为什么一路都这么沉默?
不,除了第一眼的惊艳,之后,他一直都沉默着。谈笑也好,鉴词也好,达意不达心。尽管那时他也是敞开胸怀、毫不保留,但眼底的深沉很真切。好像我们的玩笑热闹是隔世的狂欢,不曾让他放进所有的心神。他,在探寻什么。
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有言语的马车里散发着寂寞的味道,很容易把人扯到冥思里。
“茉儿,你刚刚说秦姑娘像一位故人。你不曾独自出门,何时认识那位故人的?”马车里冷不防冒出哥哥这么一问,把陷入小小思绪中的我惊回了神。
“哥哥,我……我也记不清楚了。”这,要怎么回答。一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凭什么认识那个圈外的人呢。
“哦,或许是你儿时在南京认识的吧。”哥哥若有所思地猜测到。
“我儿时在南京待过?”好像没听人说起过。
也许一直以来,我对怎么面对当下太过专注了,以至于忽视了对夏茉清过往的了解。
“恩,你打小聪明可爱,南京的堂伯一家特别宠爱你,就留你在那儿住了一年。那时你才八九岁,”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哥哥顿了顿,认真地问我:“你仔细想想,以前是在哪里见过她的?你能一眼认出秦粟,说不定就能记得那时候的事。”哥哥的脸上满含着期待,可是我要让他失望了——我怎么可能记得。或许,夏茉清本人压根儿就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我敛起神,假装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皱着眉摇了摇头。
哥哥看了,敛眉不再问了。
“哥哥,你为什么要问起我那位故人呢?是不是,你想了解秦姐姐?”
哥哥微怔,抬起头看着我,却不做声,而后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些疑问,”一阵沉默后继续叹道,“有些事,你还是先不要弄清楚的好。”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车外是一个老旧的十字路口,横向那条街的尽头正对着夕阳。铺路的石板看似光洁,却带着坑坑洼洼,笨拙地反射着略显微弱的阳光。夕阳快要沉下,却要把最后的光华用鲜红的色泽来演绎。
“也许,是我多想了。”
犹记得那日晚风清畅,哥哥浅浅一声叹息,随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光散落在风中。
半个月过去,园子里已有了初冬的征兆。
是日,天气清朗,肃风微扬。早饭后,发现门口垂着一只褐色的小蜘蛛。小时候听妈妈说过,蜘蛛那样挂着,是告诉我们有贵客要来呢。
正想着,一串脚步声从游廊外传来。哟,夏儒老哥来了!今儿吹的是什么风啊?把这位大忙人给吹来了。
我虽然怨念无比,不过终归抵不过高兴,兴高采烈冲了上去。待看清他的时候却呆住了:哥哥眼角有伤,青紫的淤痕从眼角延伸到耳际。
问他怎么回事,却不见回答。我不敢妄加猜测,只好等他开口。
端起茶杯沉吟半响,哥哥突然问我:“喜欢朋友的意中人,是否很不君子?”
咦?怎么突然这么问?难道,是因为秦粟?这伤是朱时秋弄的?他们为了秦粟大打出手了?
若果真如此,哥哥就真的是对秦粟一见钟情。那么,当时他之所以沉默叹息,是挣扎于要不要遵守朋友妻不可欺的君子原则,内心在YES OR NO之间煎熬?
现在,他终于决定了要遵从自己的心意了吧。
“哥哥喜欢秦姐姐?”
“茉儿,你说什么呢?”某人脸红了……
“你不说可以啊,那我就不回答你那个问题。” 就当是你最近抛弃我的小小惩罚吧。
见我不依不饶,他终于松口:“是。”说完脸更红了,但是语气却异常坚定。
“那秦姐姐是什么意思?”
“粟粟她,她说,今后只愿为我抚琴。”都叫这么热乎了,那就没啥问题了。
两情相悦呀,真为他们高兴!昂起头,认真地告诉他:“人都有七情六欲,圣人尚不能免俗,何况我等庸人。喜欢这种事无伤君子,爱是双方的,既然哥哥与秦姐姐情投意合、心意相通,那哥哥就应该坦诚面对,真正的君子要对自己的爱负责,要尽力去面对、去争取、去保护自己的爱。试问,哪个女子甘愿与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秦姐姐既然不喜欢朱公子,那么就算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也不会幸福。哥哥,为爱,你要勇敢承担。妹妹会一直支持你!”顿了顿,笑着安慰他,“相信总有一天,朱公子也会明白的。”
哥哥听了不说话,直直地看着我。半晌,点点头,眼底多了一份坚毅。
一日,父亲把我叫去了书房。
话说,父亲大人公务繁忙,整日朝堂书房两点一线。我无故来到这里一个多月,很少被主动召见。当然,我生性不爱冒险,不敢随意去书房打搅他。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他书房。
屋子是典型的明代书房的样式,看上去古朴沉静。袅袅香烟从炉子里缓缓摆摆升起,和着质朴的书卷味,宁人心性。
环顾了一圈,发现哥哥也在。脸上的伤痕已基本褪去,神情也不似那日沉重。只是,自从赏春阁一游,哥哥似乎变了。不再整日挂着淡淡的笑容,每次见到他,总是神色肃穆。
我在现代的岁数比他大,但到这边后一直叫他哥哥,加上他本就老成,不知不觉中竟真的把他当大哥哥看了。现如今,他是越发成熟了。
父亲叫我们过来,是要说明进宫见太后的事。
张太皇太后,也就是当今皇帝的祖母,每年初冬都会摆个大宴席,把当朝或已故大臣家的嫡系年轻男女招进宫。说是自己年事渐高,整日里闲着无事甚是无趣,就想找些年轻人来陪陪她,一起吃个便饭、聊聊家常。那当然只是对外宣称的官方论调,实则,她是要借机昭显皇家对大臣们的关爱和重视。
这事儿前几天就听说了。这不现在家里上上下下忙碌倒腾着,就是在替哥哥进宫做准备么?我并未在受邀之列,父亲特地跟我说这件事做什么?
父亲看着我,似乎在思忖着什么:“你准备准备,三天后跟着兄长一起进宫。”
“我?”我也要去?虽说我是极其热切地想去看看名副其实、真正住着皇帝的皇宫。但我是庶出,怎么会有资格去?
哥哥也不解地看着父亲。
“顺德长公主想见见你。”
我极度不明就里。哥哥也面露疑惑:“父亲,顺德长公主与茉儿并不认识?为何要见茉儿?”
“这个,为父也不清楚。茉儿,这几日你务必好生准备,温习着宫中礼仪,”又吩咐哥哥,“进宫之后好生照料妹妹。”
“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