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碧传》曹衣出水

1、一

　　夜风吹得凄厉，坊间外的柳条暗自摇摆、缠绕，舞出妖娆的姿态。

　　西蓬国国师，徐长卿，此刻脸色尴尬地坐在床边，背对着头枕双臂，面孔朝向墙壁的绝色小倌，内心激荡，又无奈又好笑——他居然是奉大王的命令，来狎妓的。

　　更离谱的是，这是个提供男妓的作坊。

　　这话要从何说起呢？

　　话说西蓬国地处大陆中央，为当今最强国，其国师尤名满天下，便是这位徐长卿。

　　名满天下的不光是徐长卿的道术，还有他的相貌，有人形容：皎色清辉，不及徐国师白袍衣角带起的一簇微尘。

　　普通百姓见过徐国师的甚少，有此传说更增加了人心驰神往的想象空间，不禁令人猜想，那总是一袭白袍裹身的人该是多么得出尘绝代。

　　各国王公贵族多有为自己或儿女向徐国师求亲者，不计其数。然而徐国师一概回绝。但前仆后继者众，徐国师不胜其扰，终于有一次愠怒失言：“抱歉，各位，我现在对女子不感兴趣。”

　　他其实是想说：我现在对成亲没兴趣的。

　　但大家仿佛是安慰自己，又仿佛是恍然大悟：喔，徐国师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这误会大了。

　　但流言最容易不胫而走，尤其是徐国师的，不到半天，居然全西蓬国以及邻国的一半的人都知道了。徐国师的性取向话题像病毒一样蔓延了开来。他自己仍蒙在鼓里。

　　直到——西蓬国国王叫他过去谈心。

　　“国师啊，最近国事繁忙，多烦国师操心，累着了吧？”

　　徐长卿虚心地回道：“仍有诸多不足之处。不累。”

　　国王微笑着看着他半晌，终于开口道：“国师，本王觉得如此劳心劳力，长久下去必对国师身心造成损害，国师之不幸乃西蓬国之不幸。这样吧，我听说……”西蓬国国王耶律斜，边说边露出诡异的笑容。

　　于是徐长卿就听说了那条晦气的传言，于是本着以人为本、照顾属下的原则，耶律斜命令给徐长卿下了这样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命令。

　　大王如此八卦……徐长卿心中不由抱怨。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纯洁的国师大人毫无男女交流经验，更别提跟一男人了。

　　“你……”长卿想着这相对无言一整夜也不是个什么事儿吧，外面肯定还有一大帮七姑八婆的听着动静，准备报告给大王呢。

　　面朝墙壁那小倌心里正琢磨着这事儿呢：要说这男人像来狎妓的吧，也不像，看他木坐那儿好一会儿了。不过瞧着刚才老鸨称他‘大国师’什么的，听起来像个大官儿，不会又是什么迫不得已的狗血剧情吧？反正这人可用，嗯，我胡小白就赌一把好了！

　　“咳咳……大……大人。我从小父母双亡，小时候又被人贩子卖到杂耍团，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经常遭毒打，如今又……”那小倌转过身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徐长卿，两只白净的爪子抓着被子，不时还咬起了唇，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要换了别人，这小倌离清白不保就快了。

　　但是他是徐长卿。

　　心地善良的西蓬国徐国师。

　　徐长卿本来还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遵守王命，听了这小倌的遭遇，哪里还下得去手，心想自己若是趁人之危，岂与禽兽无异？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骂出了声：“真该死。”

　　那小倌吓了一跳，以为徐长卿发怒了，自己憋了半天装出来的可怜样不奏效了。

　　徐长卿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恐，忙安慰道：“这位……小兄弟，你别害怕，长卿是骂自己，刚才长卿心中有不好的念头，长卿……”

　　床上那人暗暗舒了口气，心中笑这人的迂腐，嘴上说道：“这位大人，您能帮帮我吗？”说着他抓住了徐长卿的袖子，把早就想好的词用尽可能痛苦的语气讲了出来，“我早年有一个妹妹，我们失散多年，我……我很想他。我是被贼人卖到这里的，您一定有办法救我出去对不对！？”说完期待地瞧着徐长卿。

　　徐长卿想到那些风言风语，本欲拒绝，但转念一想：皇上不是要一个交待吗？我便把这人带出去，又可救了他，同时恰好堵了前来求亲的人之口，还我个暂时的清静。至于那些传言，哎，徐某自问清白，就由它们去吧。

　　一想到此，徐长卿微笑着点点头，那小倌大喜，忙道：“兄弟，太谢谢你了！哦，不对，大人……”

　　徐长卿瞧他言语有趣，情不自禁地抚摸着他的额头，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乍得喜讯，也不装可怜了，开心地答道：“哈哈，我乃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黄浦小帅哥胡小白是也！”

　　徐长卿保持着迷死人的微笑：“小白兄是吧？在下徐长卿。”

　　胡小白握住他的手：“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