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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龃龉 莱斯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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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斯利赶到储物间的时候,莱斯特兰奇已经等候多时,她靠在一架明显用咒语清理过的柜子边,黑色的波浪卷发包裹着苍白的脸,猩红的血从纱布里渗出来,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滴着。
“抱歉,我来晚了。”莱斯利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带着敬畏的恐惧瞥了一眼莱斯特兰奇的胳膊。
“布莱克?”莱斯特兰奇弓起一条眉毛。
“对,你怎么知道?”
“他的声音大得我在德姆斯特朗都能听到。”莱斯特兰奇讽刺地哼了一声,“不过我很感谢你没有告诉他是要来见我。”
莱斯利实则并没有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任何感激,当然,她也没有指望能听出来。让除了帕特里夏以外的任何一个莱斯特兰奇表示感激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特别是莱斯特兰奇中最斯莱特林的斯嘉丽·莱斯特兰奇。这样听起来多少有一点学院刻板印象了,可她实在没办法从斯嘉丽·莱斯特兰奇身上发现一星半点的别的学院的特征。
至少莱斯特兰奇对她还算友好,这就够了,她只是想尽可能避免一切争端。
“我可能需要你把纱布取下来。”莱斯利清了清嗓子。
莱斯特兰奇皱起眉头,看起来并不觉得莱斯利的要求是正确的,却依旧顺从了。纱布取下来的那一刻,红得发黑的血向外喷涌而出,很快在地上汇集起来,形成触目惊心的血泊,铁锈的味道在空中飘散开来。莱斯利的脸顿时白了,胃酸在她喉咙口翻涌,她拼命吞咽着,防止自己吐出来。
加强版白鲜,这是莱斯利唯一能想到的治疗方式。莱斯特兰奇的伤口看起来完全不像仅仅是念错了咒语那么简单,更像是黑魔法造成的切口,如果真的是黑魔法造成的,那么白鲜其实派不上用场。她决定还是试一试,于是用魔法召来了坩埚,又从口袋里摸出需要的白鲜草丢进锅里。萃取白鲜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大约十五分钟就可以得到一个蜡封小瓶子的量,为了加强效果,她从魔药教室里偷了一颗瞌睡豆和一把银色小刀。
“你为什么不去找庞弗雷夫人?我的意思是,她应该比我有经验得多。”莱斯利蹲在地上,努力找话题以活跃气氛。
“我不想大肆宣传受伤这件事。”
“那万一我没办法治好你呢?你的伤口看起来像是黑魔法造成的切口,即使是加强版的白鲜也不一定能—”
“特拉弗斯,”莱斯特兰奇打断了她的话,垂下海蓝色的眼睛,视线冷漠地落在她的脸上,“人和人之间想要愉快地交往,需要信任的基础,白鲜没用总有办法有用。现在,我们不如来谈谈你对德国人的看法。”
即便知道莱斯特兰奇指的是新来的约瑟法·兰德,“德国人”这个称呼依旧让莱斯利感到不适。她向来反感用种族或者国籍指代一个人的行为,就好像他们没有自己的名字,而这种行为在霍格沃茨恰好非常普遍,例如“那个泥巴种”“那个斯莱特林”“那个俄罗斯人”“那个红毛”。只不过空中的血腥味让她实在没有力气与莱斯特兰奇争论,也不想就此得罪了她,只好假装不介意。
“她长得很漂亮。”莱斯利斟酌了片刻用词,这么回答,尽管知道这不是莱斯特兰奇想要听到的答案。
“我以为你不是这么肤浅的人。”莱斯特兰奇毫无感情地轻笑了一声,抬起没受伤的右手,端详着修剪利落的指甲。“我想听的是看法,而不是陈述你所认为的事实。”
火焰周围炽热的空气在莱斯利的手心留下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汗珠,厌烦的情绪在她肚子里酝酿。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在家教森严的纯血统家族里长大的莱斯特兰奇如此不会看人脸色,又或许是她完全不在乎莱斯利的感受。
因为不在乎,所以懒得照顾别人的情绪,这种性格实际上和莱斯利惊人地一致,而她此前不太会察觉到。在意识到她们在这方面一模一样后,她的不耐烦被亲切感取代了。
“我和她没有说过话,没法评价,能说出的也只有对她的家族的刻板印象了。”她对莱斯特兰奇实话实说。
“什么刻板印象?”
莱斯利咽了咽口水,德国境内对兰德家族的评价并不好,并且兰德家族和巴沙特家族有过一段相当不愉快的过往。在其余的土生土长的英国巫师面前,她不太愿意让他们先入为主。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卡兰对着兰德露出微笑的场景浮现在她眼前。基本上在进入霍格沃茨以后,卡兰和莱斯利就形同陌路,她开始忘记了他笑的样子,儿时幽默风趣的哥哥早就消失不见了。谁知道,向来自视清高的卡兰宁愿对他们家族敌人的女儿假笑,也不愿意对她这个妹妹点一下头。
赌气的情绪涌了上来。“每一任兰德家族的家主都有数不清的风流史,操控政府,暗中发展黑暗势力,企图用联姻手段吞并其他家族。”
这并不是假话,在莱斯利的记忆里,正是汉斯·兰德——约瑟法·兰德的祖父——亲手把她的舅公以莫须有的罪名送进了监狱,原因就是舅公拒绝把女儿嫁给汉斯·兰德当他的第三个妻子。背后的故事应该远远复杂于此,不过对兰德家族一贯的行事风格来说,这个理由也算站得住脚。
微笑爬上莱斯特兰奇的嘴角,她很快就把嘴唇弯起的弧度抹去,莱斯利却依旧捕捉到了像偷腥成功的猫一样的满足,她知道自己的回答正中莱斯特兰奇的下怀。
“我很好奇。”莱斯特兰奇说,撩开挡住眼睛的头发,在这一瞬间,莱斯利觉得她与传说中的塞壬如出一辙。
“好奇什么?”
“约瑟法·兰德这次是来祸害哪个家族。”
灰白色的液体沸腾起来,莱斯利用银色小刀挤出瞌睡豆的汁水滴进坩埚里,液面上一下蹿起蓝色的火苗,怒吼了片刻又缩了回去,魔药变成了淡青色。
莱斯利并不着急回答莱斯特兰奇的问题,暴风雨前需要足够长时间的宁静,约瑟法·兰德和西里斯·布莱克被安排联姻的消息足够成为掀起风浪的一颗炸弹。她变出一个小的玻璃瓶子,仔细地把熬好的白鲜倒进去,站起身递给莱斯特兰奇。
“如果你是沃尔夫冈·兰德,把女儿嫁给英国的哪个纯血家族可以让利益最大化?”她拍掉袍子上的灰,不紧不慢地反问。
莱斯特兰奇接过白鲜,拉开纱布倒了一点上去。一缕烟雾冒出来,汩汩流淌的鲜血凝成了一个僵硬的血块,堵在伤口的位置。伤口没有愈合,最起码血止住了,莱斯利松了一口气。莱斯特兰奇的眉头皱起又松开,她冲莱斯利点点头,把装白鲜的瓶子重新拧起来放进口袋里。
“你们院的布莱克,毋庸置疑。”莱斯特兰奇随手把纱布扔在柜子上,推开门走了出去,“我们走吧。”
和聪明人打交道的最大好处就是话不需要说明白,对方也可以领悟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莱斯利清空了坩埚里的剩余的液体,大步跟着莱斯特兰奇走出了门。
门口站着两个莱斯利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西里斯·布莱克和詹姆·波特,前者正用震惊的眼光打量着她。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准备立刻走人,而布莱克显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我以为你说你要去见别的朋友。”
“她见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布莱克?这里不欢迎纯血叛徒。”莱斯特兰奇在莱斯利找到合适的托词前开了口,莱斯利知道她的本意并不是帮自己解围。
布莱克厌恶地瞪着莱斯特兰奇,就像她是地上的一团碍眼的脏东西。“离特拉弗斯远一点。”
“为什么你在乎我和谁一起行动?”莱斯利质问道,他说话的口气就好像他是她的男朋友,可他们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谁说我在乎了?”布莱克拔高了声音,波特扯了扯他的手。
“很好。“莱斯利冷冷地说,她不打算再和布莱克多废话,她从不知道他也这么喜欢多管闲事。自从黑湖边莱斯特兰奇和布莱克吵了一架以后,她不管往哪里走他都会用一种让人发毛的怪异眼神看着她,那种视线就像黏人的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
“等等!”波特喊道,冲过来堵住莱斯利的路,“我有正事找你。”
莱斯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抱起手臂看向波特,莱斯特兰奇在对布莱克和波特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好好训练”后便径直往前走去,她在心底发出一声哀嚎,唯一一个能舌战群雄的人抛弃她了。“你要说什么。”她很不痛快地问。
“哎,不要生气,西里斯不是那个意思。”
莱斯利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模仿着布莱克的话。“谁说我在乎了?”
“你!”布莱克生气地喊道。
“安静,西里斯!”波特用更高的声音说。莱斯利被他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对话吵得头疼,匆匆扒了几口的晚餐早就消化掉了,现在她的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我没那么多时间,波特,没有事我就回公共休息室了。”说罢,莱斯利便绕开波特想要走开。
波特急忙拦住她。“别走,我真的有事。米妮——我的意思是麦格教授,关了我和西里斯两个礼拜的禁闭,所以接下来的几次魁地奇训练我没办法参加了。马上有我们和斯莱特林的比赛,你能不能帮忙组织一下训练?”他紧张地看着她,似乎认定了她会拒绝。
两个礼拜后,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确实有一场魁地奇比赛。斯莱特林一向是格兰芬多最强劲的对手,和莱斯利同为找球手的雷古勒斯·布莱克球技不凡。卡兰也在斯莱特林的球队里担任追球手,哥哥的速度和波特不相上下。所有人都在为比赛紧张,包括莱斯利在内。
关乎到学院的荣誉,莱斯利果断地做出了回答。“好,要是你有战术方面新的想法记得告诉我,我会给他们练习一下。”
波特顿时放松下来,对她连声道谢,并在她往公共休息室走的时候跟了上去。莱斯利放弃了抵抗,与波特和布莱克说任何话反正都是白搭。
“新来的那个约瑟法·兰德,你认识她吗?”波特厚着脸皮走在莱斯利身边,问道。
今天是全球八卦日吗?莱斯利腹诽道,每个人都要问她关于约瑟法·兰德的事。“不认识。”她简洁地回答道。
波特遗憾地垮起脸,“我以为你们认识,毕竟你妈妈是德国人。”
“德国是一个国家,不是一个村。”莱斯利讽刺地说,“不过也许你的朋友布莱克认识。”她玩味地回头看向跟在她和波特身后的布莱克。
“跟我有什么关系?”布莱克不耐烦地揉了揉头发。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不是为了和你提前培养感情才来的霍格沃茨吗?”
波特难以置信地看着布莱克,求证般地发问:“真的吗,西里斯?”
“我从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一个斯莱特林的未婚妻。”布莱克说,手攥成拳头捶着身边的墙,“反倒是你,特拉弗斯,你什么时候这么关注我的私事了?”
看见布莱克眼里反射出来的火把跳动的光,莱斯利冷笑一声。“身处在人群中时,我总是会被迫听到一些我毫不关心的事情,比如你和兰德在未来的大概十年内要结婚。”
“我说了我不会跟她结婚!”布莱克嚷嚷着,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回响着。
“不结就不结好了,别像狒狒一样大吼大叫。”莱斯利嫌恶地说,趁着楼梯转过来时跳了上去。难以想象,到了五年级,布莱克还像五岁小孩一样一碰到不顺心的事就大吵大闹。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布莱克不依不饶。
“我相不相信很重要吗?是我相信了以后你就会多了一块肉,还是我不相信你就会少一块?”
布莱克沉默了,而波特在一边不敢出声,这让莱斯利终于获得了久违的宁静。她气势汹汹地加快了脚步,甩开波特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他们在她身后窃窃私语,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关心。
到了公共休息室门口,胖夫人正在和隔壁的画像里的一位骑士打情骂俏,手上还像希腊神话中的女神般拿着一串葡萄。莱斯利等人的突然出现让她十分不满意,粉嘟嘟的脸皱成一团,撅起嘴盯着他们。
“你们打扰到我了,不懂事的小鬼头。”她恶狠狠地说,语毕却小鸟依人地靠进骑士怀里,往他盔甲下的嘴里喂了一颗葡萄。
“抱歉,夫人。”莱斯利礼貌地说,“八音盒。”
胖夫人咯咯地笑起来,“八音盒,对,正是这个浪漫的小伙子送给我的。”门旋转着打开了,露出通向公共休息室的洞口。莱斯利爬了进去,公共休息室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在赶论文的学生,桌子上堆着从厨房拿来的食物。她随手抄了一个南瓜馅饼,饥肠辘辘地走向女生宿舍。
莱斯利打开宿舍的门,又被布莱克的声音停住了脚步。“我真的不会跟她结婚!”他站在壁炉旁一脸真诚地仰头看着她。她站在栏杆边,俯视着他的脸,男生的深灰色眼睛毫不畏缩地和她对视着,神情严肃。
“我知道了。”莱斯利已经没有力气再喊回去了,她走进宿舍,伊万斯还没有回来,弗朗西斯卡舒舒服服地窝在被子里读着最新一期的《女巫志》。
“你看起来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咪。”弗朗西斯卡放下杂志,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发生什么了?”
“听无聊的人讲了一路无聊的话。”莱斯利没好气地咬了一口冷掉的馅饼,“真不明白布莱克有什么好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不会真的觉得我关心他跟兰德的事吧。”
“哟,”弗朗西斯卡彻底抛弃杂志了,“他说什么?”
“一直跟我说他们不会结婚,不结就不结好了,跟我说什么,我又不是沃尔布加·布莱克。”
弗朗西斯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许他对你有意思。”
还是别了,莱斯利可不想摊上一个不成熟的麻烦。她狼吞虎咽地解决了南瓜馅饼,对弗朗西斯卡小小地翻了一个白眼,走进盥洗室去刷牙。
梅林保佑,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和西里斯·布莱克有任何感情上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