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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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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治明天还过来是吧?”
张琴咽了把口水,“是……是。”
“明天尽管过来!我倒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禾民庆说着坐下,好一会儿才把情绪缓过来。
他看着禾苗,安抚道,“丫头你尽管放下心,没有我同意,谁也不能把你稀里糊涂嫁出去,你现在嫁人也有点早,这里是你家,谁要是再给你脸色看也别忍着。”
这话句句直指张琴。
张琴埋着头,脸色十分难堪。
禾苗心中流淌暖意,随即点点头,“我知道了二叔。”
夜色深沉,这个年代的工业化污染还不严重,天上繁星低垂着,好似伸手就能够到,远处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狗吠。
禾沐景做了个梦。
他梦见姐姐嫁给了刘大义。
刘大义还记着他拿弹弓打他的仇,拿着棍子在后面追着跑。
他被拎住了后衣领,然后刘大义那张脸忽然就当着他的面扭曲变形了,皮肉好像下面有虫子一样在动,然后他的嘴角往脸颊两边咧,越咧越大。
边变形,还朝他诡异地笑着,这一笑不得了,露出来两排钢铁似的尖利钢牙。
“臭小子,总算是落到我手里了,我这就把你屁、股打开花。”他说着就举起棍子,一下一下地落在他的屁、股上。
禾沐景被打得抽疼,但是他忍着没有哭出声,蹬着小腿,挣扎着喊姐姐。
刘大义在他耳边狞笑,“喊姐姐也没用!你姐姐也管不着你,她要是敢过来,我就连她也一块打,我还管不了你们姐弟俩?开玩笑!她现在可是我媳妇!”
紧接着,画面一转,他竟然看见了师父。
和以往不同的是,师父一脸失望地看着他,“崽崽,我原本以为,以你的聪明才智,完成这一世的任务是很轻松的,没想到耗时这么久不说,你还失败了。”
“从你姐姐嫁给刘大义,你的任务就已经失败了,为师当初费力将你送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是我看错了你。”
“你再回来也没什么意义,你就留在那吧,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师父。”
……
禾沐景是被吓醒的。
桌上的电扇呼呼地吹着,他的后背却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梦境真的很真实,让他现在还是觉得后怕,怕姐姐真的嫁给了刘大义,他虽然对于嫁人没有清楚的概念,但是他知道,刘大义对姐姐不好,还打他们。
不能让姐姐嫁给刘大义。
禾沐景通过这个梦,有了新的顿悟。
既然姐姐总得嫁人的话,那不如给她找个好人,这是不是就算改命了?
之前姐姐跟他说过,女人结婚,就是第二次重生。
既然是这个道理,那他得抓紧了,刘大义的事情还没解决,万一解决完了,以后也保不准还会不会冒出另一个刘大义。
……
几个小孩聚在秘密基地玩滑沙。
张勇看着禾沐景,睁大眼睛,“啥?你说让我把村里的人员名单偷出来?”
“你爹是村委会的,村里应该对每户人口包括年龄工作什么的户籍信息都有记录,拜托大勇哥帮帮忙,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禾沐景心里想的是拿到石坝村里未婚的适龄青年名单,看看能不能挑出来优秀的,介绍给姐姐。再不行,他还能找找外村,总能找到比刘大义好一百倍的。
他这段时间没少在王家玩,王婶喜欢催婚王哥哥,他也知道了许多嫁娶方面的常识。
二叔是个男人,管不了姐姐嫁娶。
二婶也靠不住,那就让他出马,万一真的可以改命,那就是大好事。
“要是被我爸逮到,我怕他抽我。”张勇虽然在孩子群里牛气,但是怕他爹娘,不过对上禾沐景那双无辜的大眼,还是改了注意,豪爽地点头,“行!”
“这事包在我身上!我爸屋里专门有放书本的抽屉,里面肯定有名单!”
得到承诺,禾沐景放下了心,“谢谢大勇哥哥。”
张勇不好意思得挠挠头,逐渐在一声声地哥哥里迷失了自我。
隔天张勇就把名单送来了,别看石坝村不大,有整整百来页呢,而且上面还有一寸照片!
这大大方便了禾沐景,他在上面扫了一圈,从里面挑出来几个长相端正,面相平稳的,再一个个看年龄,家庭人口,就业状况什么的,总共挑出来十张。
薛六,二十一岁,家里排行老六,上头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
禾沐景摇摇头。
pass.
王婶说过,嫁人最好不能找家里有兄弟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王婶说她吃过的盐比他走过的路还多,总之很厉害。
刘铁牛,二十五岁,离过婚……王大川,二十三岁,工地搬砖……齐齐哈尔,二十四岁,少数民族,外地人暂住……也不行,那他姐姐岂不是要远嫁?
禾沐景翻到了最后一页。
二十六岁。
嗯,年纪大了点。
市区国营制药厂职工,独生子女,家里人口少。
这个不错。
禾沐景抬头看了档案介绍上面那张一寸的头像,顿时愣了下。
这不是王哥哥吗?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王哥哥和姐姐从小就认识,用他学过的两个词形容,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挨得又近,知根知底的熟人,而且王婶在催婚王哥哥。
姐姐又没有好的人选,两个人很般配啊!
想到这,禾沐景小脸上充斥着喜悦,把名单还给张勇,抬脚就往王家跑去。
顺利见到王前程,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禾沐景也不拖沓,直接了当地问。
“王哥哥,你觉得我姐姐怎么样?”
“你姐姐?”王前程顿了顿,顺着他的话答,“挺好的啊,长得漂亮,性格虽然不够温柔,爱使小性子,但姑娘家家的,胜在可爱,你见过湖边的蒲草没?”
他说着,脸上透出几分认真,“表面上柔软,其实很坚韧。”
“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一路走到这不容易,所以,崽崽你以后要加倍对她好,不准惹她生气,听到没有?”
禾沐景听他说了一大堆,全是夸奖姐姐的,心里一下就有了注意。
几乎没有犹豫就道,“那王哥哥,你觉得让我姐姐当你的媳妇好不好?”
话落的瞬间,王前程被空气呛到。
他重重咳了几下,“崽崽,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禾沐景站在他对面,身形显得那样小,气势却很足。
“我可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这时候,屋里的王婶走出来,听见这句话,稀奇地睁大了眼,“崽崽你是说,让你姐姐嫁过来给我当儿媳妇?”
“嗯。”禾沐景点点头,转而看向王前程,“王哥哥你可要想好了再说,我姐姐这么好,村里喜欢她的人可多了,村长的儿子还看中了姐姐,过来下……下聘了。”
王前程皱眉,“刘大义?”
王婆子反应更大,“我的天,这可不能答应啊!你二叔二婶别犯糊涂!”
禾沐景故意让王前程着急,没有把禾民庆不同意的真相告诉他们,只脆生生地道,“王哥哥你要是喜欢我姐姐,那就早点跟她说,要不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他迈着小短腿风光地走了,剩下母子两人呆愣院中。
寂静了几秒。
王婶一拍大腿,“瞧我!光顾着替你瞎着急,差点把苗丫头给忘了,儿子,说真的,我觉得禾苗这姑娘可真不错,你要是娶了她,那娘做梦也得笑醒!”
脑海中浮现小姑娘揪着他衣角耍赖的样子,王前程脸上有点发烫,“我愿意有什么用,那你也得问问人家禾苗的意见。”
“儿子你刚才是没听见?村长儿子相中了禾苗,都要下聘了!你还不抓紧点?”
王婶咬咬牙,恨铁不成钢,“没准崽崽过来问这些,就是人家禾苗的意思呢?她一个姑娘家不好亲自过来说啊。”
大约一个小时前,崽崽刚出门,村长刘治和王媒婆后脚也紧跟着过来了,两人脸上都笑呵呵的,喜气临门的模样,似乎这门亲事肯定能成般。
刘治对两块金镯子很有信心。在他眼里,别说禾家,就算换成别的人家,能嫁给他儿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禾家这是命好,等定下亲事,只有高兴感激的份,哪还能拒绝?除非是傻了!
王媒婆也是这么想的。
禾家老二夫妻俩,又不是禾苗的亲爹亲娘。
张琴对禾苗姐弟俩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这等送上门的好事,既能把人打发出去,还能得两块金镯子。
两人刚进来喊了声,屋里的张琴听到动静也出来了,脸色有些怪异。
刘治并没有察觉异常,笑眯着眼,“亲家,这事想的咋样了?是这样啊,我找人算了算,巧了,后天就是个吉日,咱们趁早吧婚事给办了,图个吉利!”
见张琴脸上不大好,愣了愣。
“额……是有点仓促,这不还是为了两个儿女着想,办酒席啥的又累人,咱们先把婚给结了,之后该有的礼数落不了。”
还不是家里那臭小子催的紧,刘治无奈才想出来个这么个说辞。
他当然知道,嫁娶都得按顺序来,没有哪家是先上车后补票的,谁让他给的金镯子够分量?谅禾家也不敢不答应。
正等着张琴开口。
门厅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
“好大的脸!”
“这门亲事我还没说同意,你和你那混账儿子就想着怎么糟践我侄女?”
禾民庆眼睛瞪得像牛铃,“苗丫头样样都好,你也不去村里街坊的打听打听,她是啥样的人,你儿子又是啥样的?流氓地痞,不务正业的街溜子。”
刘治被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通骂,铁青着脸,正想发作,硬是忍了下来。
“我儿子以前的名声是不太好,我这两年管他管得严,他现在比以前安分太多了,和你家苗丫头很般配。”
“安分?”
“我咋听说,刘大义和村里的李寡妇厮混,这俩人还把李大姐推进村南的湖里,虽然没得逞,但那也算个杀人未遂!也就是李家肯松口,要不他早蹲局子了。”
禾民庆这话说的可是一点没有顾忌。
刘治当即就变了脸,语气沉沉地道,“禾民庆!你别好赖不分!”
“我儿子愿意娶禾苗,那是你家烧了高香!再说你又不是她爹,你管得着她嫁谁?昨个你媳妇都差点把聘礼收了,这事就成了一半!你在这搅和啥!?”
禾民庆低啐,“屁!”
“苗丫头是我亲侄女,我是她亲叔,没我同意,那些不知道哪来的臭腌臜货,别想祸祸她,你是村长也不成!”
“你也不去外面打听打听,有没有先娶媳妇后办酒席的道理!这不存心想糟践我侄女?别说两块金镯子,就算是十几块二十块,一屋子金子,我侄女也不能嫁!”
刘治指着他的手在半空中颤抖,咬牙切齿的。
“你就非得不识好歹是吧?你都说这么难听了,那我也把话撂这,禾苗嫁给我儿子,那是她和你们禾家的福气!”
“换成别的姑娘,早就乐呵得巴不得赶紧嫁进来了!
说到这,他冷哼,扯着嗓子,“禾苗一个没爹没娘的,保不齐还是克夫命,身边还带着个小拖油瓶,我儿子能看上他,你们禾家不烧高香,还敢在这拿乔!”
“呸!我都还没嫌弃她,她不嫁我儿子,谁愿意娶她?等着年纪大了老死在家里,到时候倒贴给我们都不要!”
啪的一声。
禾民庆进屋拿啤酒瓶,一把磕在墙上摔碎,举着碎酒瓶就朝着刘治走来,脸上冒着凶光,好似恨不得把他撕碎。
在场的两个妇人吓得尖叫一声。
张琴惊恐过后,怕他真做出傻事,赶紧把人拦下。
刘治是个胆小的,见这阵仗,腿都吓软了,扭头就脚步踉跄的往外逃。
院儿里恢复了平静。
只有张琴着急着劝禾民庆的声音,禾民庆扔了手里的碎酒瓶,双手撑着膝盖,眼睛都是泛红的,他一把甩开张琴。
“瞧瞧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一开始不拒绝,刘家也不会这么死缠烂打。”
张琴吓得一哆嗦,低低哭出声,“是,都怪我见钱眼开,看见金子就走不动道了,我也没想到刘家父子能无赖成这副德行……”
禾沐景刚进门就撞见这一幕,回想刚刚看见的落荒而逃的身影,心里明白了大概。
迈着小短腿上前,小手在他手上拍了拍。
“二叔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姐姐的。”
禾民庆脸上的戾气散去不少,郑重地点点头,“你和你姐姐都是懂事的好孩子,二叔也不会让你俩受委屈。”
这一风波,出去摆摊的禾苗是不知道的。
日子又平静的过了两天,村里村外才有了点风声,想想也是,当初院儿里闹出的动静那么大,肯定有嘴碎的说闲话。
不过这闲话,大多还是针对刘治和刘大义父子俩的。
有说他们俩没脸没皮,知道他家的都不会把姑娘嫁过去,就算给两个金镯子也不可能舍得把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
有的又翻起了旧事,说看见刘大义和李寡妇在李家门前就敢搂搂抱抱的,第二天刘治还去禾家说亲了,也不心虚。
反正,这些风言碎语没怎么影响到禾家。
禾苗知道了,顶多心里难受一会就过去了。
禾苗还怕刘大义找她来算账,有两天没去摆摊,在家做别的活儿。
中午张琴买好了菜,张罗着要做一桌子好菜。
禾苗过去帮忙被她给劝出来了。
张琴真的想通了不少,有了禾民庆的叮嘱加教训,还有村长一家活生生的例子,她每每想到自己差点干了傻事就后悔得不行,又庆幸崽崽拦住了她。
要是那天真把聘礼收了,以刘家的无赖程度,这事难收场。
这些年她不待见姐弟俩,处处看他们不顺眼,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
她也偷偷拿了哥嫂死后的抚恤金,该对姐弟俩好点,免得真把哥嫂惹急了,像之前老太太一样,上来找她算账咋办?
*
禾苗现在的活儿是王婶给她介绍的,现在天气没七月份那么热,她的草帽也卖不了多久,干脆就不出去摆摊了。
她和王婶两人在炕上盘腿坐着,一块缠棉线,这些棉线都是拿来做衣服缝被子的,一捆棉线是五毛钱。
两人边干边聊,大概一上午,一人分别能挣个十五块钱,也不算少。
禾苗灵活能干,性子温和,几天相处王婶没少夸她。
这天天热,王婶见她脸上都出汗了,让王前程买两瓶汽水喝。
禾苗摆摆手推辞,“不用这么麻烦了王婶,我不热。”
王婶噗嗤笑出声,“你这丫头还说不热,看你小脸都红成啥样了?你跟我一起干,还把我的份给做了,手都没停下来过,也不喊累不喊热的,一瓶汽水算啥?”
禾苗还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
可不是,有点烫。
王前程看了她一眼,就有些失神地移开了目光,“外面井水里镇着葡萄,酸酸甜甜的挺开胃,我先去拿两块过来。”
他说完很快就把葡萄拿进来了,放下东西以后就推着单杠车出去了。
禾苗透过窗户看着他的背影,穿着汗衫,裸露出来的两条手臂上肌肉线条流畅,宽肩窄腰,白色布料上隐隐透出脊椎骨的弧度,透着男人的阳刚之气。
禾苗匆匆别开眼,脸上更烫了。
偏偏王婶在一旁开玩笑,“这小子,没说两句就走了,也不知道打个招呼,你说我当初要是再生个闺女该多好。”
禾苗客气回,“王大哥挺好的。”
王婶感慨,“他爹死的早,他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在厂里踏实能干,懂得孝顺我。还说想把我接到市里一块住,就是我舍不得老房子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