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森林》鲁庵

4、第 4 章

　　饿得快断气，救星终于到了。
　　虽然饭盒里只有蓝夜的员工套餐，我仍然吃得香甜。
　　顾随刚才突破重围很费了一番功夫，他擦着汗，对我的遭遇深表同情，主动让我多休息几天，避一避，等风头过去就好了。
　　我感动之余，总算脑子清醒，没说出自己原是真的有打算接柳妍MV的。
　　吃过饭，顾随收拾好碗筷，过来查看我的伤势，唉声叹气。说近日店中人员紧缺，我这员大将还捡着时候受伤，真是晦气。说归说，他还是主动留下来照顾我起居。
　　我无法拒绝，却对他趁机索要报答的行为置之不理。
　　有人随身伺候果然大大不同，我吃饭活动样样顺手，还不忘拍拍顾随的脑袋以示奖赏。

　　第二天一早顾随本想带我去医院，可见楼下仍被记者围堵，便请了位相熟的医生来。医生认真检查了伤处，说看起来吓人，其实伤不重，没伤筋没动骨，休息几天基本就能恢复。
　　于是皆大欢喜。

　　这天半夜，顾随下班回来，兴致勃勃。
　　说今晚见到沈怀风，问起我，他添油加醋说了我所受的遭遇，沈大只应了一句“我来处理”，没想到就这两个钟头的功夫，楼外头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了。
　　“这么厉害？”我心中感佩，由衷赞叹。
　　“柳妍就是他公司艺人，又怎么会搞不定。”
　　我诧异：“沈怀风是做娱乐行业的？”
　　“不是。沈氏旗下有娱乐公司，现在由二少爷沈云清掌管。苏词，你要是真想唱歌，下回见了好好给他认个错。沈二少造星的本事可是一流的，他要是愿意捧你，就等着发达吧！”
　　顾随早忘了昨日以为受到背叛时的愤怒，一心一意替我打算。

　　“何况，沈大似乎对你有意思……”
　　这一句话骇得我最后一口汤直接喷了出去。
　　他立刻跳开，抖着衣服嚷：“开个玩笑，至于气成这样嘛！”
　　我道歉，他嘟囔着去卫生间清洗。

　　闭上眼，握成拳的手有些发颤，我不觉深深叹了口气。
　　从辍学打工到今，不是没有过富家子想包养我。
　　极度困顿艰难时，我也曾想过试着走这条道，可总是不能劝说自己越过这条在旁人看来并不值钱的底线。
　　这是我仅余的尊严吧。

　　在家养了两天，楼下不见了蹲守的记者，柳妍的绯闻男友女友也已如昨日黄花，媒体再无后续，可见其公司公关了得。
　　顾随完全不当我是个需要进补的病人，日日蹭店里的工作简餐带回家，少油寡盐，渐渐吃得腻烦，我觉着自己都快能去做减肥产品广告了。

　　晚上，顾随又回了店里。
　　我正靠沙发上看着八点档电视剧打着盹，柳妍打来电话，说最近事多，没能和我联系。
　　此时我虽然已经淡定，却不能不问起那些恶意的传言。她笑说不要紧，是记者瞎拍瞎讲，她已向公司澄清。
　　我这才真正放下了心。
　　她又提到MV，笑说多亏了那些绯闻，公司对我的外型非常满意，如今连人气都有了，录用多半没什么问题了。说着笑嘻嘻让我等通知。
　　我虽对此无意，却不愿轻易拒绝了她的好意。
　　只此一次吧。
　　柳妍满意地挂上电话。

　　我本打算多休息几日，可沈二少爷不答应，总逼着店里要我亲自去赔罪。
　　转天，我感念顾随做小伏低照料我的恩德，终于在他央求下带伤去蓝夜上工。
　　在休息室门口遇到等场的安琪和安妮，蓝夜最能赚钱的一双姊妹花。两人向我问好之后，继续兴高采烈谈论着今晚的客人。
　　听到叶四爷的名头，我讶然回头：“他来了？”
　　安琪昂起头，颇为自豪：“是啊，四爷最爱看我们姊妹跳舞。”
　　兴义堂的叶四爷，蓝夜老板叶笑的哥哥。
　　他前呼后拥来蓝夜时，我曾远远瞧见过几次。这人也算是我的债主——我那几笔数额不小的款子就是借的兴义堂旗下公司的。

　　这两姊妹跳的钢管舞确实美极，腰肢柔韧，性感热辣，我也是她们的粉丝拥趸之一，曾跟着习练过几次，颇需技巧和力量。
　　啧啧赞叹一番，进了休息室更衣化妆。
　　两个节目之后就轮到我上场。为了照顾我的伤脚，台上竟然安排了座椅。
　　我心里暗骂顾随多事，也只能慢慢走过去，倚着老旧的红木椅背，徐徐打开羽扇，在低低吟唱中搔首弄姿，一首歌下来，别扭得脑门上都出了汗。
　　几首歌唱完下台，顾随早等在幕后，搓着手跟在我身旁，神色颇为踌躇。
　　“怎么？顾经理今儿全程陪护？”我一边卸妆换衣服，一边随口调侃。
　　顾随没接话，一直等我锁了柜门要走，他按住我的手说：“先别走。老板让你去三号包间，有贵客。”

　　“什么贵客？”
　　我皱眉，心里暗暗祈祷不要是沈云清。我平日从不陪客人喝酒，顾随最清楚。
　　他苦着脸一笑，说：“苏词，你是知道的，沈二公子一直要见你，连叶四爷都来了。”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我叹气。
　　顾随以为我仍是坚持不愿去，头上开始冒汗，低声说：“这是老板亲自安排下的，苏词，你不要任性。”
　　我抱住手臂冷眼看他。
　　他左右看看，弯着腰低声求我：“祖宗，叶老板待你不薄，给哥点面子，回头哥给你赔礼不成么？”
　　受人点水恩，必当涌泉报。这我懂。
　　十倍薪酬，否则老娘不干！我咬牙切齿趁机勒索。
　　顾随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连连答应。

　　推了包间门进去，里头人还真不少。
　　迎面见到安琪和安妮坐在叶四爷两侧，一个娇笑着端酒喂着，一个正剥葡萄给他吃。这人还真会享齐人之福。
　　叶笑在一旁亲自陪着说话。旁边另有几位客人，无一不是有美貌女郎相伴。
　　我站在门口，硬着头皮叫了声“叶老板”。
　　叶笑点了下头，说：“坐吧。”

　　目不斜视在他身边坐定，旁侧一人阴声怪气说：“苏苏姑娘好大的面子，真是难请难见啊！”
　　我转头，见是沈云清，心里一突，扯开嘴唇朝他微笑：“沈先生说笑了。”
　　一直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孩子忽然抬起头，一照面，我大惊，竟是柳妍！
　　柳妍脸上柔媚的笑容也僵住，神情慌乱，嘴唇也有些发颤。
　　我尚未及从惊愕中抽身，只能费力地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扭回头看向叶笑：“叶老板，您叫我来，是……”
　　叶笑抬起下巴点了点沈云清：“沈先生想见见你。”

　　我只得再次转回身面对沈云清，尽力露出笑容。
　　他斜睨我片刻，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苏苏姑娘，过来坐。”
　　我虽心中不愿，可老板吩咐了，也只能到他右侧的空位坐下。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端详我，甚至再次捏起我的下巴凑近了瞧，比上回还要仔细，半晌推开我哼笑：“我还以为是倾国倾城的貌，也不过如此。你们说我家老大看上她哪儿了？”
　　众人都探身过来看我，纷纷附和。

　　我大窘，叶笑微微一笑，对我说：“这位沈二少爷是沈怀风先生的兄弟。”
　　沈云清哼了一声，摸出烟叼上，柳妍低垂着眼要帮他点火，被一把推开，她犹豫一下，把火机递给我。
　　我从未做过这等事情，捏着火机打火的手有些发颤，硬着头皮说：“沈先生，上次的事多有得罪……”
　　他哼了一声，显然并不满意。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苏苏！”
　　我回头，是另一位常来捧场的客人，平日和顾随颇为相熟。他笑着朝我招手，“正巧，我有事问你。”
　　我安心不少，这必是顾随求这人照顾我。可刚想起身，沈云清一把拉住我按在了座位上，狠狠说：“姓刘的，这人今晚是我的，你不要跟我抢！想要人陪，让叶笑给你再叫一个。”

　　刘姓客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沈云清压根就不再理睬他，直接让人开了瓶洋酒过来顿在我面前，“想赔罪是吧？先喝了这瓶。”
　　我酒量极差，今晚要是喝了这瓶酒，怕是连店门都出不去了。
　　我看向叶笑，他正侧着头和叶四爷说话，压根就没有替我解围的意思，我只得咬咬牙，拿过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却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

　　柳妍知道我的酒量，摇着沈云清的手臂柔声劝说：“云清，苏词胃不好……”
　　沈云清咬着烟斜眼：“怎么，心疼了？”
　　她不敢再说话，我说：“沈先生，我喝。”
　　柳妍默默拿了只酒杯过来，帮我倒上半杯，我毫不犹豫喝了下去，好歹比整瓶喝着要好得多。
　　随后沈云清让我唱歌，喝一杯点一首。酒很烈，刺激得胃部一阵阵抽搐，我渐渐头晕目眩，嗓子也疼，可沈云清并不让我停下。
　　旁边的看客多是他的狐朋狗友，只管叫好。叶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而叶四爷也只和安琪姐妹吃着水果喝酒调笑，并不干涉。

　　眼看着一瓶酒就要见了底，我实在是喝得多了，有些难以控制，只想大声说笑，胃和嗓子都火烧火燎地疼，唱出来的歌都是哑的颤的。
　　刘姓客人看不过，皱着眉说：“二少，看在大少的份上……”
　　“我他妈就是要让他不爽！”沈云清大声打断他，揽着柳妍，神色不善，“再拿一瓶来！”
　　他自己也喝得不少，到后来竟然借着酒意伸手来解我衣扣。我推他，他放开柳妍捉住我两只手，他腕力极强，我争不过，挣扎间衬衣纽扣被他解到了胸前。
　　“皮肤倒还细滑。”他随手摸了一把，嗤笑。
　　店里客人喝多了，偶尔也会动手动脚，平常虽见得多，此刻轮到自己，却也羞愤难言。

　　“够了。”
　　叶四爷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