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魔修却要舍身殉道》山巷

227、寻踪2

　　鬼仙现世，千年难得一见。这不仅仅关乎道门，更关乎端朝所有生灵，众多修为精深的道门前辈将从各地奔赴而来，在小鄢国旧址聚首。

　　从妙光御剑而行，抵达凉州碎叶城，已是整整两日后。

　　这两日间，萧恬与柳浪共乘一剑，柳浪极少说话。萧恬知他心中焦急，情绪低落，便也不多语。

　　在碎叶城与辛错聚首时，柳浪的情绪才稍有波动，他拽过辛错的袖子，皱眉道：“胡闹，把他们带来做什么？”

　　被他手指着的，正是顾恩观的四个脸熟小道：傅流英，荆越，赵恕……和盛临。

　　傅流英十分兴奋，红光满面摩拳擦掌，似乎对即将面对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当是照常跟师父一起解决那些不入流的寻常小妖。阿越看上去则要稳重许多，眉宇间略有忧色，想问柳浪为什么郡王前辈不跟他在一起，但碍于辛错在旁又不好明说。

　　盛临站在最后，他脸色苍白，时而瞄一眼辛错，时而看一眼柳浪，嘴里嘟嘟囔囔，隐约说的是：“哼，我就是来看看你又想搞什么鬼……”

　　辛错有些尴尬地笑了几声，啧声道：“嗐，我这不是没办法么……他们硬是要来，死活说不通……”

　　柳浪皱眉：“这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年纪小不明事理，你这个做师父也不惜命吗？”

　　辛错挠了挠头，道：“我拦了啊，但……我总不能施个无灭界，把他们锁死在顾恩观吧。”

　　傅流英眼见情势似乎在向不利于自家师父的方向倾斜，立刻豪气干云地跳出来帮倒忙：“恩公莫怪师父，都是我们硬要来的，恩公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前辈们添麻烦！”

　　这话，他似乎已经不知道向柳浪说过多少遍了，若问做到过几次，似乎……一次也没有。

　　柳浪还想说些什么，被萧恬扯了扯袖子，低语道：“算了算了，到时候我把他们支在结界外远远看着，应该不会有危险。”

　　话已至此，柳浪也不再多说什么，向辛错道：“出发。”

　　四把剑腾空而起，柳浪在拓雪上站定后回头一望，这才发现，阿恕独自驾驭不留名，而辛错的不留行上，依次站着他自己、盛临、阿越和傅流英。一把剑上足足站了四个人，站在剑末的傅流英眼看着摇摇欲坠，十分惊险刺激。

　　好家伙，他们这一路从永宁到凉州，原来是这么过来的！

　　阿恕察觉了柳浪的目光，病容又白了几分，道：“我刚病好……不太能御剑带人，我怕……把三位师弟给颠下去……只好劳烦师父了……”

　　崔翥看不下去，叹气道：“罢了，你过来，上我的剑吧。”手指向最末端的傅流英，只见他两手紧扒阿越的后袍，眼睛只敢开一条细缝，似乎已经做好了掉下去摔个断手断腿的准备。
　　见崔翥指向自己，他热泪盈眶，三两步跃上崔翥的佩剑鸣琴。

　　升至半空时，柳浪才明白刚刚阿恕说的“颠下去”是什么意思。

　　只见阿恕驾着不留名，连同剑身一起抖得堪比筛糠，时而一骑绝尘连队首的萧恬都能超越，时而力松劲泄掉到队末，回望过去连影子都缩成了一点。辛错一人带着盛临和阿越两个，本身就有够辛苦了，还得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阿恕有没有突然消失。

　　萧恬向辛错道：“你就是这么向门下弟子教导御剑术的啊？”

　　辛错支吾半晌才道：“我都演示了多少回了，他们就是学不会啊……”

　　几个时辰后，七人终于抵达破狼湾附近，再往深处走过三座新月沙丘，便是小鄢国旧址。

　　见地面上已聚集了乌压压一群道士，粗略估计起码有六七十余众，都是各地闻讯赶来，已修道多年、颇负名望的道长。

　　萧恬：“你放心，妙光众人都清楚内情，不会为难你。其他地方的前辈若是起疑，我们都为你作保。”

　　柳浪低声道一句“多谢。”便纵身跃下拓雪，落在沙地上。

　　众道长见萧恬与崔翥赶到，旋即从四面聚来，其中确有几个是柳浪昔日在妙光的故人，面善得很——譬如林缜。

　　他看到柳浪时，表情有些复杂。

　　柳浪忽觉好笑，这副神情他已看过好多遍：碎叶城初见辛错，公主府初见孙停，妙光山初见崔翥，他们都是如此反应，简直一模一样。

　　余下几位故人见了柳浪，都颇有默契地将视线挪到别处，还有几位，甚至悄悄向他点了点头，眼神里倒含了几分敬重。
　　众人都围拢过来，神情严肃地等着萧恬指示。萧恬取下无执，凝神敛气，灵力汇聚指尖，念动六字真言，只见无执顷刻间金光大盛，剑身震颤不已。
　　他点了点头，向众人道：“反应如此之强，看来殿下与那魔头一定就在附近。”

　　林缜走到近前，略过柳浪，向萧恬道：“舍兰在小鄢的旧址上又加了一层结界，现在不仅无法进入地下，连地面上都过不去了。你们到来之前我们已试过，妖力极强，很难突破。”

　　这时，身后人群中忽然骚动起来，听见辛错冷哼一声，道：“怎么你也来了？”

　　回首望去，只见一紫衣宽袍的道士与辛错相对而立，竟是林葳。二人狭路相逢，脸色都很难看，林葳的脸色不仅是难看，且十分苍白，白中透着青灰，比阿恕还要病态。

　　辛错：“难不成你又是来抢功德的？可是这桩案子背后的魔头是什么角色，你应该清楚得很啊，怎么不像当年乐康受天火之难时那样，有多远躲多远？”

　　说着，他端详了一眼林葳的脸，道：“几个月前也是在这，你吃了那孔雀妖的亏，到现在还没养好吧？你还是回去好生歇着吧，省的交战时还得别人照顾。”

　　辛错这一番话虽讽刺，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说的字字属实。

　　林葳见众人都瞧着他，脸色越发白了，他咬牙道：“我既是道门中人，又是一观主持，鬼仙现世，天下苍生有难，我怎能当那缩头乌龟！你少在这红口白牙胡说八道，要走你走！”

　　他说的还算体面，但在场众人谁不知他的心思：逸清观虽为忘忧郡内数一数二的大观，名声却一直差得很，现在鬼仙降世，若不尽快除去，天下百姓将深受其苦。如果在这紧要关头，他林盛荫作为一介主持都畏首畏尾，那逸清观恐怕从今往后便要彻底臭名远扬了。
　　因此，无论林盛荫是真的尚未痊愈还是装出一副病容，小鄢国这一趟，他都必须亲至。

　　众人口头上客套一番，便将此事暂且撂开，继续商议对策。

　　有一从颐州赶来的道长说道：“听闻想要进入那地下鬼城，须得有一道一妖一起进去，现下却让我们从哪里找一个妖精过来，还得是乖乖听话的妖精？”

　　他话音刚落，一众妙光人士已齐刷刷看向了柳浪。

　　那些外乡道长不明就里，便也跟着扭脸望过去，忽然有一名人觉出端倪，皱眉道：“这位道友好像有些面生……不对，他身上……怎么好像没有灵力，却有妖气？！”

　　一语激起千层浪，那些外乡道长大吃一惊，凝神感知柳浪气息，确信他身上无半点灵力，倒是妖气隐约缠绕其身。
　　有人道：“这人是与萧道长一起御剑来的，怎会是妖精，想是有什么误会，阁下不如解释解释？”

　　“不对啊，他身上分明有股妖气……是个妖精无疑！！”

　　“莫非是萧道长事先找来的，带上他就能穿过孔雀妖设下的结界？可……怎么连个符篆也不贴，容他不加束缚自由行走，一旦作乱，可还了得！”

　　众人议论纷纷，柳浪毫不在乎，只向萧恬道：“一道一妖，这结界只容我与一名道士通过，你……”

　　萧恬道：“我跟你去。”

　　闻言，那些外乡道长皆是一惊：这厮竟真是个妖精！可萧道长看上去……似乎还与这妖精很熟悉？？

　　柳浪抬腿欲走，萧恬叫住他，道：“等等，你的法器已被舍兰破坏了，马上你用什么跟他打？”

　　柳浪顿足，从腰间取下那枚柳叶形的玉璧，心念微动，浅绿色妖元便自玉璧中飞出，没入他胸口，力量顷刻间自心脏处涌遍全身。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有人骇声道：“柳树妖？难道他，他……他是——”

　　柳浪从发间取下枝干断裂的寻芳，指缝间绿光一闪而过，再摊开手时，断口处已长出一截青翠柳枝，焕然如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般旺盛的生命力，正是柳妖的专长。

　　萧恬道：“甚好，我们走。”
　　说着，他向身后那些面露惊色、正议论不止的外乡道士说道：“诸位便请暂留界外，与我们里应外合。还望诸位合力襄助，能破解这妖精的结界。”

　　柳浪躬身一揖，向众人行了大礼：“结界外的一切，便拜托诸位了。”
　　顿了顿，道：“在下柳浪，乐康人士……若我能侥幸将郡王殿下救出，出来后，我但凭诸位处置。”

　　众人又惊又诧，一时间鸦雀无声。

　　傅流英从辛错背后探出半个身子，挥手道：“恩公千万要小心啊！”

　　阿越也在傅流英身后探出头来，他没傅流英脸皮那么厚，有些赧然，但语气很是坚定：“在伏雁山柳前辈都能带郡王殿下全身而退，这次，一定也会平安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