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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part 29 ...

  •   离旬出生后不久,年以若等来了一直苦苦追寻女儿的双亲。自她不告而别,父亲一夜白头,母亲也快哭瞎了眼睛。
      在床榻,母亲握着她骨瘦如柴的手,泪如雨下,“若儿,我以为你跟着他可以享福的,可是你…他怎么能辜负你至此。”
      她惨白的脸却浮起笑容,“妈妈,是我情愿的。”
      我是情愿的,那个男人,我是情愿爱他的。他说了终生不娶,我便为他生下他唯一的孩儿。我怎可看他老无所依。
      她爱得那样盲目,那样仁慈。
      父亲说要将她们母子送回国内,要求离家上下接受自己的骨血,也被年以若拒绝了。她甚至以死要挟。
      父亲勃然大怒,说她不知廉耻丧尽门风。母亲搂住她不停地哭,也骂她傻。
      于是,年以若第二日便在报纸上登了公告。年家生有一女年以若,不孝不贞辱没门风,故与其断绝恩义亲血不顾。
      她回身斩断了自己的退路,保全自己的爱人和父母一生安宁。

      离旬在修道院长到五岁,模样俊俏且天资聪颖。来做礼拜的人都喜欢逗他说话,小男孩也不怯生,嘴甜笑甜。
      神父让他参加唱诗班。他继承了母亲的才华,对音律之类几乎算得上是无师自通。他最爱趴在母亲的琴架上,看她弹琴。
      德彪西的《月光》。母亲告诉他,德彪西是法国音乐家,他对穷人心怀怜悯所以死后得永生。
      修道院在法国乡下,离旬平时接触的也都是些穷人。但是,他知道有些时候人们物质贫乏但是内心却是富足。

      一切平静在他六岁那年终了,改变来得突然且翻天覆地。
      起先是母亲生了病,她大概原先就有些不舒服吧,一直拖了没有医治。直到最后,一病不起,夜夜难寐。
      神父请了医生来看,医生说她得了cancer。离旬哭了,他知道那个音乐家德彪西也是得了cancer,然后死了。
      他不能让妈妈也死掉。于是,他写了封信给在巴黎的外婆。这位仁慈的妇人在被自己的女儿拒绝之后,一直与神父保持着联系。一年之前,又偷偷地与外孙见面。
      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写信给外婆。她摸着自己的头,目光怜爱。
      他会写的单词很少,于是便写汉字。妈妈一直说他是中国人,他已经可以认识很多汉字。
      那封信很快被寄出。上面只写着几句话。
      外婆:你好。我是阿旬。妈妈生病了,我想你快点来。外婆,再见。阿旬。
      几日之后,一辆轿车停在了修道院的门口。离旬心急如焚地扑了上去。已经快要来不及了,妈妈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车门开了,走下来的人却不是外婆。
      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精力充沛身姿挺拔。他看见自己,又惊又诧,神情莫辩。
      阿旬凝了笑容,那本来是要送给外婆的。他很快从那张与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的脸上明白了一些事情,内心挣扎。
      唉,不管谁来,先救妈妈要紧。
      于是,他走上前,望着那个人说:“你是我的爸爸吗?”

      自从很久之前被念儿拒绝,离欢便心若止水。他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对这世间的情爱有半分的留恋和心软了。
      但是,当那个小男孩仰起脸来,奶声奶气却故作镇定地问他“你是我的爸爸吗?”的时候,他的心慢慢由震惊转成了狂喜。
      小男孩顾不上他们初次见面的礼节,拖了他走进屋内。阴暗潮湿的小屋子,在法国的雨季显得分外阴冷。
      屋里有张床,床上睡着一个人。那人听见他们走进来的声响,笑着说:“阿旬,你今日的功课做好了没?”
      那道声音因为生病而分外微弱,但是却无比熟悉。
      若儿。
      是你么。

      年以若说,离欢,我为你生了一个儿子。
      年以若说,我等了你好久,你一直没有来找我。
      年以若说,我要走了,我夜夜听见上帝的召唤,他说,我必予你恩慈。
      她说了很多话,却绝口不提恨他。
      离欢紧紧地抓住她冰冷的手,又转头去看站在一边的男孩。
      离旬也正在打量他,眸子竟带着几分清冷的恨意。离欢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若儿,我带你去看病。”他几近哽咽。
      “不用了。”她别过脸去,脖子上的血管根根分明,“离欢,你走吧。”
      “若儿,我…”
      “带着你的儿子走吧。”妈妈突然指向自己,离旬的身板直了直。“他叫离旬,十日为旬的旬。”
      离欢听着这声音里从未有过的狠绝,有些紧张,“若儿…”
      年以若使劲挥手,大叫着的声音几乎是从胸腔里迸裂而发,“带他走!快走!”
      “妈妈。”离旬哭了,跌跌撞撞地扑上去。
      妈妈却不看他,脸朝着墙壁,不再转头看他一眼。他只是哭。
      身后的男人抱住了他,低声说:“对不起,若儿。还有,谢谢你。”
      离旬看见妈妈肩膀微微的抽动,可是自己却被男人钳制着使不出力气。他的力气这样大,而他只是个六岁的小孩。
      男人把他拖上车,大力关上车门,又反锁住。离旬在不见了妈妈的那一刻便不再哭了,但是一直在挣扎。
      “你狠我吗?”男人在为他系上安全带时,靠近了他,沉声问道。
      离旬一愣,咬牙道:“恨!我恨你!我要妈妈!”
      男人缓了口气,正身去开车,“你妈妈的事我会派人来处理,你放心吧。至于你,明天便跟我回国。你奶奶很想见你。”
      离旬的世界一下子黑了,他昏了过去。

      离旬回国后的第二周,奶奶告诉他妈妈去世了,在巴黎的某家医院。
      她问他要不要去参加葬礼。
      他说,不要。
      她沉默,说,好孩子,你要哭便哭吧。
      他看了她一眼。这么年轻就做了奶奶,脸上眼中都是疼爱,和另一位奶奶一样。他忽然便酸了鼻子,却又使劲忍住了。
      “奶奶,”他说,“我不想呆在国内,你送我出国念书好吗?”
      离夫人诧异地问:“阿旬想去哪?”
      “美国。”
      “那么远。”她不舍,这个孙子才见面不到一周。
      “我会努力生活好。”他说。

      冬天一结束,离旬便动身去了美国。
      他对那个国家没有什么特殊的喜爱,但是,既然是要离开,便越远越好。
      他要在那个遥远的国度,让自己慢慢变强大,强大到有一天可以轻松地摆脱那个男人。
      然后呢,让他,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到美国的第二个月,离旬收到一封来自法国的信。
      是外婆寄来的回信。迟了太久,早已物是人非。
      外婆寄来了母亲的指环,一枚黄金底座红宝石戒指。那是她唯一的遗物。
      外婆在信里说,阿旬,你永远是我们年家的骨血。
      这句话,便是对地下的母亲,最好的祭奠。
      他握着那枚戒指,想哭,却再也哭不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part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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