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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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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村所在的宁武县是一个水陆码头,颇为繁华。在田立文的一再要求之下,田凌飞和他的手下都换做了乔装打扮才下船。为此田凌飞非常不满。
“杂家这次来就是为了衣锦还乡,连卤簿仪驾都准备好了。你让我隐姓埋名回去,那还有什么意思?”
田凌飞不知道是不是假太监做久了,思想上也被太监给同化了。
小寒曾经对田立文说,他们当太监就这么点念想,一是有钱了赎回自己的“宝贝”。二就是找个同宗同族的后辈给自己做干儿子干孙子继承香火。三来就是风风光光地回家,让过去那些看不起自己的家伙们瞧瞧他们现在过得有多好。
现在督公前两桩事情都办好了,可不就一门心思想着衣锦还乡了么。偏偏少爷还拦着,真是不孝顺,一点都不懂督公的心情。
“他把‘宝贝’也赎回来了?”
田立文眼皮一跳。
“那是,还随身带着呢。”
小寒一脸羡慕。
田立文不敢想象那家伙到底随身带了个什么玩意。
“这次督公回来,除了祭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自己选址造墓。还有就是建一座生祠,把‘宝贝’供奉进去。等将来一起下葬,这就算有了全尸了。”
小寒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呜呜,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一天。”
“你跟着督公好好干……”
田立文安慰他。
“对,我多杀几个人,督公一开心说不定就赏我些什么。”
小寒破涕为笑。
田立文心想当我没说。
“督公,既然要选风水宝地。不如就听少爷说的,乔装一番先去村子周围探探路,当是散心也好。”
同样的话经小伍这么一说,田凌飞觉得还是有些道理,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看来此人在田凌飞的心里地位不低,田立文对他越发警惕。
一行人乔装打扮成商人。田凌飞是老爷,田立文扮做他的侄子,小寒依旧是小厮,贴身带上了伍家两兄弟,坐着马车进县城。
对于田立文自说自话给自己涨了辈分,田凌飞有些不满,斜斜地瞪了他几眼。
车子还没进城门,就被看守的士兵拦下了。
田立文一开始只当做是普通的盘查身份,也没当回事。可过了许久门口的官兵却迟迟不放行,外头甚至还传来了争执声。
“小寒,下去看看。”
田凌飞闭着眼睛说。
田立文也跟了下去,内心不由得奇怪,心想若是只有阿七就算了,粗人一个。怎么小伍也搞不定几个守门的?
“少爷,你们怎么下来了?没惊动到老爷吧?”
田立文看小伍面色不虞。
“你就是田少爷?”
一个身高不过五尺,长得跟三寸钉似得的小兵一手握着长矛,一手拿着张路引朝田立文上下打量。
“在下正是田园。”
“我看怎么不像呢?这路引不会是假的吧?”
他假模假样地问。
田立文失笑。
这路引确实是假的没错。不过东厂出品的东西岂是他这种人能看出瑕疵的。
“少爷,他们要我们交过路费。”
小伍凑过来,低声道。
“交就交呗。”
他们当初进洛城的时候也交了一笔钱。
田立文有些奇怪,小伍可不是那种会不懂事的人。
“一个人二两。一共十两。”
“什么?”
田立文和小寒都被这狮子大开口的价钱惊到了。
“十两?我一年到头的俸禄加起来都没有十两。都够普通人家花个三五年了,开什么玩笑。”
小寒气得哇哇乱叫。
“你根本就不想让我们进城吧。”
“说对了,就是不想让你们进去,识相点走开。”
那官兵冷笑一声。
“凭什么,这城门开着就是让人出入的。何况这里不是码头么,不准商人出入你们做什么买卖。”
“又被你小子说对了,我们这些天不打算做买卖了。大人有令,除了田凌飞田公公一行人,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城。”
“谁?”
“田凌飞田公公啊,你不会没有听说过‘九千岁’的大名吧。”
小兵一脸嫌弃,“亏你们还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
“九千岁的大名我们当然是如雷贯耳……可是他怎么会到宁武县来呢?他老人家不应该待在紫禁城里伺候皇帝么?”
田立文快速瞄了眼小伍,后者也是面皮紧绷,想不通他们的行踪怎么被提前泄露了。
小寒束手束脚,期期艾艾地朝后面马车看了眼。
“朝廷的事情,你们乱打听什么呢?快走快走。”
小兵不耐烦地赶人。
“这位大哥。您看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是掐着点儿进城的。不然等到下一个村镇又要走几个时辰,又要错过宿头了。”
小伍说着,从袖子里掏出钱袋。
“十两就十两,麻烦您行个方便。我们就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小兵没答话,眼睛盯着他的钱袋不放。
“十两只是过路费,这是给您的辛苦钱,天寒地冻的您站岗幸苦了,和兄弟们买杯水酒喝吧。”
小伍心领神会,又掏出一块碎银子。
“还算是懂事……”
小兵笑嘻嘻地把银子踹进怀里。
“看你们都长得一本正经,也不像是什么坏人……进去吧。”
说着,把路引还给了小伍。
“敢问小哥,您说的九千岁什么时候莅临呢?”
小伍继续搭话。
见他露出怀疑的表情,立即解释道,“我家老爷仰慕田公公许久,早就想着若能有机会拜谒一下他老人家,那真是三生有幸。最关键的是……要是能搭上田公公的路子,将来在京城做生意,可不是如虎添翼么?”
田立文在一旁看得赞叹不已,心想不愧是死病鬼的手下,演技吊打21世纪二十年代一众偶像明星,可以冲击奥斯卡。
“就这几天吧……我们也不知道。”
“那田公公长什么模样?”
“我哪里晓得这个……就太监的模样呗。哎,你到底进不进城,不进就滚。”
小伍眼看问不下去了,只好作罢。
田立文钻进车厢,就对上田凌飞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
“我发誓,我不晓得有人要冒充你。”
不等他开口,田立文举起右手,做了个赌咒的姿势。
田凌飞捏着丝帕冷笑。
“你的心里是不是在说——我要是知道,绝对让你大张旗鼓进城。到时候李逵和李鬼相遇,那多有意思?”
他这一番话直接说进了田立文的心坎里,简直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
难得看到这个孙子露出一副吃瘪的表情,田凌飞心情大好。
“行吧,杂家倒要看看,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子,敢顶着杂家的名头招摇撞骗。”
“督公,咱们把他抓起来,让我给少爷表演一段‘鼠弹筝’可好?”
小寒一脸兴奋地拍手。
田立文忍不住问他什么是“鼠弹筝”。小寒立即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
这“鼠弹筝”是他们东厂“引以为傲”的一种刑罚。用细细的绳子把犯人的根根手指和脚趾反绑,同时往上下两个方向拉扯。等绳子的长度拉到极限,犯人的身子也彻底打开的时候,用木棍敲打绳子。绳子牵动手指脚趾和浑身经络,犯人随即发出阵阵哀叫。
小寒说自打跟着田凌飞后除了习武还学了弹琴,所以玩起这“鼠弹筝”来比起别人一味乱弹,他还夹杂了音律进去,能把绳索弹出声音。配合人犯的喊叫,简直比瓦子里的奏乐都来的好听。
“别看这法子表面上不见血。折磨一圈下来,手指和脚趾连筋带骨都被扯断,包管把人弄得服服帖帖。”
他表情一派天真,田立文却听得头皮发麻。心想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这样折辱别人还沾沾自喜,难怪历史上没人看得起这帮心理变态的阉人。
田凌飞看着田立文一脸不适的表情,淡淡地道,“先把人抓到再说。”
一行人来到县城里最大的客栈,田立文看到客栈里来来往往还是有不少人的,看来那个看门小哥还真是手段柔软,给钱就能进。
“掌柜的,九千岁真的要打你们这过儿?”
阿七把马车拉去后面吃草,其他几人在一楼找了个最大的桌子坐下。
“哎,谁知道呢。都传了十来天了,也没见着谁来。”
掌柜看他们一群人穿金戴银,器宇轩昂的模样,亲自上前给他们倒水。
“什么意思?”
“十多天前,县老爷收到消息说九千岁爷爷要打本县经过,为此收了所有商户一笔费用,说用来接待九千岁。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见那个爷爷来。倒是城门口看门的矮子用这个做借口,讹了好多来往客商的钱。一个人要收二钱银子过路费,弄得好多人干脆不进城,直接去下个镇子投宿,害我折了好多生意。”
“二钱?”
田立文比出两根手指,看了一眼小伍,小伍咬着后牙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田立文心想那矮子怕不是活不过明天了。
当晚在客栈宿下,田凌飞单独一间,田立文一间,伍家兄弟分别站在两人的房门前警戒。小寒跑上跑下给两人打水,伺候梳洗。
就在小寒坚持要帮田立文洗脚,田立文硬不让他帮忙洗,两人争执起来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
“孙少爷,那个假冒督公的家伙出现了。”
阿七探进头来通报。
田立文转头看了看窗户外,月正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