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纤纤旖旎

23、她根本不出招

　　前往机场、取票、托运行李、候机，最后两人坐到了飞机上，苏子瞻和徐琛明都是各自抱着膀子，对话不超过五句。

　　被苏子瞻那么一搅和，徐琛明的春宵一度化为泡影，凌晨两点多钟，身上架着一个7公分身高差的醉汉，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把他安顿进出租车，这孙子早不吐晚不吐，将将屁股挨上后座就是稀里哗啦一通倾泻……

　　尼玛，徐琛明正抬脚上车，左小腿的西裤料子连带头一回上脚的意大利定制皮鞋瞬间遭殃，猝不及防的还有前座师傅的粤语国粹，那人怒目圆睁，语气凶狠，即便深夜街灯晦暗也能明显Get到对方咬牙切齿的表情波动。

　　“你条粉肠”、“吔屎啦你”、“痴线”、“扑你个街”、“食焦啦你”、“蛋馓”……..徐琛明听得愣怔，一边惊叹于此人强大的粗口词汇量，一边纳罕广东话骂人怎么带这么多食物名称？最后一句徐琛明听懂了“有爷生冇乸教”是骂他们没教养。

　　这场经典国粹发酵终止于徐琛明的一千块转账凭证，出门在外，以和为贵，他双手抱拳连连抱歉，对方绷着嘴角收了声，眼刀依旧。

　　徐琛明屏息憋气将苏子瞻从后座拖了出来，只一秒钟的功夫，司机大哥便绝尘而去，捷达瞬间飚出了跑车的既视感，再回过头看，苏子瞻这厮已经怀抱祖国大地———安详地睡着了。

　　都特么是人才！

　　之后再怎么拦车，都被懂行的司机选择性忽视。徐琛明最终放弃眼前现成的出租车，无奈打开了滴滴，电话接通，他主动说明情况，并承诺给司机加服务费，只求对方能不嫌弃，搭把手安稳将二人送回酒店。

　　费老鼻子劲到了酒店还不算完。

　　人吐成那样，衬衣、裤子肉眼可见的秽物浸染，徐琛明好意拖他到卫生间洗澡，这厮手指像是得了软骨病，十分钟也没解开一颗扣子。三点多钟，徐琛明困得眼皮打架，本着速战速决的策略，他蹲下身子，抬手去解苏子瞻胸前纽扣…下一秒，此人一个蜷腿飞踹将他踢翻，徐琛明捂着磕在墙壁的脑袋狠“草”一声。

　　“苏子瞻！你他妈当我是什么？不是因为你这孙子，老子这会儿早就共赴巫山好几回了，装你妈的大尾巴狼呢，老子不管了，臭死你活该……。”

　　两人合作七年有余，和众多夫妻一样，昨日之事，是徐琛明想掐死苏子瞻的冲动＋1。

　　徐琛明憋着一口气，苏子瞻想拿断片这种渣男借口做台阶，他是绝不接受的。

　　苏子瞻也憋着气，这口气大部分源于自身，他不会喝酒忘事，喝酒丢大人昨天是头一遭。

　　他记得徐琛明靠着手机翻译软件和丰富的肢体动作将那俩日本姑娘引到自己这桌，耗时20分钟上下。彼时，他已经独自干完了一瓶威士忌，酒保按他付款要求香槟、野格很快送上了桌，瓶盖启开，还贴心帮他满了杯。

　　徐琛明狠话撂下几回“别指望我啊，喝多了自己打车回去，哥忙着呢。”

　　金发姑娘主动要求和他碰杯，徐琛明挤挤眼，那是劝他笑纳的深意，姑娘象征性的抿了几口，苏子瞻昂起脖子，满杯的香槟咕嘟几口干完。

　　两个女孩相继鼓掌，叽里呱啦的日语应该是夸他酒量好，唯有徐琛明耷拉着脸啧了一声，大概率是为他后半夜的体力倍感堪忧。

　　徐琛明耷拉的脸逐渐沉黑是在十分钟后。

　　金发女孩拿出手机，笑容灿烂的凑近苏子瞻示意他输入联系方式，并表示自己也用微信，可以加个好友。

　　“会唱《白车轴草》吗？”

　　喝进去的酒精逐渐升腾，苏子瞻开始想到什么说什么，嘴上逐渐不把门，他瞟一眼金发女孩不明所以的表情，兀自打开网易云，扒拉自己的歌单，“…嗯…找到了，”他将手机亮在女孩面前，抬眼问她“会唱吗？”

　　女孩眉眼带笑，呜哩哇啦说了一长串，苏子瞻盲猜是她很熟悉的歌曲，他将手机抓过来，点开之前下过的翻译软件，倒腾少倾，音量开到最大，接着贴到女孩脸侧让她听。

　　徐琛明正和另一个圆脸女孩聊得“手舞足蹈”，分了些疑惑的眼神过来。

　　金发女孩双手架在胸前，左右摆动，表情透着歉意又夹杂着委屈，她用生疏的中文讲：“对不起…我不会。”

　　苏子瞻叹了口气，又调出《想要变成猫》，再次抬眸问她：“会唱吗？”

　　又是摇头。

　　苏子瞻撑额，眉毛立在一起，当即在翻译软件敲打几下，弹给女孩听。

　　金发女孩听过语音，表情瞬间失落，她轻咬下唇，侧目戳了下自己小姐妹的肘部，两人交头接耳了少倾，接着，结伴转身离开了。

　　徐琛明愣怔片刻：“你丫搞什么？姑娘怎么走了？”

　　苏子瞻没事人一样，自顾自续杯，不咸不淡的吐槽了一句：“我就问她会不会唱日语歌，这个不会，那个不会，不定是哪来的绿茶在这装异域风情呢。”

　　“你他妈有病吧？是不是日本妞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看你就是被阮雪那小丫头片子玩得团团转，跟我扯什么犊子，明明自己拜了一尊妖精，还嫌别人满身绿毛，什么人嘛，老子的好事都让你给毁了，”徐琛明呷了一口酒，接着碎碎念“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生第一回当舔狗，都他么追到霓虹了，嘴儿都没亲上一个….变态了是吧？对女性有偏见了是吧？见不得我好了是吧？承认吧，你就是故意的，哼，小人。”

　　苏子瞻咧着嘴嘿嘿笑，这会脑子颇有腾云驾雾的翻涌，他动作迟钝，反应变慢，却依然不影响信息的准确接收、理性判断。他确实坏了徐琛明的好事，这是不争的事实，对方牢骚满腹也是苏子瞻自作孽。

　　他选择闭嘴，继续和酒精对话。

　　周遭嘈杂到了沸点，苏子瞻举目四望，舞池里已经挤满了年轻的身体，青春的嘶吼也罢，欲望的流淌也罢，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洋溢着兴奋。苏子瞻别过眼，视线定在玻璃杯里逐渐消融的冰块，它躺在淡琥珀色的液体里，最后一块，肉眼可见，越来越小。

　　原来这就是失恋的感觉，控制不住的想念对方，浑身写满了孤独与空虚。

　　两点整，苏子瞻耳边的重低音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张震岳的《思念是一种病》。

　　他蹙着眉毛抬眼去看，舞台中央的大屏幕莫名变成红色，网易云的标识赫然立在中间，稍后，屏幕闪过一条条歌词，人群左右摇摆挥舞双臂，跟着齐声哼唱“oh，思念是一种病，oh，思念是一种病……。”

　　苏子瞻烦躁的揉着头发，此时的舌头已经被麻痹的吐字不清：“这什么意思…搞毛？”

　　徐琛明唉叹一声：“这人夜店特色，两点整网易云时间，走吧，不适合你，啥也没捞着，回去洗洗睡吧。”

　　一曲终，徐琛明起身说让他老实等着，先去放放水，回来就走。人刚转身，大荧幕上切换了新画面，徐琛明斜睨一眼，砸巴了下嘴，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最怕回忆突然翻涌
　　绞痛着 不平息
　　……

　　苏子瞻在听到众声齐唱的那一句“突然好想你”瞬间从卡座上撅了起来，晃晃悠悠，撞到好些个侧目的男女。

　　要么会有“煽情”这词，感情放在心里，不显山不漏水，大家都是风度翩翩。

　　苏子瞻在听到阮雪明确的拒绝后，首先是要面子的提前掐了电话，那会儿，他就忿忿地想：她到底凭什么？老子哪一点配不上她，有什么大不了的，漂亮女人多得是，老子不跟她玩了。

　　此刻，现场精准煽情让苏子瞻的心绞痛到极致，阮雪笑得眉眼弯弯，酒窝凹陷的生动模样霸屏了他的脑电波。

　　之后电话接通说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心一下子就被填满了，苏子瞻觉得这个女孩就是他此生大劫。

　　*
　　“你网恋过吗？”

　　苏子瞻猛然发问，没头没尾的，徐琛明憋着气还没打算翻篇，他对他翻个白眼，佯装阅读杂志，并不接茬。

　　“特别是网易云网恋，”苏子瞻歪着头看向徐琛明“有经验吗？”

　　徐琛明还是默不吭声。

　　“好了，昨天是我的错，对不住了。”

　　徐琛明煞有介事的清清嗓子，将杂志塞回座椅后座：“别告诉我，你打算从网易云上装陌生人接近阮雪……。”

　　苏子瞻咧嘴一笑，还郑重的点了点头。

　　徐琛明翻了个挑战人体极限的白眼：“我看你病得不轻，你说说，你这人从头到脚最大的卖点不就是惨绝人寰的帅？现在，您要扬短避长去网易云跟姑娘灵魂碰撞？”徐琛明几乎是无语的呵呵冷笑“阮雪要不当你是电信诈骗，哥给你磕仨头。”

　　苏子瞻想到阮雪守财奴一般的高度警惕，莞尔一笑：“她确实会把我当骗子。”

　　“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把你的魂勾走了，不应该呀，你说说你纵横情海这么多年，什么妖精看不透？”

　　苏子瞻低头笑笑：“纵横情海那点招数，都是心照不宣的拉扯较量，她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根本不出招，你耍再多招数在她面前都是屁，想看看两眼，不想看一个葵花点穴手下去你就憋回去一边凉快，你觉得她可真拽呀，问题是，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你留下了拽的印象，你是又气又觉得有意思。我也是贱，跟男人本性较劲，越得不到，越不甘心。”

　　“说到底，还是物种多样性，俩字———新鲜，真在一起了，男人女人也就那么回事。”

　　苏子瞻偏开眼，透过舷窗看外面的云，白茫茫一片，像是空中雪地，上头紧接着蓝天，十万里高空下，是山是湖？还是成片的稻田、鳞次栉比的钢铁森林？亦或者就是一片布满荆棘的荒凉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