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叩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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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鲜花满楼。小楼上和平而安静。
这正是一天中最美好的上午时分，太阳才刚刚初升。
虽然白天和黑夜对于花满楼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也没有十足的区分的必要，但他还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就像他每天固定不变要去做的那样。他想他也像他的花那样，喜欢温暖的微醺的阳光。
一阵微风吹过，花满楼忽然怔住了。
千真万确，风里有一阵极轻极淡的芍药的清香。但现在不是芍药的花期，他的园里虽有芍药，却没有盛开着的芍药。而且，这香气也与寻常芍药不同。
这时，楼下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楼下没有人，大门总开着。
“请进来吧。”
小楼里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那股不寻常的芍药香气也愈发浓郁了起来。
进来的人竟赫然是小眼睛。
但花满楼却始终淡淡地微笑着，仿佛无论任何一个人来到这里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分别，对他而言也没什么意外。
他的门永远开着，也正因为无论什么样的人到他这里来，他都同样欢迎。
小眼睛静静地凝望着他，然后将手里的一盆花放到了窗台上。
然后她很轻、很温和地说道：“我带了几株碧玉芍药给你。我想你一定是个爱花的人，因为能在第一次见面就察觉到它的独特之处的人，并不多见。”
花满楼微笑道：“这只不过因为我是个瞎子，眼睛看不见的人，耳朵和鼻子便总要比别人灵便许多。”
小眼睛叹息道：“我早已听说江南花家第七子年少时便因病失明，然而今日得见，亲耳听花公子说出这件事，心里还是难以置信。”
花满楼微笑道：“你一定认为，瞎子绝不会过得像我这么开心的。”
小眼睛只有承认。
花满楼道：“其实做瞎子也没有什么不好，我虽然已看不见，但还是听得到，感觉得到，有时甚至比别人还能享受更多乐趣。”
他脸上带着种幸福而满足的光辉，慢慢地接着道：“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来的木叶清香？”
小眼睛吃惊地望着他，几乎已听得入了神。
花满楼微笑道：“只要你肯去领略，就会发现人生本是多么可爱，每个季节里都有很多足以让你忘记所有烦恼的赏心乐事。你能不能活得愉快，问题也并不在于你是不是个瞎子，而在于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小眼睛久久地凝视着他平静而愉快的脸，心中似乎也起了种温柔的感动。良久，她终于慢慢地叹了口气，缓缓地道：“谢谢你。”
花满楼微笑道：“请坐下吧。有新晒干的百合和玫瑰，想喝点什么？”
小眼睛想了想：“百合。”
02
喝过茶之后，两人下楼将小眼睛带来的碧玉芍药种在花园里。
几株碧玉芍药在花园的角落里。浅碧的花瓣，翠绿的枝叶，在一片姹紫嫣红里，显得很不引人瞩目。
可是它的香气却是特殊的，有辨识度的。它的气味不浓也不烈，正好相反，很清淡，也很安静。小眼睛望着花园角落里的一道小小风景，满意地微笑着。
“这种碧玉芍药的花期很长，我们现在把它种在这里，能开很久很久。”
花满楼轻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抚摸它的枝条和花苞。良久，他站起身缓缓道：“谢谢你。这些花一定很美。”
小眼睛俯身站在那里，认真地望着他的动作，眼光跟着他的指尖在几株碧玉芍药上游走。有风，吹起她鬓角的发丝。她并不拢，就任它那么飘着。然后她也站起身，柔声道：“告辞。”
花满楼并不挽留，微笑着点点头道：“慢走。”
小眼睛虽然已走了，可这座小楼里却似乎处处留存有她的声音，她的气息。楼下花园角落里的几株碧玉芍药，是她留在这里的，她说过能开很久很久的。小桌上的空杯，是她方才坐在他对面时喝过的，杯沿残留着她唇齿间的余温。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香气，是她方才来过这里时留下的，这香气绝不是来自寻常女子常用的香粉，闻起来却尤为恬淡而独特。
花满楼静静地站在小园里，轻轻地呼了口气。他甚至好像已经开始在心里计算，她下一次来会是什么时候了。
03
花满楼并没有在百花楼等到她下一次来。
小眼睛的来访过了十几天，他就又离开百花楼，上了宜昌。
陆小凤已差人送了信来，请他如果不忙就一定来宜昌一趟。
因为那数十万镖银已再次被劫走了，不仅劫走了镖银，双狮镖局大小镖师，内外趟子手，一共九十八个人，也已死得一个不剩。
信使替他念完信的时候，花满楼的手已几乎在微微地颤抖。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向这些无辜的人下这样的毒手？
花满楼在宜昌郊外的坟场见到陆小凤，那时残阳如血。一地新坟，墓碑在斜阳下反着惨惨的光。
陆小凤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飞身掠到他面前，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
花满楼面上的表情也同他一样坚毅。
陆小凤望着他道：“我们现在还有个更棘手的问题。小鱼儿的身世如今已在宜昌城里传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知道天下第一美男子‘玉郎’江枫的儿子如今还活着！”
花满楼的脸色不禁也变了。这个身份是个巨大的麻烦。
陆小凤道：“我先前已到清歌楼去过一趟，那暗门自我们走之后便再也没开过。”
花满楼道：“这么说小眼睛早已不在这里？”
陆小凤道：“不错。”
两人并马赶回客栈，小鱼儿和司空摘星还留在那里，街上的人潮已去远。
但他倘若再一露面，街上的人就又会回来——大家都想看看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儿子，是不是也同他一样潇洒，也同传闻里一样一笑能勾走所有女孩子的魂魄！
陆小凤将花满楼引进客栈房间，转身道：“我这就去找江别鹤。”
花满楼淡淡道：“一起去。”他似乎完全没有做歇脚的准备。这句话他说得那么自然，又那么平淡。
花满楼和陆小凤只略略打问几句，很轻松就找到了江别鹤的住处。
但他们却几乎不能相信这就是江别鹤的住处——一个江湖中颇有侠名的大人物的住处。
那只是三五间破旧的屋子，收拾得虽然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但陈设却极为简陋，有个又聋又哑的老头子，蹒跚地为他做些杂事，还有一个是此前所见的小厮，独住在后院的一处破烂的小卧房里。另一个奴仆是个门房，看来已有五六十岁，模样什为苍老。
江别鹤从房中走出来迎接，他看来竟好像一下子苍老了不少，神色惨淡，又似是几日未睡好的样子，两眼布满血丝。
他满面惨然地向陆、花二人行了个礼，道：“恕在下有失远迎。”
花满楼同情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江大侠节哀。”
江别鹤道：“我本打算祭奠完几位朋友，就前去找二位，感谢二位竟提前来了。”他引着陆花二人进入房间。那房间什为简陋，燃着香，点着烛，看起来却阴惨惨的。
陆小凤道：“你难道对这件事已有什么头绪？”
江别鹤道：“是。就在双狮镖局惨遭灭门的前一夜，在下曾收到过一封信。若非在下亲眼所见，绝不肯相信这世上竟有这么高的轻功。只在瞬息之间，那送信的人已不见了，他的身法之快，以在下的武功竟全然看不清他去了哪里，又是从哪里来的。”
陆小凤脸色陡变，道：“铜先生，难道是铜先生！”
江别鹤大吃一惊，叫道：“是，正是！那人在那封信里的落款正是铜先生！”
陆小凤道：“他在那信里写了什么内容？”
江别鹤颤声道：“他……他只说要叫在下倒霉。在下一时气不过，就将信撕个粉碎，然后烧掉了。想不到第二天，双狮镖局就遭了毒手，我……”他实在已说不下去。
陆小凤忽然道：“他有没有提起过一个名字？”
江别鹤脸色微变，道：“谁？”
陆小凤道：“江枫。”
江别鹤眼神微微闪避，道：“没有。”
陆小凤故作未觉，道：“这就怪了。”
江别鹤忽然一拍手，道：“对了！这两天城里有个传言，说你们带来的那个名叫小鱼儿的俊秀少年正是江枫的儿子。难道……”
陆小凤道：“这消息原本是铜先生放给我们的。”
江别鹤颤声道：“是……是铜先生？”他似乎怕这个名字怕得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叩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