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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罪魁祸首已经抓到了?”

      临近宫门时,江栗玉盯着太监的后脑勺又问道。

      那太监的脑袋闻言一顿,半侧过身来,笑嘻嘻道:

      “回殿下的话,这是自然。陛下这般重视殿下,如何舍得殿下在牢中受苦?”

      江栗玉牵唇笑了笑。

      若不说这话,宫里的情况还能信个两三分,既说了,那便一分也信不得。

      一路走过狭长的青石宫道,两侧夹道的朱红宫墙向前交汇,逐渐在远处的远处凝成一个交汇的点。

      随着太监穿过重重宫门,终于来到一处气势恢宏,牌匾上题着朝安二字的宫殿前。

      “汶阳公主到——”

      宫殿前的太监一见着人,便急哄哄地扯着嗓子朝内传道。

      甫一踏进殿中,便感觉有几双视线落在了身上。

      她跪在地上,向高坐在龙椅上的人拜道:“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一时间静默无声,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里,她甚至听见了有人躲在人群中咽口水的声音。

      半晌,那威严的声音才悠然传来:

      “汶阳来了。这几日可受委屈了?”

      江栗玉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但在场之人,却又能刚好听见那一声声压抑的抽噎。

      皇帝:?
      刘德全:?
      陛下好似还没说平身吧……

      人群中的江淮猛地抬头,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你哭什么?”

      “陛下这几日过得好苦啊!汶阳实在是心疼陛下,这次忍不住落泪,御前失态还望陛下原谅!”

      江栗玉抽泣道。

      柳旺有些不明所以地将头抬起。

      心疼谁?谁心疼?

      这几天蹲在大牢里的,难道是皇帝不成?

      皇帝刚想张嘴,江栗玉一边拿帕子一边按着眼角截去了话头。

      “陛下,您为了大周,为了江家的山河,实在是忍辱负重,汶阳心疼!”

      “汶阳知道,孙国舅只是救主心切,汶阳…汶阳不怪孙国舅…”

      江栗玉抽了抽鼻涕:

      “只是要委屈陛下,被旁的人误会。”

      误会什么?
      自然是皇帝无能,外戚当权,横行于朝。

      这算是戳到了皇帝的肺管子。

      皇帝猛地将手里的茶盏掷出,怒道放肆”,一张脸憋得通红。

      江栗玉随着众人一块儿,麻溜跪下,高呼“陛下息怒”。

      戳皇帝肺管子虽然是江栗玉的目的,却不是主要目的。

      主要目的是暗示皇帝,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兄弟,不如干掉孙家大家再掰扯那笔烂账。

      柳旺额角抽抽几下,悄悄抬头,用余光环视四周,没见到那顶他肖想了几夜的官帽,随即松了一口气。松气之余,却又有点失落。

      如若孙行也在场,那得多热闹啊?

      皇帝接过刘德全递来的茶,细细润了下嗓子,“都起来吧。”

      而后切入正题:“想来你已经知晓了前因,那这后果你自然也得知道。”

      “丽妃。”皇帝道:“你自己说,还是朕请别人替你说。”

      殿前一直跪伏在地的女子缓缓抬头,讥笑道:

      “呵,都这时候了,还假惺惺做什么呢?”

      “柳旺。”

      皇帝的声音里面听不出什么起伏,像是刚才只是走个流程。

      柳旺无声叹气,在心底朝菩萨虔诚一拜,出来交代了这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丽妃与芸香殿的小宫娥幼时家境相同,两人也是闺中密友。只是小宫娥的父亲实在败家,随着年纪的增长,两人的家境便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后来两人因机缘巧合都入了宫,只是一个成了妃,一个只是个小小的宫娥。

      一次偶然,两人在宫中相认。听闻小宫娥家里的父亲仍是嗜赌成性,小宫娥为了替父还赌债,往往托熟人将月例悉数送回家中。

      丽妃怜惜幼时情谊,便从自己的体己中拿些碎银首饰与她,攒些嫁妆,日后出嫁去夫家,也能少受些磋磨。

      又是真情又是真金,一两年相处下来,更是情比金坚。

      小宫娥身在芸香殿心在丽妃处,当丽妃一月前又送了些绢丝,提出想借些方便时,小宫娥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皇帝道:“丽妃,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丽妃抬头直视皇帝,眼中写满了嘲讽:

      “臣妾还可以补充?反正已经死无对证,反正臣妾已经成了罪魁祸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态度格外嚣张,气得皇帝啪地砸了个杯子。

      刘德全使了个眼色,让金吾卫堵住丽妃的嘴。

      余光瞥见皇帝剧烈起伏的胸膛,江栗玉暗自撇嘴,狗东西气量挺小。

      柳旺言毕,深深行了一礼后低头不语。

      待皇帝挥手,方又回到了人群中。

      皇帝道:“来人!丽妃谋害皇嗣,证据确凿,罪无可恕,褫夺妃位,贬入冷宫,无诏不得出!”

      大殿上罗列着的金吾卫应声称是,拽着丽妃的胳膊,拖着她朝外走去。像拖着一段失去光泽的丝绸。

      江栗玉垂着头,数着逐渐向上的冰冷的黄金台阶,一阶、两阶…终止至绣着龙纹的明黄色袍边。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陛下!陛下!您儿子的母亲,不只有皇后、贵妃——”

      砰的一声闷响后,有太监满脸是血地跑进大殿:

      “丽妃……丽妃触柱了!!”

      *

      手中的茶汤清凉透光,不知道是哪年的雨前龙井。

      窗户缝隙中溜进几缕冷风,茶汤中那双漆黑的眼睛晃悠悠。

      “殿下,陛下请您进去呢。”

      刘德全佝偻着腰,从内殿走出,冲她笑眯眯道:

      “陛下刚处理完那事,眼下心情仍不大好。”

      刘德全算是怕了眼前这个笑起来人畜无害的公主,平时不显着什么,结果关键时刻总是语出惊人。

      江栗玉眼前又闪过殿前石柱上喷溅的血迹,她放下茶盏,笑着答了声谢,推门朝内殿走去。

      殿内安静地如若黄泉路。

      皇帝听见动静抬起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汶阳,过来。”

      江栗玉依言坐在他对面。

      “你这些天,还真是长进不少。”

      江栗玉拿起面前的茶具,默不作声地烫了壶热茶,热气在空中袅袅升起,阻绝着他人虎狼般的视线。

      “听子淮说,你对城西之事有许多不满?”皇帝拿过茶盏:“这些东西都是听谁说的?亦或是在哪本书上看的?”

      江栗玉手指微蜷,道:

      “回陛下的话,那些荒诞不经的想法都是玉娘一人所想,与某位先贤无关。”

      “大胆说,朕不会罚那些先贤,更不会焚书。”

      皇帝哈哈笑了两声,脸上满是“我都懂”的神情。

      江栗玉与他对视一眼后,又错开视线:“……玉娘愚钝,不记得了。”

      皇帝倒也没有刨根问底,丢下句“什么时候想起了,便来告诉朕”,匆匆将此事揭过。

      江栗玉在宫里这五年里,和皇帝见面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如若不是外戚势力壮大,皇帝大概还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这么趁手的工具可以用。

      两人间的气氛就这么凝滞着,直到皇帝状若漫不经心道:

      “丽妃宫中的绢丝,跑去了芸妃殿里,可芸妃宫里的,竟跑去了宫外,你说怪也不怪?”

      江栗玉猛地抬头,对上皇帝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像是非常满意她的反应,他愉悦地勾起唇角:

      “没什么事了,回去吧。”

      江栗玉愣了几息,行礼后朝殿外走去。

      “汶阳。”

      皇帝忽然叫住她,他缓缓道:“别让朕失望。”

      江栗玉闻声回望,却见殿中空荡荡的,没见着一个人。她眨了眨眼,惊觉这殿中哪里有人,分明是一室的豺狼虎豹。

      殿外的风已经柔和了不少,带着早春的青涩拂在脸上。

      江栗玉一眼就看见那个站在庭院中的男子,头戴玉冠,身着墨色洒金圆领袍。霞姿月韵,丰标不凡。

      她发现江去闲好像总是在等,主动权看似在她手中,但又好似不是。

      江去闲的眼睛比嘴巴先一步说话,眼底的笑意浓郁到几乎溢出。

      “这些天受苦了。吃羊肉锅子吗?还和上次的一样。”

      江栗玉盯着他看了半晌,试图在他身上找到春山粉霞林中那个狠戾的江去闲。

      江去闲任她打量,嘴角微扬,黝黑的眼眸像是一条暗流涌动的江河。

      然而江河实在深不可测。

      少顷,江栗玉选择了放弃,她一如往常般弯起了眼睛,摇摇头:

      “多谢皇兄,只是我想先去芸香殿一趟。”

      *

      芸香殿内又到了诵经的时间。

      芸妃手握着一卷经书,听说胎儿未出生前,母亲读些经书好,皇帝便差人送来了一大批经卷。

      只是她对佛啊转生啊什么的,实在是没什么兴趣,读了两页便昏昏欲睡。

      她侧卧在榻上,原本披在肩上的鹤氅滑落在地,身上轻薄的衣衫勾勒出玲珑的身姿。一缕乌丝自耳边垂下,随着她的呼吸而浮动。

      顾识归隐藏在僧侣间,心不在焉地敲着木鱼。

      这是那夜后他第一次来芸香殿,的确很大胆。他望了眼榻上的人,随即转开了视线,却又忍不住再去看第二眼。

      “你,过来。”

      视线不期而遇,顾识归再想装死也来不及了,只好垂着头向她走去。

      “其他人都出去。”

      众僧低着头出了殿,独留他二人在内。

      顾识归憋了半天,方道:

      “……这样对你名声不好。”

      芸妃道:“本宫的名声,如今就很好吗?”

      顾识归无言反驳,芸妃以臣妻身份入宫本就让人诟病,皇帝专宠她的这几年,更是被各清流明里骂暗里讽。

      “纵然你不想听,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芃娘与禹王走得很近。”

      芸妃微微仰头,灼若芙蕖般的脸上满是无所谓。

      顾识归便猜到是这种结果,叹了口气,补充道:

      “禹王便是来福,惠城的来福。”

      芸妃手中的经卷猛地落地,一双美眸难以置信地瞪着。

      门外传来李惠人的传报:

      “娘娘,汶阳公主与禹王殿下前来拜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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