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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番外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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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江城吗?”小花朝跟在许钧生的身后,看着几公里以外冒着黑烟的宏伟城池,忧心地问道。
“看起来是了。”许钧生的回答也是同款语气,在他眼里可不止是冒黑烟这么简单,黑烟里可还夹杂着大量的红色煞气。
“我们要进去吗?”已经跟随许钧生流浪了好几天的小花朝,还是像第一天一样,小手抓住许钧生的衣角不放,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
许钧生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花朝头顶上属于他的玉簪,从容地蹲下身,看着眼眶又要泛红的小姑娘,心生不忍。“是我要进去,谁说要带你了?”
小花朝听到这话,登时抿紧了嘴唇,眉心紧蹙,看得出有努力忍住不哭,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你是不要我了吗?嫌我拖后腿吗?”小孩子呜咽声里浓浓的委屈,听得许钧生心尖直颤。
他轻轻地擦拭掉花朝的“小珍珠”,“不是的,没有不要你,也不是嫌你拖后腿。城里太危险了,比我们这几天遇到的更危险。”
花朝泛红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许钧生,看来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是不行了。“你在城外等我,我进去把问题解决了,就出来找你好不好?”
“可是——”花朝想了想这几天的经历,眼泪又忍不住开始往下掉。
这几天她跟着许钧生,一路向江城走来。许钧生照顾她的脚程,两人走的不算快,这也越发让花朝感到恐惧,她几乎没见到正常人。
所有人都是红红的眼睛,看到不是同类,就想咬上几口。这一路上多亏了许钧生的庇护,她才没有变成失智人。
可许钧生的方法她不会,而且许钧生在面对很多失智人以后,也会很疲惫。她倒是不怕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而是怕如果城里都是失智人,那许钧生怎么办?
“我想跟着你,我一定老老实实地跟在你身后,不给你添麻烦。”
许钧生想了想,将小孩子一个人留在城外,确实也不比跟着他安全,何况自己将祥云带在她的身上,相当于一个隐形斗篷穿在身上,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心里已经默许了这件事,可他还是假装纠结地思考了半天,“那好吧,我同意你跟我进城。”
还不等花朝高兴,就听到许钧生继续道:“不过呢,你还是得跟在我身后,见机行事,有事就躲起来,不要阻碍我做事,知不知道?”
小花朝听话地点了点头,攥住许钧生衣角的手,抓得更用力了。
......
城里,比花朝想象的更加触目惊心。
空旷的街道满是杂乱的废弃物件,而且多数的物件都是黑褐色的,散发着腥臭味。街面上也不干净,像是裹了一层粘稠的黑色面糊,脏脏的,臭臭的。
这么多天过去,花朝也知道这黏糊糊的面糊是什么了,无非就是血,很多的血,一层未干,新的一层就再次附着。
她垫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跟在许钧生的身后,突然听到了“咚”的一声,吓得她直接抱住了许钧生的大腿。
许钧生倒是没有被声音吓到,但却被小姑娘的举动吓个够呛。他循声看去,只是一个楼上的房梁被烧得失去了支撑,掉在地上发出了响声,倒是没有什么失智人的出现。
看着小姑娘瑟缩的样子,许钧生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声安慰道:“没事,有我呢。”
小姑娘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当即松开了许钧生的腿。“我没怕,就是想......抱抱你。”
许钧生看着嘴硬的小姑娘,没再说什么,而是牵起了小姑娘的手。
他也没想到,第一次牵花朝的手,竟也是最后一次牵她的手。
越往城中走,血液的腥臭味越重,一大一小的脸上都无比浓重。两人走了一路,竟然一个失智人都没见到,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要么是人都殉了,没有行动的能力了;要么就是恢复了一定的思考能力,集体藏了起来。可不管是哪种情况,听起来都不乐观。
城中心是十字路口小广场,通向四面八方。而正中心是一座人物雕像,许钧生自认为做神仙的日子也不短,可没有筛选到一个符合的。
这不是它引人注目的关键,让许钧生多加注意的事,这座雕像过于干净了。
它的四周都是同样的血污,只有雕像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模样。
许钧生本就知道这次的瘟疫并非天灾,可他也不敢想象,这么多的行尸走肉,竟是因为一座雕像所致。
——
他本是魁星座下仙君,平日里除了本职工作,就剩下了一个小爱好,写写话本子。近日也是没了灵感,才会到观星台去观摩人间百态。
哪知到了地方,就看到瘟神愁眉紧锁,紧紧盯着凡尘镜不放,而且也不像一时半刻会离开的样子。许钧生本想悄悄退出去,可偏偏瘟神抬眸看到了他,他也不得不到仙君面前打声招呼。
瘟神见到是许钧生,知道他是个喜欢观尘世的主,也没多想。可当许钧生准备离开时,他却问了一句,“小仙君多久没亲自感受人间了呢?”
许钧生心里一惊,但没有回答。可瘟神继续道:“现在人间有疾,不知小仙君可否帮我前去平复一番呢?”
“为什么是我?”许钧生不解,自己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仙君,平日里也和瘟神并无交集,怎么会突然让自己去呢?
“你过来看。”瘟神招呼着许钧生到观尘镜边上,直接调到了小花朝从树上掉下的画面,看得许钧生心头一惊。
本以为小姑娘掉下去必死无疑,却没想到生死关头,小姑娘周身散出浅浅的金色光芒,将她牢牢护住,隐去了她的存在,直到那些不太正常的怪物散去离开。
“不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趣嘛?”
就这样,才有了花朝醒后的故事。
......
两人站在雕像前细细观察,花朝却突然攥紧了许钧生的手。许钧生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自然知道花朝在害怕什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向广场靠拢。
可现在这个情况,除了那群失了智的人,还能有什么?
许钧生不敢大意,如此大规模的失智人都向两人袭来,那可不是逞英雄的好时候。他抱起小花朝,准备先行离开,有时间慢慢探究江城的秘密。
可惜,天不遂人愿。
许钧生刚瞬移出去十步,就听到围过来的声音变得急躁起来,从整齐划一变成了急促的跑步前进。许钧生可不想得到这样的欢迎仪式,瞬间移动出去几百米,可还是被截住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对面,残破的人形,血红的双眼,身上各处伤口流凝住的血,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部都是。
花朝被许钧生抱着,自然也能看到,她狠狠地咬住嘴唇,不想让自己发出害怕的呜咽声,可颤抖的手臂,还是让许钧生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看了眼花朝,心想着,倒不如狠心将她留在城外了,这么多失智人围剿,怎么可能完整着走出去啊。
越想越无奈,他摸了摸花朝的头,轻抚过自己的祥云发簪,以后你就跟着这个小家伙吧,拆散了你和流云,也少怪我一些。
思及此,他对花朝笑了笑,“小花朝,不要害怕,一会儿呢,我要大展身手,可能就顾不得你了,我现将你送出去,你在门口等我好不好?你看人这么多,我就不能手下留情了,你在我身边还要分心,会不利我打架的。”
许钧生缓了口气,继续道:“可是你出去了,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这样也能更快解决问题了,之后我们就去吃好吃的,行不行?”
花朝不是很相信,可许钧生说得信誓旦旦的,好像还很轻松的样子,这也让花朝失了戒心:“你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当然啦,我的真实身份可是神仙,神仙怎么会打不过这些人呢?你要相信我的!”许钧生刮了下花朝的小鼻子,一脸的神气。
花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妥协了,“那好,我出去等你,我不做拖油瓶,但赢了以后,我要吃好吃的!”
“好~那我把你送走,你离大门远一点,我怕城墙也塌了,明不明白?”
花朝点了点头,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许钧生的衣服,“那我等你啊。”
说完,许钧生就用法术将小花朝送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行为激怒了这场瘟疫的制造者,在许钧生将人送走后,这些失智人疯了一般扑向许钧生,逼得他连连后退,距离中心广场也越来越近。
他想挣扎着离这些失智人远一些,飞到半空观察,可等许钧生到了半空,却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整个江城都被无形的结界封锁了。
他试着感应了祥云的位置,发现祥云并不在城里,才微微安心。
想来,是他刚刚的做法让始作俑者不高兴了,今天非要给自己点颜色看看。
许钧生心里委屈,自己也没有想打架的,这是看自己好欺负就一个劲撂下马威呢?
他抽出发间的流云,在手中如破竹之势节节变大,犹如一杆红缨枪。他想,这或许就是下凡渡劫吧。
——
小花朝听了许钧生的话,被送出城门后,跑出了二三里才停下。她找到一棵相对粗壮又杨树爬了上去,坐在高处的树杈上,观望着城里的情况。
其实她也看不出什么,城内外都很安静,可她还是望着城门的方向。她怕许钧生出来,她看不到。
可这一等,就过了三个时辰。
花朝抱着树干困得眼皮直打架,可迟迟不见许钧生出来。
他不是说自己是神仙吗?不是说自己很厉害吗?可他人呢?怎么这么久都不出来?
正当花朝沉思之时,城中突然传出了振聋发聩的鬼哭狼嚎,吓得花朝差点栽到树下。她紧紧抱住枝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城门口,希望城门打开,走出那道高大的身影。
可是,没有。
惨叫声像是憋在一个容器里,被突然打破,声音随之传出,久久不能散去。花朝想抱住树干,可她的耳朵实在不能忍受这样的噪音暴击,只能选择双腿夹住树干,双手捂住耳朵。
惨叫声持续了将就两刻钟才逐渐消失,花朝的也因受不住魔音攻击掉下了大树。
当花朝像拔萝卜一样将自己拔出来的时候,早已面如死灰。
花朝只是觉得脑袋像是被按在地上摩擦了好多遍,很痛,心脏也蹦的很快,像是要跳出来一样。她止不住地冒冷汗,找不到原因。
可花朝不知道,她这样恶劣的情况已经是十里八乡最好的结果了。除她以外,无一活口幸免于难。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将有力气可以行动,便手脚并用着,向城门爬去。两三里,对于现在的花朝,着实不近。
但她要继续,她要去见许钧生。
他答应要带自己去吃好吃的,怎么还没出来?做神仙的,怎么可以食言呢?
她拼了命,用尽全力爬到城门口,还是忍不住了哭了出来。
城门怎么这么高,这么重啊,她怎么推得开啊,怎么去找许钧生啊!
花朝将自己小小的身子全都扑在城门上,希望她这副小身板可以增加些重量,可以将城门打开,但城门依然严丝合缝,没有一点要开的痕迹。
她用无力的手掌持续不断地推着城门,她想把力气都聚在手上,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花朝没有想过,她竟然会因为许钧生哭这么多次。
明明自己在家也是娇惯的孩子,可在许钧生身边,却才像是独一无二的小孩,是全天下最最受宠爱的小孩。
从出现失智人开始,她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哪怕她从树上掉下去,被围攻,也没有掉眼泪。
可遇到许钧生以后就变了。她看不到许钧生会委屈想哭,她怕许钧生会像父母一样抛弃她,她心里更怕许钧生做完事会回到天上。
可她更怕许钧生会死,一有这个念头,就难过得要死。
“小姑娘,需要帮忙吗?”有声音自花朝的身后传来,听起来很沧桑,很悲凉。花朝不想回头看,她已经不在乎这个人是真的想帮她,还是想要她的命。
“唉......”男人的声音又多了一丝无奈,听起来,越发像个老头。
花朝看不见来人的动作,只是她清晰地感觉到,城门松了,在缓缓地打开。她连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等到城门开到能容她进去那么宽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去。
花朝进过江城,当然也还记得她和许钧生是在哪里分别的。她狼狈又急促地向着目的地奔去,听到身后传来了不近不远的脚步声。
那个人,在跟着她。
可花朝顾不得那么多,她只想见许钧生。
一路跌跌撞撞,花朝的腿和手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磕伤和挫伤,她跑到分别的地方,可是没有许钧生的人影。
他在哪里啊?花朝的眼泪又开始不听话地流下来,举目四望,她开始奔向中心广场。
那个地方不一样,他一定在那。
又是狼狈的一小段距离,花朝爬到了广场,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四周,好像世界都在旋转,好像那些鬼哭狼嚎又重新响了起来,她想找到许钧生,她也想逃跑。
拖着疲倦和伤痛,花朝十分无措地瞎转着步子,好像困在了那一寸方圆。
突然,她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听起来应该很脆,划出去的时候,和地面发出的摩擦声有些刺耳。
花朝循声望去,是与她发间同款的玉簪。
她爬到发簪面前,小心地将玉簪拾起,抚掉了上面的尘土。
他人呢?怎么可以将流云落在这里......
花朝猜到了最坏的结局,再也忍不住满心的难过,放声大哭起来。
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啊?为什么世界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为什么父母会放弃她,连许钧生现在都要抛下她?
花朝的痛苦让她的神经很是麻木,麻木得感受不到环境的异常。瘟神跟在小姑娘身后,也被城中的惨象触动,心中惭愧不已。
要不是那个瘟核太过狡诈,怎么会从自己的身边逃走,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人间惨事,还搭上了小仙君的性命,自己可真是该死!
城中已经没有了失智人,他们都被许钧生的灵魂之火燃尽,一起跟着许钧生走向了灭亡。可许钧生的能力终究有限,他高估了人性。
大量的煞气从失智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盘旋在江城上空,根本无法消除。本是烈阳高照的夏日,却因为这些煞气,将城中许钧生灵魂之火的温热,硬生生逼低了好几度。
瘟神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太阳,阳光看起来很温暖的样子,却照不透江城的阴霾。
花朝抱着玉簪哭了多久,瘟神就在她的身后站了多久,直至夜幕降临,乌云漫天,雷雨将至。
瘟神无奈,他等不了花朝太久,人间还有好多事需要他去做。他走到中心广场破碎的雕像旁,伸手将神力释放,取回了藏匿在中心的红色瘟核,走回到了花朝的身边。
“小姑娘,现在这样的惨剧是你我都不想见到的,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想办法修正。”他看花朝没有理他的打算,只好继续说道:“我将小仙君的残魂收集了一些,带回去温养,这簪子也要带回去。”
他以为不会听到花朝的回应,可却偏偏听到了小姑娘已经沙哑到难听的声音,“那要是不给你呢?”
瘟神知道小姑娘舍不得,可这样,也是贪婪的表现,会有相应的惩罚出现。
他抬头凝望了一会儿浓雾般的煞气,像是权衡了左右,才给出答案:“如果你执意将属于小仙君的玉簪留在身边,就要净化全部的煞气,你可以吗?”
瘟神以为花朝会知难而退,可结果令他大吃一惊,小花朝听了他的话,并未多做思考,直接说了个“好”。
从此,花朝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养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