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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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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阶法宝足以媲美元婴期强者的实力。
沈定宁曾从闻乘风那里得到过一些法宝,但闻乘风大概只想着他会在外界逃命,压根没想过他会练习操控灵珠,学着像修士那样战斗,给他的大多是提升遁速的法宝,且都是地阶中下品法宝,应付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尚可,但对上金丹级别以上的修士,怕是九死一生。
君尧现在给他的,则是攻击型及防御型的天阶法宝,不需要运转自身灵气,便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
统共给了三件,一件攻击型,两件防御型,随便拎一件放在修真界,恐怕都会引起轰动。
而方才他给沈定宁用的天阶防御法宝,名叫天绣水,是一块透明如水的薄布。
它既可以阻挡金丹期乃至元婴初期的攻击,也能让周身一切如流水般柔软,防御效果绝佳,正适合沈定宁这一碰便要碎了似的病弱之躯。
“这些法宝你收好,必要时要会用。”
沈定宁以为君尧只会嘴上说说他,被他说服了,便也就算了。
没想到君尧会掏出这么多天阶法宝,那么真诚地,送到他手上。
沈定宁缓缓眨动乌黑的眸,凝视他,慢悠悠说:“小魔头,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还你了。”
他来到魔渊,本来只是为了逃命。
顺带的,遇见了这有趣的小魔头。
少年脾气不大好,胜在知错能改有底线,闲来逗逗,也算是他平淡生活的乐趣。
可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诞生出所谓的真情。
君尧瞥见他那张貌美昳丽的妖孽相上,泛起了极轻的笑意。
他浓密的睫羽微敛,遮了遮狭长的眸,纤巧的鼻梁挺直,唇似有似无地勾着。
目光里流溢出几分打量,与往日的随性敷衍不同,倒像是因君尧这一举动,多了一抹道不明的情绪。
君尧微微偏过头,错开他的视线,唇轻轻一动:“不用还我。”
沈定宁屏了屏息,注视着少年侧脸。
耳畔仿佛听到了深山清泉的流水声。
“为什么给我这些?”他忽然追问,“是因为我的灵族之血对你有用么。”
君尧轻轻皱起了眉,下意识浮起不悦:“不是因为你的血。”
沈定宁眉梢轻挑,又问:“那是因为什么?”
他像是偏要从君尧口中得到答案,不然就无法心安理得,收起这些法宝。
君尧只是想送便送了。
哪里想过送他法宝的缘由。
不知怎的,他很不想听沈定宁逼问他原因。
君尧下颌微抬,反问沈定宁:“你先前离开魔渊时,为什么要折返回来救我。”
眼前的病秧子低低“唔”了声。
看样子是想逃避这个话题。
君尧双眸一动不动,紧接着便问:“是因为想借机逼迫我饮下你的血,让我留你在魔渊吗?”
沈定宁哑然,回答道:“自然不是。”
他只是好心泛滥,不忍看君尧运转邪术,压下走火入魔之兆。
倘若那时君尧清醒后,仍坚持要赶他走,他绝不可能赖在魔渊里。
两人目光相对,君尧唇角一扯:“那你又为什么觉得,我给你法宝,一定是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他这道声音直直闯入了沈定宁的耳边,久久回响,挥之不去。
沈定宁一时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他像是心里想通了,轻轻笑了笑:“说的也是。”
他总想着自己一无所有,除了灵族之血,没什么给别人,换来利益。
想得魔怔了。
忘了别人可能只是真心想对他好。
沈定宁没再谈论这个话题,心中一动,转而发出邀请:“小魔头,今夜是月圆之夜,不如暂且抛下修炼,陪我一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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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圆月高悬。
无边的缥缈云雾笼罩着那抹圆月,月辉倾泻而下,洒落茫茫人间。
沈定宁不满足于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摸出灵珠玩,让院落里参天大树粗壮的枝干生长出来,整个人悠哉悠哉坐在了枝干上。
随后参天大树的枝干缓慢往上生长。
好似要送他摘月。
没坐多久,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树下。
那少年运起灵气,浮空而起,绣了黑色连云纹的衣袍翩然飘过,腿轻轻一抬,动作如行云流水,毫不费力地坐上了粗壮的枝干,靠在青年身侧。
沈定宁本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君尧当真应了约。
他目睹小魔头用这般花里胡哨的法子,坐到了他身侧,不禁挑起了眉:“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修炼之人。”
君尧问他:“羡慕什么?”
他以为沈定宁会说羡慕他们能够追求长生,或是羡慕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
没料想沈定宁垂眸扫他一眼,语调慵懒,说了句:“羡慕你们一招一式,总能耍帅。”
君尧:“……”
耍帅?病秧子是在指他方才跃上枝干的那一幕吗。
少年别开了脸,神色里闪过极其微弱的局促。
其实他原本没想来的。
但转念一想,沈定宁可能在等他,于是就来了。
沈定宁今夜披了一身藏蓝色的氅衣,袖侧里外是黑色的绒毛,宽松的衣袍长至脚踝。
浑身拢得严严实实,唯独不经意间透出了那瓷白的脚踝,往下是穿着白袜的双足。
君尧缄默不语,瞥见他从袖中伸出修长细窄的手,腕骨搭在膝上,心里想起他手心是冰凉的。
沈定宁周身被月辉笼罩,手中空空,忽然犯了酒瘾,笑问君尧:“你这魔渊有酒么。”
他说完,自己脑子里就先转了个弯,遗憾道:“应该没有,你在魔渊闭关多年,几年前还是个小孩呢,怎么也不可能有饮酒的习惯。”
然而话音刚落,君尧便应了声:“有。”
沈定宁扭头看他。
君尧满脸平静,解释道:“闻乘风这些年总是带酒给我,我没喝过,都还留着。”
竟还是陈年好酒。
沈定宁狭长的双眸微亮,没说话,只是懒懒散散伸出手,伸到少年面前。
夜色里的圆月恰好悬在他掌心之上。
透过君尧那双眼看过去,仿佛是这病美人正朝他捧着皎洁的月,明明还滴酒未沾,微弯的桃花眼却宛如有了酒意。
没过多久,一壶酒便放在了沈定宁的手上。
酒液在壶里晃荡。
沈定宁眉目微敛,收回目光,很是惬意地饮下了一口酒,而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挑眉问君尧:“你不喝?”
君尧面不改色,正想说他从不饮酒,就听见沈定宁低哑道:“只小我六岁,又不是小孩,可以喝酒了。”
兴许是不想被他念叨那句小六岁。
君尧脸上没什么表情,把拒绝的话语咽了下去,拿出了另一壶酒,学着身边那人的样子,下颌微抬,小酌了一口。
结果烈酒入喉,他无意中被呛到了,酒液从唇边溢出,浸湿了黑袍衣襟。
沈定宁扑哧笑出了声:“堂堂魔尊,半口酒都没喝过?”
他像是在嘲笑魔尊年纪小。
君尧终于微恼,流露出了些许少年脾性,冷声道:“你闭嘴。”
沈定宁唇一勾,乖乖闭嘴。
只是兴味盎然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上。
眼看君尧运起灵气,估计是要施展法术,洗去酒渍,他突然冒出了戏弄对方的念头。
在法术施展前的那个瞬间。
沈定宁抬起修长的手指,伸到了君尧唇边,指腹一揩,抹去了那点酒液。
冰凉的指尖压在唇边。
君尧骤然中止了法术。
“沈定宁——!”魔尊磨了磨牙,一字一顿喊出这个名字。
沈定宁微微眯起双眸,唇勾着,仿佛什么都没做,放下冰冷似雪的手指。
他把沾了酒液的指尖在枝干上轻轻一擦,像是在掩盖罪证。
“怎么样,酒好喝吗。”
君尧面无表情,漠然看病秧子戏弄完人,故意绕开话题。
“不怎么好喝。”
沈定宁一笑,扬起手饮了口酒。
绕开话题的招数,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再尝几口,说不定就觉得好喝了呢。”
明月皎皎,星河天悬。不知不觉间,沈定宁酒意逐渐上了头,病弱的身躯升起热意,手心都暖了。
他抬手解开了衣襟前玉石点缀的扣子,衣襟微敞。
余光瞥见君尧也在浅尝美酒。
两人视线不期然对上。
少年碰上他的目光,舌尖泛苦,忽然忍不住问:“你当初是怎么被临妄宗带回去,又怎么逃出来的。”
病秧子稀奇地看他一眼:“在这样美的月圆之夜,你竟然要问起我那伤心事?”
君尧本就是心血来潮,莫名好奇沈定宁闯入魔渊前的过往。
没想到沈定宁一听,一开口便用糊弄他的不正经语气说话。
这样想,君尧一时没忍住说:“没看出你哪里伤心了。”
君尧说完就后悔了。
又不是不知道,沈定宁最擅长伪装,什么事到他脸上,都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万一真的是什么伤心事。
幸而在这之后,沈定宁低低啧了声,回忆了下,冲他轻笑道:“被你说中了,确实不怎么伤心。”
真要说有什么,也只是想把临妄宗灭了,逍遥自在活下去。
他将那些过往娓娓道来。
“其实具体如何,我记不太清了。三年前,临妄宗查到我是灵族后代,灭了沈家,独留我这个沈家养子,带回了临妄宗。”
听到这番开端,君尧微微皱起了眉,很诡异地想,沈定宁不像在说他自己的故事。
他太平静了。
沈定宁不知少年心中所想,望着被云雾遮挡的月,寥寥几语将过往一笔带过。
“我当时不知自己是灵族人,装作失去了记忆,换来他们的信任,在临妄宗安稳度过两年。”
“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我救了一只白狐。”
“那只白狐尝了我的血,修为提升,化作人形,将灵族一事透露给我。”
“我猜到临妄宗宗主留我的目的,借白狐的隐匿术,逃了出来,此后便来到了魔渊。”
沈定宁面带三分醉意,说完便等对方回应。
不料君尧一言不发,仿佛沉浸在一段绵延的深思。
沈定宁桃花眸一侧,不由得看向了他,声音戏谑:“小魔头,我同你说了那么多,好歹应我两句啊。”
沈定宁很清楚自己这段经历里,隐藏了太多秘密。
可君尧问他了,那便说说也无妨。
四周沉寂许久,君尧果然开口道:“总觉得很奇怪。”
沈定宁佯装不知:“哪里奇怪。”
君尧心想,他说的这一切,发生得太理所当然了。
沈定宁虽然愿意冒险,但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更不是会完全拿命来赌的人。
他当时不知自己的灵族人身份,怎会机缘巧合救下一只白狐,让白狐尝他的血,化出人形?
而救了白狐后,他又是怎么敢闯入旁人避之不及的魔渊,就不怕一脚踏进来灰飞烟灭?
难道他敢肯定,自己会在魔渊碰到新的转机吗。
君尧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一缕奇异的心绪。
他抬起眼皮,饮了口烈酒,用不太平静的语气,对沈定宁总结道。
“哪里都奇怪。”
“就好像,你尚在临妄宗之时,就已经知道你我注定在魔渊相遇。”
沈定宁微怔,撩起眼,笑出了声。
没想到他借预言改命的经历,从君尧口中说出,竟有几分花前月下的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