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叫喜欢》柏艺

15、腻歪

　　fltsyd难得善解人意，“哥哥是觉得太快了，害羞吗？”
　　陆凛不想理他。
　　fltsyd自说自话，“没关系，我可以等。等花开等风来，等你跨越人海，对我说爱。”

　　陆凛心情非常一言难尽，“少看点网络情话。”
　　“没看过，没刻意记，”fltsyd说：“你可能不明白那种感觉，就是——遇见你那天，曾经忽略的美好全都重新涌现。”
　　“……”

　　陆凛有点受不了了，慌不择路地扯了个理由下线了。
　　他现在急需来点痛苦的烦恼来对冲一下这种甜蜜的烦恼，加固他岌岌可危的防线。

　　下线后，他去客厅冰箱摸了瓶冰水灌下去。
　　刚喝一半，门口传来响动，陆铮披星戴月地回来了。他换了鞋进来，朝陆凛看了一眼，目光在他那张红脸上看了几秒，问，“喝醉了？”
　　陆凛哽了下：“……热的。”
　　“怎么不开空调。”
　　“卧室开了，出来不久。”

　　陆铮也拿了瓶水，坐他对面，“我今天经过一中，看到门口挂了高考荣誉榜，还真考上燕大了？”
　　“嗯，”陆凛脸上的温度渐渐降低，他笑了下，不太走心的那种笑，“我妈不就是燕大的，我聪明很正常。”

　　有人说亲人离世是一辈子的潮湿，客厅里顿时安静了几秒，陆铮沉沉应了声，转而又想起什么，笑骂道：“你小子拐着弯儿觉得我不聪明是吧。”
　　陆凛站起身回房，拖腔带调道：“我可没说啊。”

　　父子俩向来没什么能聊的话题，因为某些原因陆凛对陆铮局里那些事儿不感兴趣甚至说逃避。而陆铮生活上粗枝大叶，还觉得男孩子就得糙养、得独立，放养得明明白白。
　　时间一长，两人除了住同一屋檐下，有血缘关系，其他种种都很像陌生人。待久一点，就会有种客气又生疏的尴尬。
　　陆凛习惯了，也没觉得什么，他有着青春期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的自由。所谓有得必有失，大抵就是如此。

　　回到房间，心情已然平静。
　　陆凛淡定地摸上论坛，想看看脱掉“网恋外衣”的傅尧本人这回什么想法。

　　小树不哭这回情绪挺稳定：【他和我假扮的女生网恋了，我竟然没有很难过，反而有种算了吧的平静】
　　小树不哭：【或许脱掉网恋马甲的那一刻，就是我们最后的交集了】

　　陆凛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看到傅尧这么说，心头还是五味陈杂，真的要从此陌路了吗？还是一个那么难堪的收场？十八岁那天傅尧过来找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见他的？是不是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了……
　　原来真的不是所有离别都能说再见，有的没机会，有的没理由。

　　不过，陆凛没来得及伤春悲秋太久。

　　和fltsyd的网恋比陆凛以为的要腻歪很多。除了早安晚安，fltsyd吃什么、喝什么、看什么论文……都要拍了和他说一下，消息回得慢了就在那给他刷“哇哇大哭”的表情包，声讨他：

　　哥哥你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信息都不秒回啊，你在做什么？比我还重要吗？
　　你为什么不分享你的生活，我不配了解你的世界吗？
　　你为什么要拍你摸狗的照片，你都没摸过我，我连狗都不如吗？
　　在和谁一起吃饭？知道哥哥有对象吗？我可不可以给他打个招呼啊？想融入哥哥的好友圈[乖巧]
　　你拍的外景为什么有别的女孩子的裙子，你喜欢裙子可以和我说呀，我穿给你看！[图片]x9
　　……

　　傅尧发过来的照片都没露脸，要么表情包挡住了，要么对镜手机自拍挡住了，衣服倒是五花八门：水手服、洛丽塔、jk、斗篷、黑丝、女仆……满屏的大长腿。

　　陆凛一个头两个大，这不是傅尧吧？或许、可能、也许是他朋友女装大佬的照片？他不敢想象傅尧穿这些的场面，甚至都不敢点开照片仔细看看去判断一下是不是傅尧……

　　偏生傅尧还不消停：【哥哥觉得我身材好吗？】

　　“……”
　　陆凛终于知道为什么很多人谈恋爱成绩下降，真的太太太太太占据精力了，他连演戏都有点应付不过来。

　　应付不过来就花钱，用真金白银的礼物堵嘴。

　　陆凛各大网购、外卖平台从此多了一个常用地址——清大。因为fltsyd说假期留校被导师当驴使了，一直在清大做苦力。
　　陆凛觉得可能是傅尧找的代打、或者有什么朋友在清大，方便接收东西，毕竟傅尧得出国，应该快走了。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就这么互飙演技，深情款款。
　　不知不觉间，大一开学。

　　陆凛和魏明宇一起去燕大报到。
　　两人报道完已经下午，他俩宿舍不在同一栋楼，约了收拾完一起吃饭。

　　宿舍上床下桌，有独立卫浴，陆凛到526时，两个舍友已经到了。
　　戴着眼镜的男生叫张文谦，他长了张娃娃脸，白净清瘦，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安静又斯文；染了一撮白毛的男生叫孙煜卓，脖子里挂了一个类似狗牌的项链，说话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陆凛想着门上贴的住宿名单，问了句，“我们宿舍只有三个人？”
　　张文谦说：“我问过学长，说还有一个同学有点特殊情况，临时调过来的，没在名单里。”
　　孙煜卓啧啧两声，摇头晃脑道：“一般这种人要么关系户，要么特别牛逼，破格录用。”
　　张文谦笑了笑，“应该是后者，关系户也不会进我们专业吧。”
　　孙煜卓：“也对，但愿如此。”

　　两人都是家长过来送的，没和陆凛说几句话，互相加了微信好友就陪家长去吃晚饭了。
　　陆凛铺好床，擦了下衣柜桌面——桌子出乎意料的干净，一点灰都没有，不像是一个暑假闲置了，仿佛有人打扫过。
　　张文谦？还是孙煜卓？
　　陆凛想着等回来问下，表示一下感谢。

　　忙一天出了不少汗，陆凛冲了个战斗澡，因为浴室太热待不下去，他没穿上衣就出来吹空调，等头发擦得不再滴水时，才拿了件T恤，刚套进去一个胳膊，门口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陆凛下意识偏头看过去。
　　然后…心脏一缩。

　　那个本该在国外顶尖大学留学的人猝不及防地撞进视线。
　　燥热的风从走廊涌进来。
　　一年没见，傅尧好像长高不少，这么热的天依旧长衣长裤，一身黑衬得皮肤白到透明，甚至白得有点假，隐隐泛出一种不健康的色泽，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阴戾沉郁之气扑面而来，活脱脱一只俊美又危险的吸血鬼。

　　对视一触即分。

　　陆凛飞快地套上衣服，心中爆出来诸多疑问：
　　傅尧怎么会在燕大？
　　不是已经在国外租房子了？
　　怎么没出国留学？
　　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也住526吗？
　　是巧合吗……还是？

　　只剩一张空床在陆凛对面，傅尧拎着行李箱走进来。

　　陆凛回过神才看到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这个人穿得就比较夏天了，花衬衫，咖色五分裤，脚上登了一双耐克，□□镜挡了大半张脸。
　　男生懒洋洋勾住镜架拉下来，露出一双风流灼灼的桃花眼，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傅尧的朋友唐酩。”

　　陆凛心想，难道是那个女装大佬？他点了下头，“你好，陆凛。”
　　唐酩看着他笑说：“你们宿舍颜值还挺高。”
　　陆凛礼尚往来，“你宿舍应该也不错。”

　　唐酩宿舍的人陆凛就只见过唐酩，夸的谁不言而喻，唐酩立即冲他一挑眉：“哥们，有眼光啊。”

　　与此同时，指甲刮过桌面摩擦出刺耳声响。

　　陆凛看过去，发现傅尧在摸桌面，估计是不小心划出声的，应该在试脏不脏。唐酩也看见了，笑啧了一声，“放心，昨天我已经找人过来把你们宿舍所有床位每一个角落打扫干净、做好消杀了。”

　　陆凛闻言瞥了唐酩一眼。
　　……朋友会做到这份上吗？

　　唐酩没在意，跟陆凛继续攀谈起来，“唉，哥们，我刚刚看你腹肌练得还不错，就是穿得太快了没看清，”唐酩不见外地问，“怎么练出来的，能不能摸摸？”
　　“……”

　　陆凛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不过他倒是不怵，以前打篮球有朋友手贱，别说摸腹肌拍屁股了，掏鸟的都有。
　　反正都是男人，怕什么。
　　可问题是，傅尧在。

　　傅尧以前就看不惯他们兄弟一起打闹，基本不跟男的有肢体接触。傅尧这个朋友什么性取向？傅尧肯定看不惯这种摸的行为吧？他朋友这么随便的样子是怎么能成他朋友的？
　　陆凛一边思索一边看向傅尧，他的脸果然已经黑成了锅底。

　　恰好，傅尧也抬起眼——
　　自傅尧进屋后，两人视线再一次对上，这回谁都没闪避，目光里都不带任何情绪，像两潭死了很多年的水，冷淡又平静。
　　表面上一年多的决绝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仿佛早就化成了不起眼的水滴，掀不起任何波澜。

　　似乎过了很久，其实也只有几秒光景，傅尧冷冷开口，却是对唐酩说的：“要点脸，他是我以前同学，恐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