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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季恒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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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掌门闻言慌忙赶了过来,路上大概是已然听得弟子禀报前因后果,一到这就赔着笑把那帮闹事弟子收拾了。
他亲手把我的月例还给我,又满脸笑容地请我回暖阁,忙前忙后地嘘寒问暖一番,闹得整个长平上下皆知。最后连落月雪都被惊动,纡尊降贵地过来与我说对不起。
我微微躬身低头,恭敬与她客气一番。最后落月雪看了看楚昭临脸色,才笑着拉过我的手,亲昵热切地拍了拍,匆匆走了。
剩下一地金银珠宝,还有我和楚昭临。
我不说话,就那样站着。而楚昭临望我半晌,气得微微发抖,一把把我拉了出去,用力抱在怀里。
“什么时候搬出来的?”他咬着牙问。
而我反问:“仙尊难道不知?”
“我当然不知!”楚昭临却怒了,“我被南宫玉纠缠了这些时日!他一见我就出手,我们连好好坐下来谈话都不能!”
“他从来都只会添乱,”楚昭临冷笑一声,“果然我一回来,大师兄就人影都不见了!一问才知道,是长平掌门和落月雪自作聪明,竟敢擅自动我的人!”
楚昭临勃然大怒,气息起伏间有些滞涩,仿佛还受了点伤。
我却只是不答,楚昭临见状来捏住我的下巴,强行要我和他对视。
他凝视着我,半晌喃喃道:“瘦了。”
“又被欺负,是不是?”
“我就走了这么两天,你又被欺负,是不是?!”
楚昭临愤怒笑着,忽然凑近捧着我的脸抬起,低下头贴上我的额头。
这是一个太过亲密和抚慰的姿势,我不自在地要退开,楚昭临却颤抖着笑道:
“我不放手,不放手……我就是不放手!”
“我一放手你就要死了!大师兄!你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大能剑修——你需要被照顾!”
“……不需要你提醒我,我已不是当年。”我声音也微微颤抖着,微笑道,“但你未免太小看我,没有你我也能活着。”
我说着便要走,楚昭临却死死拉着我。握终于忍不住发火,笑道:“仙尊,大阵只剩几天就要开启,一切严阵以待只为魔将风息……您却还有闲心与我在这拉拉扯扯么?”
楚昭临执着不语,半晌道:“大师兄是不是忘了?我早说过,保护好你不被青墨河弄走,就已经是大为胜利。”
“仙尊不要开玩笑了,青墨河堂堂妖主,真就为我这么上心?”我随口说着,见楚昭临还是神色冷然,只好发誓道,“我发誓不会去见青墨河,更不会乱走,就待在藏书阁阁楼里。如此仙尊放心了?请回吧。”
“请回吧!”我冷淡地说着,楚昭临见我神色,却怒道:
“大师兄,你就这么折磨自己?折磨我?”
“无论怎样我都是不会放手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怒声说着,见我微微一颤,又一下子软了声音。
“跟我回去,跟我回去,”他絮絮低语地哄着我,“大师兄,你跟我回去,我求你。”
最终我也没有回去,但是楚昭临却住了过来。
藏书阁为此忙得翻天覆地,最后给他连夜收拾了整个二层三层,才诚惶诚恐地请他住下。
落月雪对此不予置评。底下弟子们倒是乐于八卦,但是局势一点点紧迫,倒也不再有时间玩乐。
所以最后徐长老再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形。
整个藏书阁都被霸占了,除了进出忙碌的弟子,并无一个来看书的人。我的阁楼更是完全变了模样,地上被铺了柔软的地毯,冬暖夏凉,破旧的家具都被重新加固上漆,尖锐的四角被软牛皮包裹圆润。
柜子里的粗糙草药被整齐摆在一边,中间放了许多白玉翡翠的瓷瓶。随处可见温养经脉的法器,甚至窗台边还放了一大筐上品灵石,楚昭临告诉我我若是不拿,第二日他就全部毁掉,并且罚侍奉弟子五十鞭子。
我与他争辩无效,只好每日拿走几颗。侍奉弟子因此满怀感激地送我许多小玩意,如此一来我更加不好罔顾他的性命。
楚昭临的小把戏属实磨人。更不要说他本人虽然忙于大阵很少回来,藏书阁却被他布满了阵法,无关人等谁也别想进来;而我一旦踏出藏书阁,楚昭临又必然通过鸿雁察觉,立时飞速赶来我身边。
我像一个娇贵的囚犯,被他牢牢看守着。尤其他一旦回来必来见我,一直敲门到我开为止,然后把我按在墙上,一直唤我的名字。
我在他怀里瑟缩地颤抖,却咬着牙毫无声息。
最后徐长老都无奈了,趁楚昭临不在,搬着椅子坐在我身边,陪我在藏书阁门边晒太阳。
而一步之遥的藏书阁外,季恒安双手撑着下巴蹲在那里,嘴里嚼着一根狗尾巴草,望着我,神色略为讶异。
“沧溟这么大动干戈,我还以为你们感情很好。结果这算怎么回事?你这脸色也太难看了。”
季恒安这段日子也算历经辛苦,整个人比之前平和多了。再想起他之前拿寒玉整蛊我,笑着嘲讽激怒我的神情,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我因此待他也没那么冷硬,见他好心问起,便客气应付几句。
季恒安不以为意,换了个姿势盘腿坐下来,继续单手撑着下巴望我。
“又是冲冠一怒又是金屋藏娇——都是话本子上的故事,好生精彩叫人羡慕,但个中滋味,却又不足为外人知。”
季恒安感叹地说着,“你们这些人……可真麻烦啊,唉。”
我依旧不去理他,只出神看着藏书阁外那新发的桃枝。
春日的灿烂阳光下,桃花开得正好,一朵一朵盛放,直至漫山遍野。
季恒安发觉了,伸手去摘了那花过来,拿在手里把玩了会儿,递给我。
“喂,叶微。”
“楚昭临真的对你不好吗?”
季恒安随口说着,“那你要不,跟我们走?”
“我和洛风也要走了。”他指了指山外,“长平事结束,我们便往北方去。中原就算了,漠北和西域你喜欢哪个?随你挑。”
我只愕然望着他,不知道他抽什么疯。
我来长平十年,虽然从没主动去惹过季恒安,但架不住他就是喜欢针对我。大概对于这种傲慢大少爷来说,欺负我这种闷声不吭伏低做小的人格外有成就感,所以十年下来竟也不腻,弄得我如今一看到他,就下意识全身紧绷。
所以这又是什么整蛊的把戏?我不无警惕地看着他,季恒安见状一愣,而后耸肩笑道:
“不答应就不答应呗,何必这个表情。”他转过身拍拍身上落下的花瓣,懒散道,“走了。”
他就这么离去。而我望着他,忽然四周一震,淡金色的封山大阵已成了。
此后几天楚昭临肉眼可见地越发忙碌,四周气氛也骤然紧张。终于有一天,我在藏书阁坐着,却有人小跑着过来喊道:
“楚师兄!我来做弟子登记!”
我从声音听出是贺天南那位徒弟云蓼,传说中按照楚昭临培养、预备做下一任接班人的人物。
我认出他来,客气和他打招呼。云蓼还没来得及回答,手上法器就亮了起来,里面传来落月雪的声音:
“云蓼,都排查登记好了吗?”
“小姑姑!”云蓼闻言唤她,“我和另外三个小师兄一起,已经把大半个长平派的弟子都排查过了,这边还差十来位弟子,马上就来!”
“好,”落月雪笑道,“一路小心。”
“是!小姑姑!”
云蓼清脆地应着,我闻言不由得心想,这可是除了贺天南外,唯一一个不以“长老”“仙尊”尊称落月雪的人。哪怕楚昭临,也总是疏离而冷漠地叫她落长老,发怒时叫她的全名。
更不要说云蓼竟然叫得是姑姑。少年清新又带点软糯的声音响在耳边,亲昵热切,叫人一阵恍惚。
法器那边的落月雪就这样蓦地一静。云蓼无知无觉,一叠声问这问那,最后没见回答,才小心翼翼地道:“小姑姑,……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落月雪这才笑说没有,冷不丁问:“听说这几日你和长平弟子相处甚好,他们都叫你——云大师兄?”
“没、没有的事!”云蓼瞬间羞涩又慌张,“只是照顾了他们一二,几个小弟子就这样叫我。其实我哪是他们大师兄呀,他们大师兄明明是那个洛风……”
他着急解释,生怕落月雪生气。然而落月雪在那边只静了静,而后轻声笑道:“就叫你大师兄吧,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