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小王妃》夜轻

4、第 4 章

　　从江秋院离开后姚朔之就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天都没出来。下人们不敢过问，只能提着颗心做事，生怕一个不留意就触了霉头，而机灵一些的则悄悄派人到如眉别院去打探情况，不想都无功而返，还说那边的情况好像更严重，那位娇滴滴的小主子在世子离开后也回了屋，连晚饭都不肯出来吃。

　　直到第二天署曦乍明时，姚朔之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一夜辗转未眠，他腮边冒出不少胡茬，穿的还是昨日的锦袍，昔日名动汴京的状元郎憔悴得像是忽然遭遇了家道中落的贵家公子。

　　候在一旁的双喜看得心焦不已，上前问道：“世子，您这是怎么了啊？”

　　姚朔之刚开口便觉嗓子干哑得厉害，止不住咳了起来，双喜忙去旁边倒了杯温水给他润了喉。

　　“无妨。”姚朔之便往净室走边说，“你现在去江秋院找我父亲，就说我都听他的，然后备好马车，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双手应了声“是”，转身又听姚朔之沉声说：“让无一去查一查祺王昨天都去了哪，接触了什么人，事无巨细。”

　　**

　　如眉别院。

　　晨曦斜进窗牖，刘嬷嬷侧脸看了眼拔步床上眉头紧锁将醒不醒的小姑娘，起身去将窗纱悉数放下，走回来时又听得几声含糊呓语。

　　瑶姐儿嗜睡，平日里可不愿早起，若是哪天没睡够被喊醒了，起来得闷着好一阵不说话也不理人。刘嬷嬷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人喊醒，就见小姑娘自己先睁开了惺忪睡眼。

　　“瑶姐儿醒了？”刘嬷嬷几步坐到墩子上，低头问：“可要现在起来？”

　　瑶瑶反应了好一会儿，嘟哝几声又缩回锦被里边，只露出那一双乌灵灵的大眼睛，“嬷嬷几时了？”

　　“还早，辰时不到一刻。”小姑娘都睡到巳时才起来，这会儿见她乖乖巧巧也没有要闹脾气的模样，刘嬷嬷便提议：“要不瑶姐儿再睡会儿？”

　　“我睡不着了。”瑶瑶委屈开口，“嬷嬷我难受。”

　　“哪儿难受，嬷嬷喊大夫来给你瞧瞧？”刘嬷嬷是打心里眼疼小姑娘，又知道她生得娇贵，这一听便担心得不得了，说着便要起身去喊大夫。

　　但被瑶瑶捏住了袖口，“不用了嬷嬷，我心里头难受，头也有点疼。”

　　昨天朔朔忽然转身就走，任她怎么喊他都不听，她一时无措便一股脑追了过去，不防踩到石子险些崴了脚，虽然不严重，但夜里隐隐作痛，以至于睡得也不安稳，梦到了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只觉胸口闷沉得厉害，这一觉醒来，累是累，却再没了睡意。

　　刘嬷嬷昨晚听小姑娘哼哼唧唧喊着脚疼就已经拿了药膏给简单擦了下，但到底还是不大放心，目光落在榻端，“嬷嬷给你看看脚伤得严不严重，若是严重的话还得找大夫开些药来敷着。”

　　说罢，她便伸手要去掀锦被，但瑶瑶一下就躲开了，她将自己卷在锦被之中，咯咯笑起来，“嬷嬷，痒。”

　　刘嬷嬷也跟着笑了，“那嬷嬷不摸，就看一眼。”

　　瑶瑶转眸想了想，挪出半边脚背，她肌肤胜雪，打小磕着碰着就起红痕，刘嬷嬷仔细瞧了会儿，想伸手去按一按看看情况。不想瑶瑶反应更快，先一步将脚缩了回去，见刘嬷嬷一脸无奈，她又将脚挪出来一点，眸里酿着笑意。

　　刘嬷嬷笑道：“调皮。”

　　瑶瑶吐了吐舌尖，跟着重复：“调皮。”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梧枝的声音从屏风前传来：“嬷嬷，小姐醒了么？世子过来了。”

　　话音一落，便见瑶瑶一骨碌爬起来，但转瞬意识到什么，“哼”了声，又背过身躺了回去，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端的那时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刘嬷嬷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瑶瑶转过脸，小嘴撅起：“嬷嬷你还笑我。”

　　“我哪敢笑你哟。”刘嬷嬷抬眼看向屋外，“瑶姐儿现在起来梳洗？莫要让世子等久了。”

　　瑶瑶口不对心，“我才不想见他呢。”

　　“我的小祖宗。”刘嬷嬷好笑道，“还闹脾气呢？”

　　“我不是闹脾气。”瑶瑶缓缓道来，“本来就是朔朔的不对，他怎么可以话都不说就走了，我喊他也不理我。”

　　“是是是。”刘嬷嬷附和着，伸手想将瑶瑶扶起来，但小姑娘脾气倔，直接往锦被里一缩，人影的看不着。

　　刘嬷嬷够了几次只能作罢，“那瑶姐儿先睡着，我去跟世子说一声。”

　　出来便看到姚朔之迎着晨曦缦立廊下，刘嬷嬷福身道着：“世子爷，瑶瑶还没起来。”

　　姚朔之脑海中浮现出小姑娘闹脾气的别扭模样，不禁莞尔：“一会要到城里一趟，你跟她说起晚了就不等她了。”

　　刘嬷嬷应了声“是”，很快便将话带给了瑶瑶。

　　小姑娘一听更加生气了，一下坐起身叉腰，杏目圆瞪，但许是刚睡醒，又在锦被里闷了好一会儿，腮晕潮红，云鬓轻洒于肩，不仅没显出凶狠，反倒多了几分娇俏可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揉搓一番。

　　刘嬷嬷担心小姑娘气坏了身，移开话题，“近来城里芍药开的盛，瑶姐儿今个儿出去搭世子送的那套烟云蝴蝶裙正好。”

　　瑶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想了想补充：“那我今天要用芍药香的胭脂和口脂。”

　　“行，都依你。”刘嬷嬷哪有不应的道理，心中暗道还是世子了解瑶姐儿，知道小姑娘生气归生气，到了时辰还是会乖乖跟着他一块出去。

　　在梳妆打扮上，瑶瑶可有自己的主意，刘嬷嬷只是从旁协助，她端凝着铜镜之中的美人儿，由衷赞道：“咱们瑶姐儿今日一出门可不就是全汴京最好看的姑娘！”

　　这话瑶瑶爱听，她拨了下轻晃的步摇，点头：“嗯！”

　　刘嬷嬷瞧着她的笑颜，便觉得把人哄好了，不想小姑娘还会变脸，一出门看到姚朔之，小嘴撅得能挂油壶。

　　姚朔之敛起眸里的惊艳，上前几步，轻轻点了下她光洁的额，轻声讨饶：“是我错了，昨天我不该那样，今天一天都陪你，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可好？”

　　小姑娘有模有样从唇缝里“哼”出一声，仰起小脸表态：“也行吧。”

　　姚朔之从刘嬷嬷手里接过帷帽，亲自给瑶瑶戴上，又考虑到她昨日差点崴了脚，便改变了原来的游湖计划，带着她去城里的酒楼听人说书。

　　途经一家布庄时，瑶瑶忽然晃了一下姚朔之的手臂，“朔朔，我想先去那里买些绸缎。”

　　姚朔之想都没想便让双喜停了马车，他以为瑶瑶是想裁几身新衣，却不料刚一进了布庄，便见瑶瑶捧着一匹绸缎来到他面前。

　　“朔朔，你觉得用这个来给你做几块帕子如何？”不等回答，她掀开帷幔接着道：“之前给你做的帕子都旧了，昨天那块是刚做好的，但浸了汗便不要了吧，等回去我就给你换上新的。”

　　许是阳光正好，她说话的时候眸里亮晶晶的，明媚得让人挪不开眼。

　　姚朔之心中蕴起一片温热，抬手压了压，轻轻点了头：“好。”

　　随后，他让双喜将布庄里新上的绸缎都买一样，将马车堆得满满当当的，试图填满心中隐隐所缺的那一块，可事与愿违，看着身侧小姑娘的嫣然笑颜，那一块缺口竟好像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蕴极了歉疚与不安。

　　正不知所措时，小姑娘忽然靠近了些，隔着帷帽小声跟他说话。

　　“朔朔，我想先去吃点好吃的，再去听人说书成么？”瑶瑶揉了揉肚腹商量道，“我饿了。”

　　昨晚她自个儿生闷气，饭也没吃几口，这会儿闻着街道旁的酒楼飘散出来的香味，肚子里馋虫闹得可欢了。

　　往前再走一小段路便是瑶瑶最喜欢的珍玉楼，姚朔之指着旁边的酒楼问她：“是想在这里，还是再走走去珍玉楼？”

　　“去珍玉楼！”瑶瑶眉眼弯起，又补充了句,“朔朔你可真好。”

　　姚朔之没有接话，只是到了珍玉楼之后给瑶瑶点了满满一桌她所偏爱的佳肴，包括了几样平日里他不让她多吃的冰饮子。

　　“可以每样都尝一口。”今日之行，他主要是想让她开心，所以稍微松了口，但到底还是不大放心，“实在喜欢的话，晚些回府的时候我让双喜再来给你买上一份带回去。”

　　瑶瑶鼓着腮帮子点头，早就忘了昨日的不愉快，习惯性将自己面前觉得好吃的甜羹往姚朔之面前一推，“朔朔你尝尝这个，可甜了。”

　　姚朔之顺着她的话舀了一勺送到嘴里，却未能尝出她口中所说的甜，甚至截然相反，他只觉唇齿之间，苦涩蔓延。

　　他颇有些不服输，又再舀起了一勺，可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响起一阵喧闹不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