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慧极必伤》白玦

51、抉 择

　　“复儿，你要记住，人活一世，便要为自己心中所想去努力，无论代价有多大，都不可以丢弃”……

　　龙复遥在前殿来回踱步，殿门虽开，院外却有数十名禁卫军在，不免冷笑，这算是软禁吗？

　　“辛城王妃到！”太监一声尖细，就见一片人簇拥着古辛城向东宫来

　　“参见王妃！”古辛城从仪仗上下来，走进殿内

　　“你们都下去，本宫要与太子说说话”古辛城笑着遣走一众侍从，看向龙复遥时满脸戏谑

　　“是”一行人退出前殿，将门轻轻阖上随后离开

　　古辛城嘴角始终含笑，看了一眼龙复遥，便径自来到几旁坐下饮茶。龙复遥随着他的动作转过身去，见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直恨得牙关生疼

　　“古辛城，你究竟想怎么样！”龙复遥来到几前，狠一拍桌子，震得杯子抖落，摔了一地茶汤

　　古辛城也不恼，复取了杯子依旧悠然，“太子可是心急坏了”

　　“你自是不急!”龙复遥眼中憎恶难消，猛一挥掌直击古辛城门面！却被他连人带凳向后速退，又抬脚一勾圆凳，龙复遥反手劈下击得粉碎！

　　古辛城饮尽杯中茶水，依然面带笑意，“啧啧，你说说看今日已毁了多少东西了”

　　“我没闲工夫和你说这些！”那似是聊家常般的语气，龙复遥更是不爽！

　　“好，那我们便说说正事”古辛城向前几步，再寻了位子坐下，架起脚悠哉游哉，“我就想知道，凤吟空在你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

　　“你什么意思”龙复遥皱眉

　　“相比起凤吟空，异邪，孰轻孰重”

　　“你在故弄什么玄虚！”

　　“明日早朝，你父王会下令凌迟凤吟空，报他不共戴天的杀妻之仇”

　　龙复遥冲上前一把攥死古辛城的衣领，咬牙切齿，“你敢！”

　　“下令的是你父王，与我可无关。”古辛城轻易便挥开了龙复遥的胁迫，整理一下衣襟，“不过，你还是有选择的”

　　“什么选择？”龙复遥脱口便问

　　“你是要凤吟空，还是要邑邪将来的王位。二者，不可兼得”古辛城眉眼含笑

　　“你！”

　　“你可以看着凤吟空死，可以忘记他，可以继续做你的太子殿下，将来的邑邪王。但如果你要他活，你必须主动放弃王位，离开邑邪，从此再不是邑邪人！当然，我也不会让你这么惨，我自会交予你苍穹锦石救他”

　　龙复遥沉默半晌，冷哼一阵，“古辛城你当真是了不起。居然想到用吟空作筹码，要我将邑邪拱手相让。”

　　古辛城听着龙复遥这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只觉十分有趣，“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存在弱点，即便我不利用，也自有人会利用”
　　“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考虑吧。可千万，别留下遗憾呢”说完，古辛城起身出门，再不回头

　　龙复遥，若你真愿意为凤吟空放弃江山，我便当真，佩服你……

　　来送晚膳的人被龙复遥挥退，他一人坐在寝殿，桌上一杯龙井，待茶凉未喝一口，一夜难眠

　　在这个世上，若说野心最大，莫数两人，一女一男。
　　西缄攸，龙复遥。

　　苍渊与邑邪世代相争，苍渊九殿下名满天下，邑邪太子少年精绝，二人都想要这广袤山河，有朝一日坐拥江山，君临天下

　　从小二人便相斗，文武皆不相让，若非遇到凤吟空，他龙复遥必与西缄攸为永世劲敌。他原本希望再与西缄攸一争，若她夺得，自己也不再多言，若自己赢了，也必好生相待。
　　但此刻，要他放下储君之位，放下野心，放下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半壁江山。这怎是轻易能做到的！多少心血，多少艰辛，他孤诣至今的一切真能说放下就放下吗？！

　　那吟空呢？若自己不放下，便要看着他死吗？他们是天生的世仇，好不容易化解，破镜重圆却再落险网，天妒有情人，始终不让他们好过。
　　他是他心底的血，若吟空没了，自己的心定会跟着一起去。他已经辜负过凤吟空一次，难道还要他辜负第二次吗？！忘恩负义，绝情之事，他做不来！

　　天下江山。心之所属。
　　二者不可得兼。
　　难道真要他，守得江山，孤独百年吗！

　　翌日异邪朝堂上

　　每个人都看着殿前被五花大绑的惊世美人，还有一旁满脸痛心的太子殿下

　　“阶下之人当初害死朕的王后，害得我儿年幼丧母。今日朕便要将他正法！以告慰王后在天之灵！”邑邪王此言一出，阶下一片哗然

　　“父王！”一声闷响，龙复遥跪在凤吟空身前“儿臣恳请父王收回成命！”

　　“王儿你胡说什么！这可是害死你母后之人，难道你还要朕放过他不成！”邑邪王龙颜大怒，连连拍案！

　　“王上，太子似有话要说，您且听上一听”一旁的古辛城莞尔道来，一脸看戏模样

　　龙复遥狠瞪古辛城一眼，“父王，儿臣与吟空之情日月可鉴，若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儿臣愿以身殉国！与吟空共赴黄泉！”，说完这话，龙复遥膝行来到凤吟空身边，牵住他被缚在身后的手

　　凤吟空与他四目对视，眼中情意缱绻，不禁觉得自己今日便是死也不枉了。
　　昨日古辛城来见自己，说要让龙复遥在自己与邑邪之间作选择，想必他已是一夜未眠。他明白邑邪国祚对龙复遥有多重要，便是他今日选了邑邪，自己也断然不会怪他。

　　“王儿，朕念你年少轻狂，为奸人所惑，若今日你能手刃仇人，之前所言朕便当是从未听过，概不追究。”邑邪王已然处在了暴怒的边缘

　　龙复遥看着凤吟空的眼神始终不变，良久，他看回阶上二人。
　　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再抬起时已是一脸坚定，“父王，这是儿臣最后一次称您为父王。从今以后，我龙复遥不再是邑邪太子，不再是邑邪子民，与邑邪，与您，再无瓜葛！请您放了吟空，允许草民带他离开，从此再不出现在您眼前！”龙复遥右手攥得死紧，指缝间鲜血成股，他亲手斩断血脉，痛彻心扉，肝胆俱裂

　　“你说什么！”邑邪王愤然而起“你再讲一遍！再讲一遍！！！”

　　“草民龙复遥，恳请邑邪王放过我二人，许我们离开”龙复遥重复的语气无比平静，像极了一句普通问候

　　邑邪王瞪大双眼，全然不信所闻！他不信自己的亲生儿子会为了杀母仇人放弃拥有的一切！甚至要与自己撇清关系，这让他无法相信！

　　“王，太子心意已决，您又何必为难”古辛城蛊惑般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异邪王从暴怒中冷静下来，坐回王座

　　“复遥，值得吗？”哽咽间，短短几个字也说得如此艰难

　　“母亲曾对我说过，人活一世，便要为自己心中所想去努力，无论代价有多大，都不可以丢弃……我想了整晚，我的心告诉我——即便是丢弃天下，我也不可以丢弃你”

　　凤吟空头一歪，埋进龙复遥颈窝掩住自己的低低啜泣，心下恸然

　　“好！龙复遥，你莫要后悔今日所为，走出这大殿，从此邑邪再无你这个太子！朕也再无你这个逆子！”

　　“草民谢恩”龙复遥站起身来，艰难松开紧握的手掌，森然入骨的伤口痛得无以复加，沾血的双手轻柔地替凤吟空解开绳索，回身看向古辛城。
　　那是任何一个凡人都无法看清的速度，一枚锦石已然落入龙复遥之手。

　　扶着浑身无力的凤吟空，龙复遥一步步走向殿外。每跨一步，便是离了邑邪千里，离了生父千里

　　跨过门槛那步，已不是龙复遥搀着凤吟空，而是凤吟空支撑着龙复遥。
　　他再无力回头，只得走眼前的路，珍惜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