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花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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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海发觉自己真的老了。与庄鸣山庄的争斗，让他失去了兄弟、妻子和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他突然觉得很倦很乏，想要把一切都交给之乔，又怕之乔走上和他一样的路，所以在传位之前，想与之乔谈谈。
“之乔，这次与凤鸣山庄一战，你做得很好。明日我便会将堡主之位传给你，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想先做三件事。”林之乔沉默片刻后朗声说道，“第一，请堡主传位后辞去南武林盟主之职。第二，林家堡三十六长老应减少为二十九。第三，林家堡南迁，将江浙一带让给凤鸣山庄，只留下几个隐密的据点，用于传递消息。”
“为何要这么做？”林少海听到这些并不惊讶，反而对之乔有些赞赏。
“凤鸣山庄本可等时机成熟再攻打林家堡，但朝廷助武当围困南少林一事，让余长风开始沉不住气。先有落月宫，后有南少林，以凤鸣山庄现在的实力，若朝廷出兵围剿，他们根本无力反抗。只有全面控制江浙一带，才有机会。所以余长风决定赌一把，只可惜赌输了。这一战让我更清楚地看到，如今对林家堡，对整个南武林来说，最大的威胁是朝廷。我们南迁，与凤鸣山庄各占一方，不再争斗，努力增强自身实力。此外，三十人以上的集会，很容易被地方官员认定为谋反，所以林家堡长老人数应减为二十九。林家堡应以自保为主，南武林盟主之位，便让给尚有能力统御武林的人吧。”林之乔详细说明了原因。
“很好。”林少海笑了笑，“遥儿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很开心。”
“爹……我很想绮遥。”林之乔一想到绮遥，整颗心都被揪住，“她回来那日，说有事找我谈。我还没来得及听到她想说的话，便再也没机会见她了。她走得一定很不安心。”
“之乔，遥儿很懂事，不会怪你的。”林少海安慰道。
“爹，早些休息吧。”林之乔走出书房，缓缓将门带上。
他走到花园，借着月光望见绮遥亲手种的花还开着。他回到卧房，看到绮遥加厚了好几次的被子。他突然觉得绮遥就安静地躺在床上等着他回来。
他拉开被子，轻声说:“绮遥，别躲了，今晚我饶不了你。”
可被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空的床板好像在嘲笑他，战胜了凤鸣山庄，当了堡主又如何，那个贴心又知足的妻子，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他颓然坐在床上，抚摸着绮遥的被子。
“绮遥对不起，那晚我没有回来陪你。绮遥对不起，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可以躺在这里听你慢慢说你想说的话。绮遥对不起，凤鸣山庄攻进来时，我没有守在你身边。绮遥对不起，我帮十阿哥欺骗小玉，我现在终于懂得小玉孤单一个人有多伤心。绮遥你回来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很努力，不会留下这么多遗憾的……”林之乔说着说着，便有泪水从脸颊滑落下来。
林之乔想，若是当年他与绮遥就在京城一直不回来，他劈柴做饭，她送信种花，便不会发生这种事。可如今再想这此有什么用？可以知道结果的选择，还叫做选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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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乔暂住在福建的据点，正在考虑林家堡的新址应该选在福建还是江西。
他习惯性地拿出一个锦囊握在手里，那里面装着绮遥碎掉的玉镯。
“绮遥，你喜欢江西还是福建？或者广东也可以啊。”他对着锦囊轻声说着。
林之乔打开锦囊，将碎成一块一块的玉镯倒在桌子上，把它们拼在一起。冯珍臻说，绮遥当时内力反噬，手脚抽搐，已经没得救了，镯子被真气震碎。林之乔一想到那样的情景，就心痛得受不了。
他认真看着桌上的镯子，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仔细去看玉镯的断口，他发现这镯子并不像真气震碎的。他立刻去找冯珍臻。
“珍臻，你当时真的和绮遥在一起么？她真的因为轻功使用太频繁造成内力反噬么？镯子你到底是怎么拿到的？”林之乔紧紧捏着冯珍臻的肩膀，“为什么余长风三番四次提醒我绮遥在他手里？你一口咬定就算他们得到绮遥，也只是一具尸体。可胜负已分，余长风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为何不将她的棺裹送回来？”
“我……”冯珍臻惊恐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捏碎了，“对不起……大小姐怕你受人挟制，要我这样说……”
冯珍臻想到现在绮遥已经不是人质，林之乔也不会被人威胁，她可以说出真相了，便把当日的真实情况告诉了林之乔。
林之乔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绮遥可能没死，她可能真的被余长风捉了去。
他完全不受威胁，他们会怎样对待她，会不会把怨气发泄到她身上？她身体那么差，那么脆弱……
他为什么不怀疑冯珍臻？难道是因为，绮遥死了对大局比较有利？
想到这里，林之乔倒抽一口凉气。如今绮遥不在他身边，他才如此后悔，可当时他在想什么？他只想赢啊！他背负着数百人的性命，背负着林家堡的声誉，他不能为了绮遥一个人，将林家堡弃之不顾。所以他宁愿相信绮遥死了。多么无情，多么可怕！
林之乔脸色煞白，放开冯珍臻，握拳用力去捶桌子，桌板瞬间碎裂，断口刮伤了他的手指。
“之乔哥哥，你冷静一点……”冯珍臻双手抓住他的拳头，“大小姐都是为你好，怕你担心她，怕余长风逼你抉择……你不要伤害自己，大小姐知道会难过的。”
“她若是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林之乔声音沙哑，眼中噙满泪水。
“说不定她没收到林家堡南迁的消息，找不到我们了啊。”冯珍臻反应极快，想着各种方法安慰之乔，“而且她不是喜欢住在京城么？说不定已经回京城了啊。”
林之乔渐渐平静下来，伸出另一只手摸摸冯珍臻的头，柔声说道：“珍臻，守着这个秘密，辛苦你了。你聪慧果决，比我厉害得多，好好练功，等你身手再好些，来做长老，帮我做事吧。”
“之乔哥哥……珍臻受不起……”冯珍臻受宠若惊，“我背叛了林家堡，差点害死大小姐，我不配……”
“经历了这些你一定成长了许多吧，带着这份愧疚，我相信你再不会背叛林家堡，你也对自己有点信心吧。”
林之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派人去京城打听，得到的消息完全出人意料。京城确实有林绮遥这个人，只不过不是江湖中人，是一个花匠。林家堡内见过绮遥的人本就不多，所以连派去的弟子也无法确认，这个人倒底是不是大小姐。林之乔没有让他们拿画像回来确认，直接加派了人手去盯着这个花匠，定时回报她的行踪。
林之乔突然想起多年前，他曾经想给绮遥自由，她却不要。那时的他们都太脆弱，需要依赖彼此。那时他们的世界太小，眼中只有彼此。
现在的绮遥，是不是自由了呢？
“绮遥，只要你开心就好。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林之乔将锦囊贴在胸口，他愿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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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遥，你怎么从正门进来了？”羽晗看着慢悠悠走进来的绮遥，非常惊讶。撇开绮遥喜欢翻墙的习惯不说，如今十阿哥是被囚禁，守门那两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让绮遥进来？
“左边那个守门的，有一妻一妾，她们很喜欢我种的花。她们说，十阿哥家的花快要死光了，连菜都种得歪歪斜斜，让我来看看。”绮遥慢悠悠地说道。
“都怪你，种个菜都种不好，连守门的大哥都嘲笑我们了。”羽晗对十阿哥说。
“干嘛怪我，你不是也不会？”十阿哥立刻回嘴。
“我……”羽晗被堵得无话可说。
“右边那个守门的，妻妾没搭理我，不过他的额娘很喜欢我画的绣花样子。”绮遥见他们不斗嘴了，便继续往下说，“她说十福晋的绣花的手艺差极了，我画的花既好看又容易绣，让我来给十福晋画一个。”
“你画了什么？”羽晗问。
“鸡蛋花。”绮遥答道。“不过光是两个守门的同意，我还是进不来。前几日我把怡亲王府的假山拆了，用太湖石重建了一个。怡亲王很满意，说十阿哥这里有一堆烂石头，让我看看还有没有救。”
羽晗听了她的话，笑得喘不过气来。
“对了，之乔呢？”羽晗想起绮遥自从嫁了人之后，和之乔几乎形影不离。
“林家堡要南迁，他很忙。”绮遥小声说。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倒茶，咱们以后还在院里聊天喝茶，跟以前一样。”羽晗说完便进了屋。
“绮遥，你的武功……”十阿哥看着绮遥，发现她有些异样，“你和之乔……”
“是。”绮遥已经知道十阿哥想问什么想说什么了，“请不要告诉小玉。”
“可以。只是小玉不会希望看到朋友受苦的。”十阿哥缓缓说道。
“放心，我现在过得很好。”绮遥笑了起来，那种恬淡的笑容和多年前林之乔赞叹过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花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