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号飓风》便当君

3、六~七

　　六
　　连粲的同桌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名唤小玫，因为同样不学无术和连粲臭味相投。女孩子心思敏锐，当连粲又一次因为逾墙被抓，旁观的小玫开玩笑道：“你最近这个状况，要么是中邪，要么是春心萌动。”
　　连粲笑骂：“没错，我被下了降头，你最好离我远些，牵连到你就不好了。”
　　虽然连粲嘴上说着打岔的话，心里却有些犯嘀咕，他无法为自己近期的行为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春心萌动”这几个字反反复复在脑海中浮现。良久后，连粲期期艾艾地问：“怎么确定自己喜欢一个人？”
　　小玫原本在和四个网恋对象聊天，听到连粲含羞带怯的话语，惊得手机都没抓稳，“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此刻她顾不上手机，只是转过头，见鬼似的看着连粲，纳罕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当真被小妖精勾去了魂儿。”
　　“我说正经的。”连粲被小玫调侃得有些羞恼。
　　小玫瘪了瘪嘴，做了一个求饶的手势，见连粲一脸认真，便也摆正态度回答：“很简单，喜欢一个人，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念他，不在一起时想方设法和他见面，在一起时则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和满足。”
　　“我、我没怎么和他待在一起过。”连粲呐呐道。
　　小玫咋舌：“原来是暗恋？”她拍了拍连粲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听我一句劝，暗恋没有好结果，喜欢就要说出来。”
　　“是吗？”
　　“对，勇敢追爱，大胆表白，不留遗憾！”
　　连粲正值轻狂的年纪，虽然爹不疼娘不爱，但少年人该有的率性和冲动他都有，轻易就被小玫的豪言壮语煽动。为了顺利坦露心意，连粲刻苦钻研表白技巧，经过与狗头军师小玫的数次磋商，终于敲定了符合姚琛气质的告白方法——递情书。
　　之后发生的事情想必读者业已明了。朝云叆叇,行露未晞，连粲蜷缩在阳台的角落里，窥伺着楼下对他意义非凡的两个人，听着姚琛倾吐一句又一句缠绵悱恻的情话。清晨的气温偏低，奇怪的是连粲不觉得冷，他的胸腔里一股郁气无处发泄，没来由的愤怒反而使他的躯体炽热。
　　连粲有些怨天尤人地想，为什么连家偏偏住在二楼，如果是高一点的楼层，他说不定就听不清这些话了；为什么偏偏是连璨，如果是别人，他只会觉得遗憾，并不会满心恚恨。
　　许多年后，连粲幡然醒悟。或许最初他对姚琛滋生的情感并不是爱恋，他自小便活在连璨的阴影里，连璨又太过出众，在他乏善可陈的人生里，能与连璨比肩的人唯有姚琛而已。这样的人待他不如连璨一般冷淡，反而还有些亲近，这一份微不足道的亲切抚慰了连粲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令他难以自持地对姚琛产生憧憬、渴望的情愫，但那不是爱情。
　　在亲眼目睹姚琛向连璨告白场景后，连粲单纯的情感注入了偏激和执念，他一意孤行地认为自己深爱着姚琛，并陶醉在爱而不得的痛苦之中，于泥潭之中愈陷愈深，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七
　　连粲从浴室里出来，一眼就望见了伫立在落地窗前，沉默地望着窗外凄风苦雨的姚琛。他褪去了挺括的西装，深色的衬衣修饰着他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额前的碎发被随意地拨到脑后，泄露了眉目间的几分愁绪。
　　姚琛察觉连粲的动静，沉静的眼睛直直看了过来。连粲嗅到了空气中浅浅的尼古丁的味道，他垂下眼，隐晦地扫视了一番姚琛周遭，在茶几上找到了烟灰缸。
　　连粲有些诧异，要知道连璨最厌恶烟味，连父十多年的老烟枪，为了连璨都忍痛把烟戒了，连璨亲近的人应该都与香烟绝缘才对。
　　连粲掩去眼底的情绪，重新抬眼，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学长，我洗好了，谢谢你借我衣服。”
　　连粲指了指姚琛湿漉漉的发丝，小声提议：“学长，你刚刚也淋了雨，要不要去洗个澡？”他伸出四根手指作发誓状，“我保证不会随意走动，老老实实在这等你出来。”顿了顿，连粲又说：“或者我现在就离开。”
　　“不用。”姚琛轻哂，“台风即将登陆，你又无处可去，现在赶你走，我成什么人了。”
　　“学长怎么知道我无处可去。”连粲涨红了脸，窘迫地说。
　　“猜的。”姚琛瞥了一眼连粲落在玄关的行李，看出连粲的难堪，巧妙地换了个话题，“实在抱歉，我刚刚认真想了想，还是记不起有关你的事。”
　　“我们没见过几次，学长不记得是正常的。”连粲拽了拽衣角，挤出一个微笑，“我绝对没有撒谎。”
　　“我没有怀疑你。”姚琛抬起手，迟疑片刻，仍是选择拍了拍连粲的肩，他提议道：“不嫌弃的话，你可以暂时在这里留宿。”姚琛掩饰性地轻咳一声，不太自然地掩饰：“毕竟是我不由分说把你带回来的。”
　　“真的吗，谢谢学长，你真是个大好人。”连粲几乎要感激涕零了。
　　姚琛望着连粲纯粹的笑容，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不齿，匆忙丢下一句“你先去客房休息”便落荒而逃。
　　姚琛当然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大善人，只有他知道自己丑陋的私心。确实太像了，连名字都差不多，姚琛心想。方才短暂的交谈中，他的视线数次在连粲的面庞上驻足。
　　姚琛的朋友因为爱而不得，找了无数与白月光相似的情人，从前姚琛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如今他面临相似境况，反而能理解他朋友。
　　他爱慕连璨太久，即使知道眼前人不是心中所求之人，仅有的几分相似依旧使他痴迷。他像是在单恋的沙漠挣扎许久的浪人，面对虚假的绿洲，毅然决然地选择饮鸩止渴。
　　姚琛走得匆忙，自然没有看见，在他走后神情瞬间变得得意的连粲。
　　“装乖可真累呀。”连粲小声抱怨道，想起姚琛仓惶落跑的模样，又开心地笑了起来。他来到茶几附近，举起外形精美的玻璃烟灰缸，虔诚地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