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贵美人》元荷仔姜

33、争执

　　姑姑提早发动，卫约素自然着急，跟在蒋老爷的身后就要过去，却被蒋纾俞给拦住了。
　　老实话，蒋纾俞从第一眼看见卫约素便不喜欢她。
　　卫蓉同她关系太要好，无论卫约素遇到什么困难，卫蓉总是想方设法地帮她，连自己都顾不上。
　　这次也是，如果没有她的存在，卫蓉岂会来别苑？又岂会差点被蒋婉推倒？

　　卫约素见他拦在前面，盯着他。
　　蒋纾俞被打了那么多板子，整个人在站直的时候都像绷着一根弦，他浑身哪哪儿都疼，疼得几乎咬牙切齿，可他还是强忍着来了。
　　来了后便瞧见这么一场闹剧。

　　“卫约素，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就是个扫把星？只要谁跟你待得久了，就准没有好事！”他的话又快又恨，卫约素愣在原地。
　　“杜夫人就是遇到你，才在大火中丧身，她是你亲娘吧？卫夫人也是，养了你一场，一辈子同卫老爷不和。卫蓉也是。”

　　他已经撕开平日里那副温和的公子哥儿模样，在念到“卫蓉”这两个字的时候有他自己都未曾注意过的缱绻和温柔。
　　“自她遇到了你，便一直没顺过，今日也是，若不是担心你，看望你，何曾会出现这种事？你倒是脸皮厚，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紧紧贴着她。你最好祈祷她平安无事，不然我有的账同你算！”

　　蒋纾俞冷笑一声，转身离开。卫约素呆愣在原地，好久没一点反应。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插在卫约素的心口，今日发生的事都超出了卫约素的意料，可他说得对，如果不是姑姑来看望自己，这一切原本是不会发生的。

　　蒋纾俞焦急地踏上台阶，还未走进房门，便被徐霁白给拦住。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道歉！”徐霁白盯着他道。
　　蒋纾俞冷笑一声，欲推开他的手，却被徐霁白一把给抓住：“我让你给卫约素道歉！”
　　“她有什么资格？”蒋纾俞气也蹿了上来。在他眼里，如果没有卫约素，就没有这一切。
　　徐霁白一拳打在他脸上，蒋纾俞往后连退几步，捂着自己的脸，脊背上的伤口牵扯着他连站都站不稳。

　　徐霁白：“你若是个男人，就不该把所有的错推脱在一个女人身上！连我一个旁观者都看明白了，你弱懦、自私、无能，还偏生把‘爱情’挂在嘴上。若是真爱，为何不再卫约素姑姑成亲前表明心意？若是真心相爱，又岂会做出出格之事，让她一个人承担如此大的风险？说白了，你根本不敢认错，你就是懦夫！你才是那个应该祈祷的人，最好祈祷里面的人什么事儿都没有，不然，你就后悔一辈子吧！”

　　徐霁白鲜少有这么怒气冲冲的时刻，在卫约素眼里，他一直不慌不忙，好像对什么都聊无兴趣，除开他养的那些黑鸦。
　　可是今日，他却护着她。
　　卫约素有些哽咽，她揉了揉眼睛，心里说，我才不是那种随意被感动的人。我是在担心我姑姑。
　　可徐霁白过来，站在她身前，没有邀一份功，而是安抚她道：“我让人去请了扬州城最好的产婆，蒋夫人她...一定不会没事的。”
　　“嗯。”卫约素越是揉眼泪，落下来的眼泪确实越多，多到她开始哽咽，开始喘不过来气，开始抓着徐霁白的衣袖小声啜泣。

　　“我们在门外去等蒋夫人，她吉人有天相，相信我好不好？”
　　“嗯。”
　　卫约素拉着他的手。

　　真是奇怪，什么时候牵他手的动作竟是这般顺手了？
　　好像就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徐霁白找的稳婆很靠谱，不多时便从内阁出来喜气洋洋道：“恭喜老爷，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二人平安！”
　　知晓卫蓉无事，蒋老爷终于放下心来，先才一直提起来的那股气一些，脊背也佝偻了些。最高兴的还是蒋纾俞，知道里面二人平安后，高兴地马上就要冲进去。
　　蒋婉冷笑一声：“一个流着肮脏血脉的孩子，也值得你们高兴？”

　　蒋老爷回头看了她一眼，面容严肃，杜悯儿在一边扯了扯她的衣袖，让她少说两句。可蒋婉来了劲儿：“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一个...”还未说完，便被人扇了一个耳光。
　　这次是蒋老爷。
　　“跪下！”见他真的动了怒，蒋婉顺从地跪了下去。

　　“你既为蒋家的子女，就应该时时刻刻维护蒋家的尊严。我且问你，这事儿闹大了传出去，对蒋家有什么好处，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要如何嫁人？今日之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你跟蒋纾俞都给我记着，你们的继母生得是你们的幼弟，我的骨肉，若有一日我再听见有谣言传出去，蒋某必定追究到底。”

　　在蒋老爷的强力压制下，这事儿总算了结了。
　　卫约素偷偷看过卫蓉好几回，她过得不错，怀里抱着孩子，精气神也好了不少。
　　卫约素确实不敢再打扰她了，蒋纾俞那些戳心窝子的话，她怎么可能没听进去。等蒋老爷他们一行人离开别苑后，卫约素便要收拾东西欲去住客栈。

　　徐霁白听到她的打算，冷笑一声。
　　卫约素不敢抬起头看他的脸色，如今她就像惊弓之鸟一般，处处不安。既期待有人能拉她一把，又害怕被拒绝。

　　徐霁白偏头，便有丫鬟上前将她的包袱给夺了过来。
　　卫约素看着他，试图冷静地跟他讲理：“出了今儿这些事，我再住这怕是不妥...要不我自己去找个地方吧。”生怕他不高兴，补充道：“当然，我会时常记着你的，也会时常来看你。”
　　徐霁白听了她这话，冷笑一声，卫约素愈觉得头皮发麻。
　　好吧，她承认，徐霁白不主动提出让她住哪，她便给自己找好地方。她害怕拒绝。但是她亦是知道徐霁白不会放她离开。

　　只见徐霁白指尖在桌子上哒哒地敲了又敲，对身后人道：“还愣着作何？把卫姑娘的东西给收回去。
　　说完，就起身离开，卫约素忙跟在她身后，徐管家在一旁道：“哎呦呵，我的姑奶奶，别再一个人东想西想了，少爷前脚听到蒋姑娘和杜姑娘的话，第一时间便让老奴把房间打扫好了，就等您过去住了，您说这话，不是有意让少爷难受吗？”

　　卫约素知道自己想得多，可没办法，她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又遇到这些糟心事，所以也确实要多虑一些。
　　徐霁白走得越来越快，卫约素自是知道他生气了，她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徐管家道：“少爷等着您跟他说和呢，不然也不会故意走这么快。”
　　徐管家鲜少看到自家少爷这般小孩般的行径，有些触动，忙跟卫约素支招：“卫姑娘您赶紧前去，哄一哄他就好了。”

　　卫约素想了想，连忙上前去追了。
　　徐霁白就等着她过来，见她来了，脸色稍霁。
　　卫约素不敢上前，但走在他身边觉得气压越来越低，终于第一次读懂了他的心，大着胆子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
　　他一直都这般，手有些凉，也卫约素握习惯了，却适合了这种温度。

　　徐霁白的毛一下子被顺了下来。
　　卫约素就这样在徐府里住了下来，连她晨起醒来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从别苑里搬过来的东西有很多，昨夜没能整理，所以一大早翠茹便同其他的丫鬟一起进来忙活。
　　卫约素从卫府出来时，身上没带多少东西，到如今零零碎碎的东西几乎占据了整间屋子。
　　画着山水写意画的锦帛灯笼、抓蝈蝈的笼子、胭脂水粉，各式的衣衫...卫约素甚至能想起这些是什么时候同徐霁白一起添置的。
　　她看着这些东西有些愣神，她发现自己的心境如同这些物什一般。
　　刚开始心里都空荡荡的，但遇到徐霁白之后，一点又一点情绪便都往她心里面挪，充实了整个空间。

　　正想着，翠茹打开一个锦盒：“小姐，这里面的衣服是不是您之前为徐公子做得那件？还没送过去呢？”
　　卫约素一愣，是了，最近事太多太杂，险些误了这件事。

　　“我这就去送。”她如今已经住进徐府了，同徐霁白成亲也是早晚的事儿，不过早点把这事儿给办妥了，也算了了个心结。

　　卫约素捧着锦盒往徐霁白的院落走。她有些拿不住徐霁白看到她绣得衣衫会有什么表情，毕竟她确实不善女红，衣襟那处的鸳鸯歪歪扭扭地绣得像只野鸭子一样，在市场上怕是找不到能有这么丑的鸳鸯了。

　　她刚过垂花门，便对要去通传的小厮摇了摇手。上台阶过回廊，终于走到徐霁白的门前。
　　他的门扉紧紧阖住，因是清晨，日头并不晒人，卫约素想着这个时辰，徐霁白约莫还在睡吧。
　　刚要锦盒给阖上，突然听到里面有两声争执。
　　卫约素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凑上去，但是听到里面还有一道人声是徐管家便有些惊讶。那么老好人的一个性子，怎会这般着急？
　　因此，她将耳朵贴了过去，只听见徐霁白掷地有声：
　　“我既是欺骗她、利用她又如何？若不是她贪慕虚荣又渴求温暖，岂会落入我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