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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心底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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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打在脸上,齐羽根本不去想自己是如何离开公主府的。她心里蓄满了愤怒与茫然,将斑斓的现实抛诸脑后。
直到马蹄跨过京郊,重新踏上热闹的市集时,嘈杂的市井声响才让她回到人间。
我要做什么来着?
剧烈的空虚感覆盖了其他感情,齐羽面色如常,唯有双手一片冰凉。芊芊喜欢握住她的手,因为芊芊…
因为什么?
大脑在竭力回避痛苦,枣红马察觉到主人的异常,越走越慢,任由行人一个个超过她们。
啪嗒。
齐羽轻轻勒住缰绳,马儿立刻停住脚步。
那是一栋不大不小的酒楼,招牌嵌合在墙壁内侧,很是雅致。
墙体额外凸出一层用来雕花,用镂空的装饰营造出轻盈感。这样奢侈的做法源于贵族女子的闺房,时下正在流行。
陈家五代以前就是大姓,芊芊从前就住在那样一座两层的小楼里,很少出门。
在她们认识以前,芊芊每月只出两、三次家门,多是节日拜会与姐妹小聚。不出家门的时候,也是不需要下楼的。
芊芊很喜欢倚靠在门楼上,看不远处那株古桃花。
后来…后来她…
后来芊芊喜欢用手顶开窗子,看她…看她越过雕花的栏杆。
“贵客两位——一间上房~”
齐羽听不清耳边的声音,她只是顺着楼梯往上走。
然后推开房门…白日梦醒。
哪有女子的闺阁?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房间,连花瓶和字画都了无生趣。
梳妆台前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再也没有人会笑着拾起玉梳,为她拨挽长发。
齐羽终于眨了眨眼睛,站稳了,心脏逐渐平复。
练武的人,心跳总是极缓的。
她从怀中取出被戏称锦囊的荷包,细细摩挲。桃花在指尖开得正好。
“齐羽,你还好吗?”
看她回神,陈芊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在她眼前挥来挥去:怎么拜访老妈都能拜访出问题来?
不过长平公主居然能战胜剧情,拖到现在都没死……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化名齐羽的夏琦羽没变傻子,说不定女主李清瑶也能大喊一声奇变偶不变,男主夏昭虎躯一震重生归来。
“……”
在陈芊担忧的目光中,齐羽忽然站起身,猛地退向门外。几步之后她快速奔跑起来,直接冲出酒楼。
“喂,你的荷包!”陈芊连忙捡起梳妆台上的荷包。荷包是空的,很薄。她低头看了一眼,有种奇特的熟悉感。
也是,桃花太常见了。
陈芊把荷包收到一边,并不着急:反正包袱里还有一锭金子,刚刚也给足了住店的钱,怕什么。
要是齐羽真的跑了,两人正好分道扬镳,她的谋生手段可不止写信、抄书。
收拾完行礼,陈芊用热水擦了擦手。寻思等到晚上再叫饭菜,毕竟花的是齐羽的钱。
……
夕阳西下,直至黑暗笼罩,一盏盏灯笼排成金色的行列。
齐羽牵着马往回走,枣红马几次蹭过她的肩膀也没有上马,就像忘了怎么骑马一般。
长平公主没有骗她,陈家主支的确没人了。
不论是邻居、帮闲还是长平公主的属下,所有人的口径都是一致的。
陈家主支已经族灭。陈芊?傻子陈二姐…好像是死了?
情报贩子刚刚送来并不难寻的消息:
陈家的傻二姐没等到充入教坊司,狱里一场高热便去了。害怕是疫病当天就送去烧化,骨灰没人要,直接填河了事。
陈家的覆灭和那些杀头王爷、前朝姜党的清理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的。这么久才清算,殃及池鱼而已。
芊芊便是一尾鱼。
齐羽浑身冰冷,记忆中的芊芊总是鲜活聪敏。那样乐观,指着天空说星星都是圆球的少女——其实也是会死的。
她有错,错在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不会有事。
她是谁?区区异族公主,算什么东西。
看完了锦囊就一心在罗刹国发展,自我感动,想着很快就能接人回来。
罗刹不是大夏,她的手脚根本没能触及大夏!长平公主这里安插的人属于她的父王,不属于她。
几年来,不论她自以为自己在罗刹国多么得势,大夏这里的探子连芊芊变傻的情报都没有往外递!
谁也没有把芊芊放在眼里,毕竟只是…她未婚夫的妹妹而已。
齐羽擦去唇边的血线,踏入酒楼。
以后要怎么办?大脑完全拒绝思考这件事。她只能做最近的事情,比如拿回荷包。
芊芊的荷包还在这呢。
……
房门咔地一声推开。
呼哧!陈芊把最后一根面条吸溜到嘴里,对着门外的齐羽傻笑:“回来啦?吃啊,这盘狮子头我没动。”
房间里点了根蜡烛,桌边的人吃得满头都是汗。
桌上从里往外摆着八宝鸭子、麻辣兔腿儿、红烧狮子头、肉末白菜还有一碟子瓜果、一盆饭。除了狮子头孤零零地立在半路,其他盘子都少了一半。
齐羽很确定自己没心情吃东西,看到陈谦吃地香甜,居然也能感到饿。
原来人都是这么凉薄的么。
陈芊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潇洒地丢开筷子:“你吃吧,我饱了。”
店家的手艺真不错,不比中午吃的差,饿极了吃饭还挺爽的。
“放在这的荷包呢!”骤然抬高的声音吓了陈芊一跳。
还好齐羽很快就在梳妆台上找到荷包,脸色才好转一点。
“那荷包是你娘送你的?”陈芊忍不住问。
“…不是。”
齐羽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只是把荷包重新收到衣服里,贴在心口。
两人陷入沉默。
齐羽逼迫自己思量以后的事情。在今日之前,她最大的动力当然是带走芊芊,带她看遍大好河山。
就算芊芊长大了、不想走,喜欢上京中哪家儿郎…她也能慢慢收束人手,培植一部分京城势力,成为友人永远的依靠。
如今——复仇。
至少要找出陷害陈家的人,说不定大夏皇帝也在里面掺了一脚,哪怕他们根本没把芊芊放在眼里。
但是这样的复仇太宽泛了。她虽然名义上是大夏的郡主,实际上根本不知内情。
长平公主对她毫无温情,说出的话并不可信。
陈家到底有没有犯事?那些罪责是真是假?多少真多少假?
如果最终要向大夏皇帝复仇,又该如何报复,做到何种程度?
刺杀么,还是——她到底也是大夏的郡主。
哪怕只是预想,心底也会发颤。
她想复仇,她会复仇,不然谁会为芊芊申冤?可芊芊是那么善良,一定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她又该如何报复……
“恩人。”
陈芊不安地看着她布满红丝的眼睛:“是不是婚事出了问题?您还需要我帮忙退婚吗?”
“不用,人已经死了。”
“呃…您杀…您节哀”陈芊赶紧晃着眼睛岔开话题:“也不知是哪家儿郎?”
她本来也没指望得到回答,没想到齐羽根本没在意:“陈家,陈若均。”
齐羽有些感叹地念出这个名字,在舌尖咀嚼。
正是因为这门亲事,她才和芊芊相遇相知——这次回来既想探明芊芊的意思,也想退掉这门亲,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让陈若均找个门当户对常驻京城的贵女当助力。
“!”陈芊愣了片刻,脸越涨越红。陈若均…陈若均可是她亲哥。这剧情变得也太多了吧!还是原书没提?
死是死得很彻底,陈若均又不是痴情男配,当然没有复活的机会。
《太子良药》后期还是当了宰相的陈芊为他烧纸,顺便在烧纸的时候和男主坟头撒娇,呕。
看着齐羽冰冷的侧脸,陈芊的良心挣扎片刻,终于不愿欺负老实人:“恩人,您现在是在…想陈家的事吗?”
这么问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毕竟齐羽可是来退亲的,应该不会为陈若均伤心吧…?
没想到齐羽果断地点了点头,眼角似有泪光。
她与芊芊的感情不会得到别人的理解,她也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这份秘密。以后想凭吊芊芊,还得借着这份未成婚事的名义。
想着想着私心顿起:芊芊早亡,以后她好假借未婚夫妻的名义给陈若均立牌位。当然,真正的牌位和衣冠冢都是芊芊的。
至于陈若均的牌位…她会找其他人供养,每年多烧点纸钱。
“恩人,您不必挂怀…”
“嗯?”齐羽没听明白:“挂怀什么?我会为他立衣冠冢,葬入罗刹王族的坟地。”
噗——陈芊在心中吐血,不是吧,有必要为一次都没有见过的未婚夫做到这样?!您又不是三从四德泡大的酸菜!
难道齐羽、或者说夏琦羽就是这样执拗的性子?对方死了反而介意?说不定还会相信什么天煞孤星之类的批命…
良心不安到极致,想到对方还救过自己小命。
陈芊终于忍不住,躬身行礼:“您确实不必如此——”
“和你又有什…”
“我就是陈若均。”
一双眼瞳闪烁着星子,面颊染着决绝的红:“在下侥幸逃亡,万万不敢肖想公主,婚事已罢,愿您一生顺遂。”
原来你就是陈若均。
从公主府出来时不动声色,怕是想蒙混过关,直到现在才忍不住承认。
齐羽并不担心有人冒充有罪之人。何况仔细一看,面前的陈若均与芊芊确有六、七分相似,不愧是同胞兄妹。
一股侥幸顿时升腾起来,脱口而出:“你们陈家还有谁活下来了?我可以帮你。”
“多谢恩人,可是…”陈芊想了想太子良药的剧情,慢慢摇头。
“他们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