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日子》山有木支

33、第 33 章

　　暴雨浇在斗笠上，压歪斗笠，滂沱雨水打在头上脸上，模糊了视线，又流进蓑衣内，打湿衣衫。
　　四下雷鸣炸响，夏遇尽量往后缩在车檐下，心跳的厉害。
　　一道电光劈下，照亮了夏遇苍白的小脸，他眼中恐惧尚未褪去，心脏狂跳不止，刚刚那一瞬是真的以为要死了。
　　大黄焦躁的不住踢蹄，不肯往前走，夏遇只得探出半个身子，摸着大黄的背安抚它。
　　“好大黄，好宝贝，坚持住，我们回家。”
　　大黄原地踢蹄，发生焦躁的哞声。
　　暴雨浇头而下，灌进夏遇的耳朵里，他难受的紧，待要再说。
　　“好大……”
　　砰——
　　一声巨响，前面三两步远处，一棵大树连根倒在路中央。
　　“黄……”
　　夏遇不住喘息，嘴张开一时合不上，他扭头拿起撂在一旁的斗笠重新戴在头上，系紧。
　　“刚刚怎么了，夏哥儿？”
　　夏遇反手扯住帘子，不让赵清清出来，咽下流进嘴里的雨水，含糊道：“没事，你坐好。”
　　他一手扯住帘子，一手拉着牵绳，调转方向往旁边小路走。
　　小路泥泞非常，雨已没过了大黄小腿，艰难行了一个时辰，夏遇靠着车壁勉强辨认方向。
　　远远的，看到前方有亮光，他心中涌出欢喜，终于要进村了，他张嘴正欲大喊，突然，眼尖的瞥见一抹反光，他心里止不住狂跳。
　　连忙拉着牵绳想要转身，眼中那抹光亮逼近，离得近了，他看到明晃晃的长刀。
　　走不了了，他微偏头对后面说了一句，一手拿起缰绳使劲一抽，同时往旁边纵身一跃，滚落草中，他抱着头蜷缩着身子滚了好几圈。
　　砰——
　　夏遇闷哼一声，顾不及察看伤势，在泥泞的草地中爬行，暴雨打在身上，很快筋疲力尽，他剧烈喘息着，四肢都在颤抖。
　　身后不远处传来粗哑的骂声。
　　“妈的，那牛跑的比兔子还快，好大一块肥肉，眼睁睁看他跑了。”
　　“晦气，不过，刚车上有个人跳下来了，找找，没准能发现不少好东西。”
　　夏遇趴在地上，屏住了呼吸，他心脏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在暴雨中，却将来人的脚步声听的一清二楚，近了，在身后两三步远处。
　　轰——
　　一声巨响，吓了那两人一跳。
　　粗哑声音又响起。
　　“妈的，躲哪儿去了。”
　　夏遇捂着嘴不敢出声，突然，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了这一方天地，糟了，夏遇心跳一停，头顶寒光闪现，说时迟那时快，他翻身一滚，躲开一刀。
　　寒光下，他看清了上方一张布满疤痕的脸，那眼中含着满满恶意。
　　“找到你了。”
　　寒刀劈面而下，夏遇十指暴起青筋，紧扒着地上杂草，奋力一滚，只觉得天旋地转，砰——掉进一个深坑。
　　原来杂草掩埋下有一个四米高的深坑，夏遇正好掉进去。
　　他头磕在坑壁，立马昏了过去。
　　头顶，粗哑声音再度响起：“真他妈晦气。”
　　“大哥，怎么办，要不在找找。”
　　疤痕脸低头望着前面草地，用刀巴拉了两下。
　　暴雨浇在头顶，模糊了视线，疤痕脸将刀插在地上。
　　“算了，走吧，不用我们动手，这鬼天气会要了他的命。”
　　“大哥……”
　　雨顺着杂草流进坑，打在夏遇脸上，他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他不敢大声呼痛，想到昏过去前看到的一张疤痕脸，他眼睫颤了颤。
　　不知道那两人走了没。
　　夏遇躺在地上不敢动，默默观察所处环境，伸手试探性摸了坑壁，一摸一把污泥，试探着往上爬，只抓了满手污泥。
　　他跌坐在地，默默喘息，雨一直流进坑里，坑底水已经没过了夏遇腰间，他忍着疼痛，艰难爬起身，靠着坑壁站着，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闭上眼睛，耳中只听得到狂风暴雨声，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如果今晚就要死去，那就死去吧。
　　苦中作乐的想，没准再一睁眼，又回到了现代，躺在他两米的大床上，他甚至想笑出声，，朦胧中，眼前忽然浮现一个白色的背影，他饶有兴趣的想：这是谁呢？
　　他甚至想要吹口哨，身高腿长，宽肩窄腰，单看身形就知道一定很帅，可惜看不到帅哥的脸，有些些遗憾。
　　就在这时，那好看的背影突然回过头，露出半张丰姿俊美的脸，夏遇呼吸一窒，回忆涌上心头，是宋知啊。
　　他艰难睁开眼睛，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他还不能死，他还没说一句喜欢，还没等到一句喜欢，他怎么能死？
　　雨一直下，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夏遇半闭着眼睛想他和宋知的初见，想两人平日的相处时光，想着想着，微不可察的笑了。
　　一辆牛车快速驶近村，直奔学堂。
　　赵清清拉着牵绳的手在颤抖，他浑身上下都是水，绷紧了身子，脑中不断响起夏遇说的那句话。
　　“清清，快跑。”
　　大颗泪珠从眼眶中滑落，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泪，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夏哥儿，找人救夏哥儿。
　　牛车猛地停在学堂门口，赵清清爬下车，不顾酸麻的双腿，跌跌撞撞跑到学堂门口，大力敲门。
　　砰砰砰——
　　砰砰砰——
　　“快开门啊。”
　　宋知坐在桌前，面前摊着书，久久没翻页，他看了眼天色，眼中涌现出忧色，窗外狂风呼啸，大雨滂沱，雷鸣电闪。
　　他静不下心看书，索性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吹灭了烛火。正要往外走，就听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面色发沉，快步开门，看到一张狼狈的脸，他心下更沉了几分。
　　“救夏哥儿，快去救夏哥儿……”
　　宋知变了脸色，双手抓着赵清清的双臂，问：“说清楚，出什么事了？”
　　“路上……遇歹徒……”
　　“咳咳……夏……哥儿……跳车……”
　　宋知越听心下越沉，他提着赵清清上车，走到大黄面前安抚它。
　　“好大黄，带我去救夏遇。”
　　大黄似是听懂了，长哞一声。
　　宋知笑了一瞬，摸着大黄头：“好大黄！”
　　说完翻身上车，一路飞奔，途径赵家，欲放赵清清下车，赵清清执意要跟着去。
　　“咳咳……我知道……夏哥儿……在哪……儿下车……”
　　宋知闻言，调转方向，赶着大黄飞奔。
　　四下里黑黢黢的，除了风雨雷电声再不闻其他声响。
　　雨水仍在上涨，没过了夏遇腰间，他意识已然昏沉，却不肯彻底昏过去，想见宋知，很想见宋知……
　　突然，他心脏怦怦跳起来，于轰鸣的风雨雷电声中听到极轻的牛蹄声，他清醒一瞬，笑了下，太想见宋知了，竟然都出现了幻听。
　　忽然，他睁大了眼睛，不是幻听，真的有牛蹄声，渐渐近了，声音越来越大，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了一道朝思暮想的声音。
　　“夏遇，夏遇，你在哪儿？”
　　是宋知！他来找我了！夏遇站直身子，张嘴要回应，却一时发不出声音。
　　夏遇急得要命，双手紧紧扣坑壁，张大嘴试图发出声音：“宋知……宋知……我在……这儿……”
　　“宋知……”
　　耳边牛蹄声渐渐远去，夏遇心里涌上无限绝望，他紧扣着坑壁：“宋知……我在这儿……”
　　突然，头顶杂草被拨开，夏遇欣喜的抬头看去，手上一松，坐倒在污水中。
　　疤痕脸男人眼里恶意汹涌，阴森森道：“找到你了。”
　　说完，举刀往下刺。
　　夏遇闭上眼，心脏几乎跳出胸膛，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落在身上，耳边传来一声惨叫，他艰难睁开眼，对上刀疤脸惊愕的双眼。
　　“啊——”他吓得双眼紧闭，没防备下喝了几口污水，恶心的忍不住咳起来。
　　“夏遇，睁眼，不怕，是我来了。”
　　熟悉的温柔声线响起，夏遇试探的睁眼，看到宋知的脸，眼中涌现无限欢喜，声音哽咽。
　　“宋知。”
　　夏遇挣扎着扑上前，豆大泪珠断了线似的流，混着雨水划下沾满污泥的脸颊。
　　宋知脱下长衫扭成长绳，一头攥在手里，一头抛下去。
　　“抓紧，我拉你上来。”
　　夏遇哭着点头，双手抓紧绳子，抬头看宋知，突然，瞪大了双眼，撕心裂肺的喊：“身后，快躲开！”
　　泛着寒光的刀劈下来，宋知侧身躲过，抬脚踹上来人胸口。
　　暴雨哗哗下，那人扶着胸口爬起来，拿着刀不要命的扑过来。
　　头顶寒光一直在闪，夏遇心跳快到极点，就要喘不过气来，听到刀刺入身体声，他呼吸一窒，听到了宋知的闷哼声。
　　“宋知……你怎么了……”
　　夏遇看不到头顶情况，急得不行：“宋知……快松开手……不要拽着绳子了……”
　　又是几声刀入肉声，夏遇已经发不出声音，无力的靠着坑壁流泪。
　　“别哭。”
　　夏遇闻言猛地抬起头，他想问宋知受伤了没，嘴张张合合，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别哭，没事了，抓着绳子，我拉你上来。”
　　雨顺着脸颊直流，宋知顾不上别的，看着夏遇狼狈的模样，心脏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