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三章 白日梦与冷笑话 2 ...
-
窗外的景色在高速中流淌成模糊的色块，漆黑的、点缀着些许亮光，倒映出叶戈的脸，直到坐上了一列回家的高铁之后，他才真正细致地打量起自己的脸。
脸色苍白了一些，头上缠着一层绷带，但是眼睛有神，看上去没有太过糟糕，还是一个英气的年轻人。
他注意到了擦肩而过的人向他投来的各种视线，但是大都善意无害，他已经太累了，这一趟车他什么都没有带走，用自己的存款缴付了医疗费和房租等等的费用，逃难似地带着简单的行李就离开了那座他藏匿了好几年的城市。
叶戈感觉到兜里的手机响了，拿起手机看了来电人，上面显示的是妈妈的名字。
他瞟了一眼窗外，快进隧道了。
他接起电话，对着那头的人快速地说了一句：“妈，我要进隧道了，等一下给你打回去。”
电话里只有静静的沉默，叶戈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疑问道：“妈？”
只有一个粗哑的男声，沉声道：“你好，叶戈先生，他想见你。”
叶戈如遭惊雷般木然地噤声了，这或许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列车高速地驶进了隧道，叶戈感觉时间仿佛一瞬之间就过去了，电话的另一方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叶戈有时候会跟自己说要冷静，就像是每一个人一样冷静地处事，冷静地生活，戏剧化的人生对他来说是一种极强的负担。
这与一个如影随形的深重阴影紧紧相连，是他无法面对的恐慌。
列车出了隧道，又再次能看到高远明亮的星星，一刻不停地震动起来的手机给叶戈带来了又一次惊吓，他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来电人依然披着妈妈的名字。
叶戈犹豫了，他还没准备好去面对自己的阴影。
他接起电话，对方还是那个公鸭嗓，一板一眼地说：“叶先生，现在方便跟我说话吗，我刚查询了你现在搭乘的班次的行车轨迹，在这班车到达下一个隧道之前，我们有七分钟的时间，同时，我已经为你的手机充值了足够的话费，不用担心我们之间的谈话会被外因打断。”
对方的声音有种模糊的空旷感，这通电话是被按下了外放键的了。
叶戈很确信这个被派来跟他对话的人，是林默声精心挑选的，毛躁刺耳的男声天然会引起一种不安全感、一种警惕，再加上对方的处事非常的强硬且无可回转，这一切都是一种无形的施压，就是想要叶戈的心里始终保持一种恐慌感。
听上去这很没有道理，但是叶戈太了解林默声了，对方就是这种一定要把所有东西紧紧地控制在手心里的人，哪怕是听上去再扯淡不过的微妙情绪他都会横插一手，这种微妙的掌控感一直都让叶戈反感得不得了。
叶戈说：“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更加不想见到他。”
男声道：“叶先生，还有一个小时你所搭乘的高铁就会达到目的地，如果、我只是做一个假设，你能在这之前逃离列车，藏起你的踪迹，又或者是有办法在到站之后躲过一切，那么老板也不会对此有任何意见，这是一个公平的打赌，只要你能够做到的话。”
怎么做到？从一辆时速350公里的列车里跳出去，成为一滩最艳红的番茄酱，还是跟林默声再耍一次老把戏，像一条跃进沙漠的鱼一样尝试把自己埋进沙子里等死？
叶戈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压下情绪，说：“所以，你们现在就在车站对吗？”
“是的，我们准备好了一切，欢迎牌、载你回家的车，”男声顿了一下，继续道，“以及一些礼物。”
“叶先生，你只需要听从我们的指示，就能安全地再次见到你的家人。”
叶戈一声不响地挂断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了忙音，张谦抬头看向隐没在暗色里的男人，等待男人的发令。
男人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打火机点燃香烟的瞬间，微弱的火也照亮了男人斯文的五官，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狭长的眼睛粼粼地映着光。
林默声淡淡地应了一声，说道：“他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以前那么有精神了，你再去检查一遍菜单，别出现了他不喜欢吃的东西。”
像他这种极度的控制狂一般来说是不喜欢抽烟的，因为烟味的弥散也会脱离他的控制，但是他现在的情绪激昂得沉默又骇人，他感觉到开心，却又同时十分愤怒，这就是纠结又混乱的情况。
张谦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儿，问道：“叶先生的父母那里需要编个理由吗？”
林默声说：“我们不需要跟他们说什么，叶子会跟他们说一个合乎情理的故事的，他一向擅长编故事，他会处理好的。”
张谦应了下来，正要离开的时候林默声又叫住了他，说：“等一下他来了之后，你就不用再出现了，帮我去看着他的父母那边，让穆一来。”
张谦恭敬地弯腰示意，便离开了房间。
林默声浅浅地抽了一口烟，吐出烟雾，他一直都厌恶等待，因为等待总是换不来任何东西，重要的是有所行动。
很久没见过叶戈本人了，林默声很高兴叶戈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桀骜得像是一头狮子。
林默声掐灭了香烟，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哑光的黑色盒子，他打开盒子，取出海绵垫子上的东西，他甚至不需要往里面装填子弹，他就知道叶戈一定会服从于此。
抽屉的一旁还放着一个厚厚的牛皮文件夹，里面是他这几年里能找到的所有有关叶戈的蛛丝马迹，不过所有的东西都拼不成一张完整的拼图，但他知道总有一天叶戈会放下戒心，再次出现在他的掌握之下，他一直都不缺耐心。
------------
叶戈听着妈妈有点尖锐的高音女声说话，他应和道：“真的不是我不想回来，但是工作上的交接出了点问题，总不好意思给人添麻烦，一拍屁股就走了，我回去再办几天，把事情都办好了再买票回来。”
“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也怨我太想回家，把事情全都给忘了，没有什么准备就走了。嗯、嗯，很快就能回来，我都答应你们了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反悔。我回来给你们带手信呀。”
叶戈挂掉了电话，强忍着烦躁地对上面前老人的视线，把手机交给了他，说道：“现在你能向林默声报告了。”
李管家带着一副老花眼睛，他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有些驼背，穿着一件针织外套，看上去就像是个体面的普通老人，这样的一个人很难让叶戈生起什么攻击欲望。
李管家和善地微笑道：“那就请跟我来吧。”
叶戈勉强地点了点头，这个老人没有伤害过他。
接他们的是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车窗上贴着深色的窗纸，叶戈坐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比看上去来得宽敞，包裹内里的皮料凉丝丝，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冰凉气味。
李管家给他递过一瓶水，说：“喝点水吧，还要再坐一段路才到家。”
叶戈摆手拒绝了，他什么也不想喝。
他说道：“那里不是我的家。”
老人不在意地放下了水，说道：“或许现在还不是，但是你很快就会习惯的了。”
“少爷为你准备了礼物，他衷心希望你能喜欢。”他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摆在叶戈的面前，说：“请打开看看。”
棕红色的小盒子，看上去没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边缘都很细致地被打磨得圆润。
叶戈同样拒绝了，说：“收回去，我不需要他的礼物。”
老人说道：“先生，我不认为你的拒绝是明智的，你现在不收下，但是到了最后也一定是会收下的。”
叶戈犟气地扭过头，盯着窗外的光景看，丝毫不想理会老人。
李管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把小盒子收了起来，为林家工作了这么多年，林默声几乎就是他一路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深知林默声身上的傲劲和一意孤行的执拗，拒绝只会换来惨烈的后果。
----------------
黑色轿车驶进了一座偌大的别墅，全部的灯光都打开了，草坪上的、喷水池里的、窗边的、门廊的、大厅的，微黄的、亮白的、浅蓝的光色将整座房子映照得光亮非常，就像是一大块铺有细腻奶油的蛋糕，非常的引人注目。
叶戈冷硬着脸看着这一切，他几乎是瞬间就回忆起来自己在这座房子里遭遇过的种种，他的手脚都僵硬起来，背上一阵发冷。
他别过脸，低声道：“我不会进去，我愿意见他，但是不是在这里。”
李管家摇了摇头，说：“很抱歉，这里没有选择，你必须跟我来。”
老人下了车，为叶戈大开着车门，他静静地等待着。
叶戈抿了抿唇，沉默着跟了下去，他没有选择，他总是没有选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于是毫不顾忌地捏着这一点强迫他在一件事又一件事上低头。
总会出现有尽头的一天。
叶戈跟在老人的身后，老人的背影在高大的房子衬托下显得渺小许多。
叶戈突然心神一震，抬头望向二楼书房的窗户位置，那里站了一个人，五官笼在阴影里，只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高高地向下俯视，冷漠且尖锐得刺人。
他一瞬间屏住了呼吸，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是他就是知道他看见的是林默声。
楼上的那个人似乎朝着他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消失在了窗户前。
叶戈知道，他将要真正见到对方了。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六十三章 白日梦与冷笑话 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