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拉》湘南音

5、 请君入局（三）

　　晚上八点的时候，程佐如约而至，在电影院的门口，他一眼就找到了妹妹程佑，只见她和另一个女生站在一起正说着什么。那个女生的个头比程佑稍稍高出一点，扎了个马尾，穿着白色的运动帽衫、黑色窄脚牛仔裤加白色短靴，典型的黑白配，无论穿法还是背影，都很有岑瑞拉的风格。

　　察觉到自己近来总把陌生人的背影看成岑瑞拉，程佐自嘲般摇头笑了笑，随即朝正一个劲儿地对自己挥手的程佑点了点头，紧接着，他看到原本背对着他的那个女生也跟着转过身来，于是熟悉的面容落入眼帘，他的心猛一缩紧，停在原地迈不动步子。

　　“怎么是他？”岑瑞拉皱了皱眉，佯装意外。

　　程佑愣了片刻，侧过头看着岑瑞拉，问道：“你认识我哥？”

　　岑瑞拉叹了口气，点点头，幽幽道：“何止是认识。”

　　程佑顿时意外地瞪大了眼睛，想了想，脸上随即转为欣喜之色，忙拉着岑瑞拉走到程佐身边，说道：“原本还想介绍你们认识，结果没想到你们早就认识，呵呵，倒省了我一番力气了。不过哥，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漂亮的女生的，竟然也不和我说！该不会，你心里暗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看着程佑一脸的坏笑，程佐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无奈地耸耸肩膀。今天一早他一听这个宝贝妹妹说要介绍一个朋友给他认识，他就知道她居心不良，不过是因为不想令她扫兴，也知道这次若是拒绝她就一定还会有下次，便随口应了，却是没想到，来人会是他心心念念的岑瑞拉。这一巧合，引得他大感意外之余，更是心生雀跃。

　　这些天来，因为胡琳父亲的胡氏集团出了点事情，和他们公司合作的项目也不得不叫停，而胡琳又一再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和她正式结婚，好借这消息稳定她父亲公司的股价，他实在是焦头烂额，也就顾不上去找岑瑞拉，只是没想到，命运总是有如此多的巧合。

　　“我早该想到的，程佐程佑，这么相似的名字。”岑瑞拉眉眼一垂，似笑非笑。

　　“呵呵，我刚刚还在担心你今天打扮得这么休闲，会给我这个有正装洁癖的哥哥留下不太好的第一印象。”程佑瞟了一眼程佐，发现他眼中带笑，才一字一顿道：“现在我放心了。”说着，她一把挽过岑瑞拉，又回头狡黠地冲程佐一乐，径直朝放映厅走去。

　　按事先计划好的，甫一坐下，程佑直嚷着自己的位置不太好，硬是和程佐换了过来，然后不等电影开始，她又借口买零食自己跑了出去，结果一去不回。

　　这是一部在国内刚上映不久的科幻大片，想来程佑是按着程佐的口味选的片，所以电影一开始，他就情不自禁地投入到情节当中去，时而发笑，时而沉寂。只是岑瑞拉一向与科幻题材的东西绝缘，看着看着，不免有些发困，眼神也渐趋模糊。

　　察觉到身旁岑瑞拉的困倦之色，程佐暗暗生出些内疚之感，连忙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朝出口方向指了一指，随即拉起她起身退场，却不想，才一出放映厅，正巧赶上另一个放映厅结束放映，人潮忽地涌了过来，登时将他二人挤散开来。

　　待程佐好不容易挤到岑瑞拉身边，他立刻站到她身后，伸出双臂挡在她两旁，以免她被撞到，却是不想，岑瑞拉一点都没有领情的意思，反而侧身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行。若不是清楚了解她的经历和个性，程佐自觉一定无法接受她一味逞能的做法，而现在，他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多给她一些保护，索性拉起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

　　他很意外，这一次，她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

　　一出电影院，程佐拉着岑瑞拉走到人流稍微分散的地方，才不大好意思地笑着松开了她的手，刚要说些什么时，却见岑瑞拉捂嘴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说道：“其实你看完整场也没关系，大可不必管我的，听程佑说，这部大片你期待了很久。”

　　因为是头一次见她这番随性模样，程佐不禁会心一笑，“没关系，以后再买DVD看就好，其实我不大喜欢人多的地方。倒是你，新工作很累吗？似乎是瘦了些。”

　　仿佛是有些不太习惯被他关怀，岑瑞拉摇了摇头，刻意退后一步，似乎是要与他保持距离。

　　程佐顿觉尴尬，清了清嗓子才道：“抱歉，我妹妹她太胡来了，刚才还发来一条短信，说是有事先走……”

　　“如果早知道她要给我介绍的人是你，我是断然不会来的。”岑瑞拉面无表情地打断程佐的话，“我对有妇之夫和有钱公子可没什么兴趣。”说着，她抬眼瞄了瞄愣在当场的程佐，随即摆出无辜的表情。

　　“……”一句话噎得程佐完全无言以对，她总是如此犀利，不留余地。

　　“不过，还是谢谢你，没在程佑面前说出有关我的那些八卦，让我发窘。”说着，岑瑞拉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你也可以放心，以后我会注意和她保持距离的。”

　　“没必要，我很放心你和她来往。不过瑞拉，你对自己的定位非得低人一等吗？”一时间只觉得胸口憋闷得紧，程佐情难自禁，一把抓住岑瑞拉的手腕，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怕会伤害到她，只得紧锁眉头，凝望着她。

　　清晰地听到他刚才对自己的称呼，岑瑞拉低头看看自己被牢牢扼住的手腕，不由得暗自窃喜，但与此同时她亦很清楚，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异常关键，绝对不容许她踏错半步。

　　她怔忡了片刻，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歪着脑袋斜睨向程佐，揶揄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难道，你和胡琳之间的婚约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你不是堂堂程氏集团的大少爷，我也不是已故贪官的女儿，可怜的孤女一个？”

　　“我是说，你……”程佐欲言又止，他的眼神越发黯然，他明白，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他根本无力反驳。

　　岑瑞拉却故意显出无所谓的淡定神情，定定迎上程佐的目光，微微笑道：“拜托，我又不是不清楚，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连当朋友也要考虑再三，更别说其他！若我一早知道程佑是谁，我真的不可能冒冒失失就来赴约，更不会高攀与她成为朋友。呵，如果不是不想令程佑扫兴，我在发现是你的时候，恐怕就已经离开了。”说着，她深吸一口气，挣开了他的手。

　　“……”突然发现岑瑞拉的眼中漾出一丝淡淡的忧伤，程佐顿时心涩不已，想要给她安慰，却已忘言。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程佑那边你要不方便解释，我可以代劳的。以后，我们也要少来往，甚至不来往才好。”说着，岑瑞拉抬起头看他，努力笑了笑。

　　恍然听到这句带有决绝意味的话，程佐看着强颜欢笑的岑瑞拉，再也无法逼自己置若罔闻，他把心一横，朝她走近一步，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对我，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冰冰凉凉的夜风拂过脸颊，岑瑞拉的心猛地一颤，她错开程佐灼热的目光，想了想，犹疑着答道：“没有。”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避开我的眼睛？”

　　岑瑞拉慌乱地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拼命晃了几下头，才狠狠说道：“你别逼我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原来如此。”程佐直视着岑瑞拉，眼睛里布满了挣扎的光芒。他苦涩地笑道：“可是，我从第一次遇到你开始，就已经一步步陷落。你不觉得，是老天爷一直在安排，让我们越靠越近吗？若非如此，为什么要让我们相遇，然后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你推到我面前？”

　　“……”

　　“不可否认，如今我们之间是存在很多不可避免的障碍，它们一个个横亘在眼前，不由得我们轻易忽视掉。可是瑞拉，那些都不是关键。”望着依旧无动于衷的岑瑞拉，程佐伸出双手握住她肩膀，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神色黯然着继续对她说道：“如果你也有我这样的心思，拜托你回应我！别让我觉得自己是一厢情愿，好吗？从小到大，我都是循规蹈矩地按着父亲给我安排的路走，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每每迈出一步，都会有人从旁提醒。可事到如今，我无法再沉默了！”

　　岑瑞拉一点点将眼神转向程佐，她看着这个几近完美的男人一步步在自己面前落败，一步步展露出脆弱，心里不是没有过彷徨，可是，她更明白，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让她停下脚步，从自己精心编织的网中逃开……

　　略一思索，她沉郁地垂下头，生硬地推开他，叹息道：“对不起，我无法说服我自己。”

　　程佐绝望地看着她，凉飕飕的风瞬间将他体内仅剩的余温抽走，令他通体涩寒，声音也像是被冻过了一般瑟瑟发抖，“所以你的答案，是否定的。”

　　岑瑞拉丝毫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眸，只一味地捏紧自己的帽衫下摆，发出幽微的声音，“如果你不是程佐，该有多好……”说着，她长长松了口气，旋即头也不回地跑开，独留程佐一人顿在原地，望着熟悉且倔强的那个背影，一遍又一遍地仔细回味她留下的最后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