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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军事搜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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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圣女纳西斯,她冤死后,灵魂一直在神庙徘徊。每天晚上都必须以活人的血为她献祭。他又说,上一个轮回我是冤死的,所以这一个轮回我离冤魂不会太远。
哦,难怪神庙里全是斑斑血迹。
我问他,冤死的定义是什么。
他说,只要不是心甘情愿,就是冤死。
我想想,的确不算甘愿。
莉莉斯哈欠连天,靠在狐狸肩头,瞌睡不停。
我呶呶嘴,指指莉莉斯,问,狐狸打算最后拿她召唤女神么?
狐狸宠溺地轻抚她长发,说,他舍不得。但——
我点点头,做了一个休止手势,让他不要说教。为国为民什么的,姐姐我懂。
莉莉斯梦呓了一声叹息。
我刚想告诉狐狸我并不介意每晚咬死一个活人,有人狂乱地敲门。
门口响起一阵混乱的声音,有士兵踏步的沉重,也有管家看到熟人的招呼,还有铐链的声音。
等我再抬起头时,就看到客厅已经被武装士兵层层把守,走在最前面与管家寒暄的是上校,后面跟着魔法协会老先生,手上脚上全是锁链。
狐狸起身,让管家把莉莉斯送回卧室,又拍拍上校肩膀,说几句别来无恙。
我一骨碌爬起来,摸不清局势。
“深夜打扰,实属冒昧,”上校维持一贯的客气风度,但眸子是不笑的,“只是这案子十分棘手,又牵扯到魔法协会,才不得不找公爵您谈谈。”
狐狸也不请人入座,只是从鼻尖瞥一眼魔法协会老先生,直截了当问,“只怕是牵扯到我了才是?”
魔法协会老先生发出一个浓重的鼻音。
上校态度仍然客气,但声音转硬,“我们在审查女巫茶会与魔法协会联手策划叛变一事,却查到公爵您的女儿才是协会的会长。而利斯与公爵您也过往甚密,似乎直接听令于您啊。”
“你怀疑我谋反?”狐狸一句话反问他,上校未置一词。算是默认。
我替上校捏一把汗,如果现在皇位悬空,那么上校背后的支持者是谁?他怎么敢来质问一个上将?
“安德上校,仅仅凭这个人的口供,你就想拒捕我?定我谋反罪名?”狐狸眸子眯成一条线,语气变得挑衅。
他又拍拍了手,招呼管家把小姐弄醒,带下楼来。
莉莉斯揉着眼睛下楼,瞥见客厅的阵势瞬间打了个激灵。她飞奔到狐狸身旁,畏缩地看了一眼协会老先生,小声问,“父亲,这是怎么了?”
狐狸眸子中有了杀意,冷冷推开她,“问你自己。什么‘女巫茶会’,是玩过火了么?”
莉莉斯跪倒在地上,哭哭啼啼说,她错了。又求上校,千万不要责怪父亲,与他毫无干系。
安德上校将女巫茶会与魔法协会的勾当,口齿清晰地读了一遍。我总觉得在小酒馆听过。
狐狸冷哼一声,俯身问,“莉莉斯,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告诉我,女巫茶花只是在为烟火晚会排练么?”
“还有这些人体实验与杀戮演讲,又是什么?”他语气生冷。
莉莉斯吓得发抖,一叠连声说,她只是喜欢这些刺激冒险的游戏,求您原谅。
“福克斯公爵,如果真如您所说,您不曾参与,那么伯爵的女儿仙仙失踪又是怎么一会事?”上校一挥手,让武装士兵四处搜索。
老管家急忙制止,却被狐狸一瞥眼睛,摇摇头,笑吟吟说,“让他搜。”
仙仙很快被人扭送下来,直接扔到虎皮毯子上。她本来就瘦,此时看来就更孱弱。
“你问问她,是不是伯爵的女儿?”狐狸颇有自信。
仙仙半仰面,看看狐狸,又看看上校,声音纤细回答,“我……并非伯爵的女儿。我其实是……公主。但战乱让我流离失所,幸好伯爵收留了我。但一天后的生日测试,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去。才希望到莉莉斯家来避难。”
她怕上校不懂,又把黑暗家族史陈述了一遍。我于是立即嗅到了南瓜汁的味道。
“上校你讨厌女巫组织么?我们其实是在帮每一个贵族家的孩子,让她们通过家族测试。上校,您的女儿当初死活不肯入会,只是因为您对她太好了。她找不到入会的理由。”
这一篇说辞,即使并非感人肺腑,也算颇为煽情。上校下意识摸上嘴唇,似乎在思考。
也可能在想他乖巧可爱的女儿。
事情至此,狐狸可算是脱身。若是谎言,那么整个谎言圆得十分周正。
我只是奇怪,为何他们木有搜到阿灰。是用了隐形咒么。
照阿蒙的说法,莉莉斯是打伤了姐姐才抢走了妹妹。妹妹还反复提醒她不要成为会长的活傀儡。
现在却字字句句替莉莉斯说话。是受了威胁,还是——蛊惑?
我看着仙仙,她偷偷望着狐狸的眼神,与莉莉斯的几乎一模一样。
崇敬的,憧憬的,渴求的,渴望的。
我记得这眼神,在魔鬼森林时,幽灵公主提到公爵时,在破落神庙里,圣女纳西斯提到祭司时。
我告诉自己,别笑。
“那么血字呢?又如何解释?还有冤死在人体实验室的见习法师呢?”上校不为所动,语调仍然低沉内敛。
“我说过,她们玩过火了。”狐狸开口了,大概两个女孩子煽情戏份差不多了,该轮到他上场了。
他逼近上校,眸子上下转动,“安德上校,我们军事法庭上见。要拘留我,就要最高法官的逮捕证才行。你可以带着你的人走了,要不然——”
他舔了下唇,嘴角勾起轻笑,“你可以试试,今晚能不能活着走出公爵府。”
我扶额,上校你是我见过最恪尽职守的好长官。可是狐狸这批高阶祭司,左手忙着替国王找替身,右手忙着策划时间逆流逆转神谕——你们等级完全不同,这事就不要较真掺合了好么。
可惜,某人偏要较真。
“公爵,不要急着用军事法庭来压我。即使现在您是帝国唯一幸存的公爵,别忘了当年的黑暗公爵,无论多么强势,甚至勾结外国里应外合,最后仍然被陛下三天之内绞杀,全族人无一幸免。”上校说着,压低军帽,眼神变得更深。
他也走近一步狐狸,两人几乎呼吸可闻,鼻尖对着鼻尖,把话说完,“你刚才提到伯爵的女儿仙仙其实是公主。
帝国历来只有王子并无公主,那么这位所谓公主,是哪个邻国的?帝国边界只有两个国家,都是虎视眈眈的军事强国——”
话已至此,字字滴血。
狐狸深吸了口气,手微微举起。我以为他要发难,但他只是摸了下鼻尖,轻声咳嗽了一下。
“仙仙,告诉安德上校,你是哪个国家的亡国公主。”
仙仙畏缩着抬起头,但努力扬起声音,“是边境小国莱茵,早就在十年前被其他国家吞并。”
“好了,安德上校,收起你毫无根据的推理吧,”狐狸笑得十分满意,“天都快亮了,你还让不让孩子们睡觉了。”
上校无计可施,但又不愿放弃。气氛僵持,空气冷冻。
仙仙半躺在地上,不停啜泣。
莉莉斯握紧拳头,不停认错。
我只能说上校不在计划中,他明知狐狸就是幕后黑手之一,却不知如何让他正法。
法律呵,我笑了。
“我要带走莉莉斯,回去审讯。”上校妥协,但口气不容置疑,“她毕竟是女巫茶会会长。”
“好啊,三天够不够?”狐狸很开接口,不动声色,“三天后,如果你查不到任何新的证据,而我又不能全须全尾将莉莉斯带回来,我会控诉你们滥用职权、行刑逼供。”
莉莉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狐狸,哭泣地喊,不要啊,父亲。
狐狸轻轻揉她的脑袋,说,没事。
武装士兵撤走,莉莉斯被带上魔法手铐,跟着上校离开。
上校走之前行了个军礼,说告辞。又深深望了我一眼,但未发一言离开。
从头至尾,除了一声哼气再无一句台词的魔法协会老先生,再次扔给我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呃,这次是从第二人称复数进化为单数了么。
我这是与你多大仇。
等大门合上,管家泡上茶来,天光亮了起来。
我望天,一宿未睡,我困得要死。我捧着热茶,小口吹气,但闻到很浓的榴莲味。
恩,比南瓜好。
“还是尝试用榴莲味药剂,缓慢唤醒你女儿体内女神真魂的部分么?”我随口问。
他毫无上下文切了一声,一扫刚才对峙时的优雅,恨恨说,“安德上校真是没救。只会坏我好事。”
我惊讶,问他承认自己是幕后黑手了?又指着自己鼻子问,告诉我他真的觉得可以?
他不耐烦,踩着虎皮毯子来回踱步,虎头上留下许多脚印。
“你够了,茉莉中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计划。我要扭转神谕,当然要谋划。这些最高机密,又不能让平民知道,只能缓慢布局。军方真是的,找这个废物来和我较真。”
他不停抱怨,来回踱步,更似在自言自语。
我从没见过狐狸这么烦躁不安,更没想到他情急之下,又恢复了旧时军队称谓。
要是莉莉斯还在这,她一定会嫉妒死的。我笑了。
狐狸皱眉,不停念念有词,在思索着什么。见我笑颜,大概很是不爽。
“对不起,我喊错了。茉莉,我忘了说,”他忽然上前一步,突兀地把我揉入怀中,“再看见你我很开心。”
狐狸紧了下臂弯,我能听到他左边胸腔的心跳。
一下轻,一下重。
我总觉得剪辑错位,他这句话这个举动,难道不是初见我时该补的台词么。
他又重复一遍,“再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我深吸口冷气,甚至忘了推开他。
他调情时的词汇竟然是如此贫乏么。仙仙与莉莉斯到底是怎么被他诱惑的。
他凑在我耳边,声音直接钻入我耳道,“上一个轮回我说过,我倒是真心喜欢你,可惜你是陛下的人。”
他声音更轻,但弄得我耳孔痒痒,“这一次你可与陛下无关了。”
我打了个喷嚏,泪水呛了出来。他微微侧身闪躲,我乘机推开他。
我告诉他,别折腾我耳朵,痒得我难受。又问他,他不觉得这样么有上下文的表白很莫名么。
如果他一见到我,就来这么一手,我说不定还会疑惑下。
现在么,只觉得滑稽莫名。
我这么说了。
他颇有些尴尬,大概我的反应令他十分失望。
“想利用我就直说,每次都演戏你不累么?”我反问,“这一轮回我不过是见习法师,学了一堆初级魔法,还有极少半成品高级魔法。对了,找你说的,我还是女神冤魂转身。这些加起来,值得被你利用么?”
“有的,你可以帮我劝劝阿灰,让他尽快适应国王这个角色。还能帮我教教仙仙,告诉她一个女孩子面对战场时的真实心理。”狐狸换了一副姿态,一本正经回我。
我黑线。这位前任上司果然深谙用人之道,能迅速发掘手下的剩余价值。
我困得不行,见他独立在窗口俯瞰夜色也不知是晨曦,与他告别。
我让他赶紧找个女仆带路,又提醒他,别像抠门的伯爵千金一样,让我住阁楼。
他不发一言,也并未转身。
女仆从黑暗的楼梯拐角冒出来,我上楼梯前忍不住顿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狐狸,下一次再提到‘真心’‘喜欢’这些字眼,记得搭上你的性命。毕竟空口无凭,你说是么?”
他肩膀似乎颤抖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落地窗外,晨曦还真的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