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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霍巴特 ...

  •   第八章霍巴特
      1
      Alan脸色惨白地缩在座位的角落里,不断地犯着恶心。
      听着他一声接一声的干噎,霍克先生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一面四处张望一面扶着他的肩膀说:“Alan,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倒杯热水来给你。”
      “谢谢你,霍克先生。” Alan的声音轻飘飘的,显得绵软无力。“您没带什么晕船的药吗?你们这样经常到处跑的服务代表身边多少应该都带点常备药吧?”
      “我从来不晕船,也不晕车。” 霍克摇头笑笑,提着公文包转身要走。
      船剧烈地摇动了一下,把虚弱的Alan从座位上甩了起来,扑倒在霍克先生的身上。
      霍克先生踉跄半步,一手撑在临座的靠背上,刚刚站稳,紧紧抓住他衣袖的Alan已经“哇”的一口,吐了他一身。
      “对不起……”
      Alan正低声道歉,船身一个颠簸又让他失去平衡,一头重重地撞在前排的座椅后背。
      霍克先生放下公文包,伸出两手把Alan从地面拉起,扶他坐回到座位上。
      Alan好像已经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弯腰俯倒,不住声地干呕着。
      霍克先生伸手拍了拍Alan的后背,一个湿漉漉的手印立刻出现在Alan的衣服上。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整个前襟、袖子和手上到处都是黏稠的黄色浆体,散发着一股令人恶心的酸味。
      “Alan,你呆在这里,我马上回来!”
      霍克先生急匆匆地叫了一声,转身冲向舱尾的公共厕所。
      Alan低沉地嗯了一声,又干呕了一阵,慢慢地抬起头。
      西蒙•霍克不耐烦地站在亮着“有人”红灯的厕所门外,等到一个空位,马上挤进去关上了门。
      门上的红灯又亮了起来。
      Alan忍着昏眩坐起来,从口袋掏出手帕裹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拾起了地上的公文包。
      还好,是个普通皮包,虽然带有密码锁扣,不过并没有上锁。
      Alan缩进座位的暗角中,轻轻打开公文包,眼睛的余光不断地从座位之间的缝隙中扫视着舱尾。
      公文包几乎是空的,散发着一股新皮具特有的味道。带拉链的侧兜上插着一个透明的名牌夹,里面是一张印有皮包厂图徽的纸卡。
      包里唯一的那样东西让Alan的眼睛一亮,随即皱起了眉头。
      他强忍着要把这样东西拿出来仔细看看的冲动,瞥了一眼舱尾的厕所,利落地把公文包照原样关好,轻轻放到地上。
      Alan重新趴倒在座位上,喉咙口又泛起一股酸味。
      在海滨城市达尔文长大的他当然不会晕船,事实上,他的水性和驾船技术都很棒。
      刚才吃午饭的时候,他悄悄地把番茄酱、蛋黄酱、沙司、橄榄油、醋和墨西哥辣油全部混在一起,硬是咽了下去。说实话,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
      “不过,” Alan闭上眼睛在心里说:“还算值得。”

      2
      霍巴特州警察总署的大楼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警察局,清一色粗质花岗岩石砖,门楣和窗台下布满精致的雕花和石像,更像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图书馆或是艺术馆。
      霍克先生和门卫说了两句,转身走回到Alan身边,摇了摇头,说:“金斯警长不在,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Alan,天不早了,如果不赶今天回去,就要先找地方住下,明天再来,好吗?”
      Alan背倚着花岗岩石墙坐在人行道上,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眯着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天空。
      傍晚时分霍巴特的天空一边是退落的阳光,一边是初升的月亮,中间是一整片透明的蓝色,像是一块巨大的灰蓝色玻璃。月亮是一个银白色的圆盘,被阴影盖住了半边,成了一个朦朦胧胧的月牙形状。眼前的街道、楼房,甚至远处的山和河上的大桥都同时披挂着日月的光芒,一丝丝的金色中交杂着一丝丝的银色,似乎在这一刻,是日和夜和平而宁静地同时占有着这个世界,不分彼此,也没有强弱。
      在这一刻,Alan的心里充满了感动,一种毫不激动却无比深沉的感动。
      世界如果能永远如这一刻般和谐融洽,该有多好?
      然而太阳终于还是完全退出了天空,收走了天边的最好一道金红色的晚霞。月亮旁的星星亮了起来,夜来了。
      霍克先生蹲下来,望着Alan,脸上隐约露出一种震动的神色。
      Alan的目光在微睁的眼帘下流转出来,和他的目光一触而分,心里微微一惊。
      那种震动之色是从哪里来的?是他看到了什么?还是他感受到了什么?
      带着这种好奇的揣测,Alan开始探究霍克先生的思想。忽然之间思维似乎变成了一种有实质的东西,像是一团流动气体,或者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触角,从Alan的大脑中伸展开来,缓缓地向外蔓延,朝霍克先生的方向流淌过去。
      一种难以名状的奇怪感觉充斥着Alan的身体,虽然不痛苦,却充满一种压抑,让他的身体难过而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
      倏地,这种感觉完全消失了,就好像从来不曾有过一样。
      霍克先生的脸色微变,猛地站了起来,继而大概自己也觉得这个举动太突兀,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解释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到街对面的问讯处去打听一下附近旅馆的情况。”
      Alan摇了摇头:“我想就在这里等。而且我有很久没有这么看过星星了。小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在野外看星星,看多久也不会觉得累。”
      霍克先生有些为难地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警察总署大门,低声道:“这样不太好吧,坐在警察局门口,我们会被当作无家可归的流浪者送到收容中心去的。你知道,是我说服特丽莎小姐,让你离队到霍巴特来的。所以,我得对特丽莎小姐负责,也要对你负责。”
      “好吧,你说的对,霍克先生。”Alan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冲霍克先生露出一个很乖的微笑:“还得谢谢您说服特丽莎小姐,而且带我乘船来霍巴特。”
      两人正要穿过马路,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飞驰而来,急停在总署的大门前。
      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人从车厢里钻出来,不太耐烦地跺着脚。
      “金斯警长!”Alan高声大叫。
      金斯警长回头看到Alan,大笑着转身走了过来,步子还是那么又大又重。

      3
      金斯警长的长腿办公桌底下容纳不了,只能从桌子的侧面伸出来,上半身挤在椅子里,习惯性地弹着手指。
      Alan脸色阴沉地一言不发,坐在金斯警长对面的椅子上。
      霍克先生离得比较远,坐在靠近玻璃门的位置上。
      办公桌边还站着警长助理,正在侃侃而言。
      “物证是国家公园游客中心搞清洁工作的员工发现的,塞在垃圾袋的底下,是一个防水腰包。这个腰包已经证实是属于死者乔治•史奈特的物品。包里有史奈特的钱包、驾照和一些随身物品。垃圾筒的夹层里找到一只红色的手套,经证实,是玛利的。西菲德警方还搜查了西菲德小学的更衣室,在玛利的更衣箱里找到了一块金属牌,上面标有数字,也已经证实是乔治•史奈特私人划艇的号码牌。”
      Alan等了等,见警长助理喝了口水没有继续说下去,皱着眉头问:“就是这些吗?”
      “目前就这些。”警长助理收起了电子笔记。
      “只有这些旁证就来抓人,好像……好像……”霍克先生微笑一下,好像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辞,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金斯警长俯到办公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香烟。
      助理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金斯警长微微一愣,看了Alan一眼,抱歉地笑了笑,把烟放回到烟盒里,又把烟盒扔到办公桌的抽屉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当然不能光靠这些旁证,事实上,还有目击证人可以证明,当天玛利到过事发现场,而且是在警方到达之前不久。”
      Alan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霍克先生似乎对这个案子兴趣极大,忍不住又要发言:“我对本地的情况不是太熟悉,不过这件事也听很多人说起过了。如果玛利是在警方到达之前不久才到过现场,那就不太对了。那个报警电话应该是至少半个小时以前打的吧?她要是真是凶手,怎么会在现场逗留那么久?有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那些所谓的物证早该处理掉了吧。我看,会不会是栽赃?”
      金斯警长敷衍地哈哈一笑,大声说:“先生们,这些问题还是交给警方来处理吧。怎么样,你们都该饿了吧?走,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霍克先生瞥了一眼Alan,不置可否地笑笑,站了起来。
      警长助理跟在警长身后,有点不满地辩解道:“霍克先生,你说的这些我们警方都已经考虑到了。这绝对不可能是栽赃,因为这个目击证人最可靠不过,就是Alan的堂兄托马斯!至于报警电话的时间,完全可以是事先设计好的诡计,目的就是要迷惑我们,让我们误以为事发的时间比原来的要早。物证处理方面嘛,玛利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当时非常慌张,这种可能性很大。”
      霍克先生恍然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我们真是有点多事了。Alan,我看,今晚就住在霍巴特,明天我们就坐长途汽车回西菲德吧。金斯警长说得对,这些事情应该让警方处理,他们是这方面的专家。”
      金斯警长也站了起来,拿起了风衣。三个男人一起走向办公室的门口。
      只有Alan依然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Alan,这是凶杀案,不是小孩子该管的事!我让助理把西菲德转来的人证物证都告诉你们,已经得算破例违规了。”金斯警长有点生气了。
      Alan沉默了片刻,哑着声音说:“不是玛利,玛利不是凶手。”
      警长助理冷笑一声,走到Alan的面前,俯下身来,盯着他的眼睛说:“证据,孩子。你刚才不是问我们要证据吗?现在你又有什么证据,足以推翻警方搜集的这些人证和物证呢?”
      Alan毫不退让地直视回去,瞪着警长助理,然后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
      “你要的那些证据我没有,但是我看到了不少疑点,难道你们没有看到?”
      金斯警长有点赌气地大踏步走回到办公桌前,把风衣扔到椅背上,插起双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警长助理回头冲警长笑笑,摇了摇头。
      霍克先生感到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异常,连忙插进来打着圆场:“不妨听听Alan的想法,也算是一种补充吧。”
      “好,说说看,幼儿园神探有什么高见要发表。”警长助理的口气里满是嘲弄的意味。
      Alan握了握拳头,又慢慢地放松,转向金斯警长问:“我有三个问题,可以说出来吗?”
      金斯警长紧抿着双唇,静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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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问题,是关于电话。” Alan微微抬起头,一面组织着语句,一面说:“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报警电话,死者是男性,报警的是女性,电话没有打到普通的报警热线,而是直接打进了澳洲总理在场的直播节目。报警的人和主持人有对话,所以肯定不是录音。可她所说的事发地点和警方现场勘查的结果又有矛盾,这难道不奇怪吗?”
      警长助理笑笑说:“我刚才说过了,这可以是事先设计好的诡计,目的是要迷惑警方的注意力。如果我们把精力都放在这些有意制造的矛盾上,恐怕什么案子都破不了了。”
      Alan没有理会警长助理的反驳,继续循着自己的思路说:“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死者的鞋。”
      霍克先生插进来问:“死者穿着的鞋子也有疑点?啊,对不起,我只看了电视新闻报导,死者的镜头是一晃而过的,没注意到他穿的鞋子。”
      Alan走到助理和金斯警长中间,靠在办公桌上面向金斯警长,点点头说:“死者脚上穿的是一种极地鞋,我曾经很想要一双那个牌子的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款式和型号。这种鞋最适用于冰雪岩混合的地形,比如极地或者雪山,所以必须有非常硬的鞋底,还要能装上快扣式冰爪,但绝对不适合在平地上穿着。而且,这种鞋子都很重,最轻的每双都要三十公斤以上。史奈特先生死时身上穿的是紧身划艇运动服,这么轻便的服装却配上这样一双不能在平地上走路的重型极地鞋,也很奇怪吧?”
      警长助理依然是那种应付小孩的嘲弄口气抢先说:“鞋子可以是凶手给死者换上的。凶手要借鞋子的重量,让死者尸沉水底,不被人发现,一点也不奇怪。”
      Alan看也不看警长助理,依然面向金斯警长说:“第三个问题,隐形眼镜。玛利的视力非常好,从来不戴眼镜。史奈特先生也不戴眼镜。这至少说明除了玛利,有另外一个人也到过现场。这个人找到了吗?为什么他不可能是凶手呢?”
      警长助理怒气冲冲地一把抓住Alan的肩膀,把他扭过来面对着自己,大声说:“小家伙,看着我,我在跟你说话。告诉你,你的这些问题已经都不再是问题了。那个讨厌的小丫头已经自己承认了!”
      助理的话刚出口,马上闷哼了一声,痛苦地弯下了腰,捂着肚子蹲向地面。
      Alan挥舞着拳头还要冲上去,金斯警长已经一跃而起,抓住了Alan的双臂反拧向背后,往办公室门外拖去。
      Alan一面奋力挣扎一面伸腿踢向警长助理,嘴里叫嚷着一些听起来完全没有意义的声嘶力竭的声音。
      霍克先生愣住了,直到金斯警长一脚踢开办公室的门好像才回过神来,追上去大叫:“警长先生,警长先生,你要把他带到哪儿去?”
      “哪间审讯室空着?”金斯警长对走道里站着的手下大吼。
      一个警官赶紧打开了旁边一个小房间的门,金斯警长扭着Alan的手臂,把他推了进去,看也不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霍克先生追到金斯警长的身边刚要说话,金斯警长满脸怒气地抢先说:“霍克先生,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是我们警方的办公区域。”
      霍克先生勉强挤出了一点妥协讨好的笑容,问:“警长先生,Alan是我带到霍巴特来的,而且我还向他的老师保证过照顾他。你看,能不能让我带他回去,我们当然现在就走。”
      金斯警长很不客气地摇头拒绝:“霍克先生,这可是袭警,我不能让你就这么带他走。我当然不会小题大做地要起诉他,不过这个野孩子也需要清醒一下。我要关他一晚上,你明天早上来领人吧。”
      霍克先生想了想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警长先生,我想就在这里等,可以吗?”
      金斯警长不耐烦地推开另一间审讯室的门,转身对霍克先生说:“你要等就只能呆在这里面等,不能随便走动。这里是警察局,没有香喷喷的床单和枕头,请便吧。”
      霍克先生看了金斯警长一眼,默默地走进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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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lan趴在不锈钢的桌面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
      审讯室的门轻轻一响,两个人进来走到桌旁坐下,打开了桌子上的小灯。
      Alan被晃动的强白灯光惊醒,揉着眼睛看了看坐在桌子对面的人,笑了。
      金斯警长伸直双腿,半坐半躺似的靠在椅子上,那把单薄的不锈钢椅子和他壮硕的身体放在一起,实在是不成比例。
      警长助理脸色平静地端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似乎审讯室里冷色调的墙面、冰凉的不锈钢桌椅和单调的白色灯光对他的精神没有丝毫的影响。
      “好了,小家伙,说说吧。”
      金斯警长打了个哈欠,有点疲倦地微仰着头。
      Alan露出一个很乖的笑容,先转向警长助理问:“助理叔叔,刚才没有真的打痛你吧?”
      警长助理淡淡一笑,用手肘碰碰坐在他身边的金斯警长,说:“你确定这个小家伙是罗西的孩子?你看看他,简直就是一个迷死人的小魔鬼,跟罗西一点儿也不像。”
      金斯警长叹了口气,拍拍脑袋没有说话。
      Alan隔着桌子跳起来抓住警长助理的手,难以置信地大声问:“你说什么?你说我是谁的孩子?你们怎么知道……你们认识我的妈妈?”一面说着,眼泪已经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警长助理反手拗住了Alan的手腕,微笑道:“怎么,又想比比力气吗?助理叔叔虽然是助理,但也是警察啊。”
      金斯警长坐直身体,把双手放到不锈钢的桌面上,点点头说:“我们当然认识你妈妈,不过先不说这些。小家伙,先说说这是为什么,要我们陪你演这么一场戏。那个霍克先生是什么人?这些事情跟水库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Alan张了张嘴,金斯警长竖起手指摇了摇:“No,No!先把正事说完。按规定,我们不能扣留你太长的时间。”
      Alan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这个霍克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他跟水库的案子有什么关系,这种问题应该交给警方处理的吧?”
      警长助理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一下Alan的头。
      “我只是觉得他很可疑,呵呵。”Alan撑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我是在西菲德小学第一次碰到这位霍克先生的,不过我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他。前一天我才到西菲德小学报到,第二天就参加亚瑟港的课外活动,这本身也很奇怪。连领队老师特丽莎小姐自己都觉得不对,记录上却有我的名字。而霍克先生偏偏在前一天下午为了帮特丽莎老师查资料,动过她的电子笔记。”
      警长助理皱了皱眉,问:“就这些吗?”
      Alan大致说明了一下在普尔角儿童监狱里的经历,然后说:“这位霍克先生实在是太热心了,从西菲德到亚瑟港,又从亚瑟港跟到这里,不奇怪吗?”
      警长助理放下了手中的电子笔记,摇头说:“虽然有这些疑点,但如果就这么去查,我敢说一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只是这些,我还看到过一样奇怪的东西!”Alan看了看空荡荡的审讯室,没有找到他需要的东西,把手伸向警长助理道:“助理叔叔,电子笔记借我用一用。”
      警长助理看了金斯警长一眼,把电子笔记连同书写笔一起交给了Alan。
      Alan伏到桌子上,一笔一划地画了一会儿,又端详了片刻,然后把电子笔记送到金斯警长和助理的眼前。
      “这是什么?”金斯警长瞪着液晶屏上的图案问。
      Alan用书写笔点着笔记上的图案说:“这是那位霍克先生手提包里一个看上去很奇怪也很精密的仪器上的标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警长助理接过电子笔记,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把图案移到一个角度,送到金斯警长的面前。
      “警长,你看这像不像那两个字母?”助理的声音里有一种强行克制的兴奋。
      金斯警长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动容地“嗯”了一声。
      警长助理霍地站了起来,快步跑出了审讯室。
      Alan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好奇地问:“这两个字母是……?”
      金斯警长抿着嘴,石像般地端坐在那里,眼睛里却隐约闪动着一丝泪光。

      6
      “您说什么?我妈妈是警察?!”Alan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她的身体那么差!”
      金斯警长从口袋掏出一个大皮夹,慢慢打开,注视了片刻,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放到不锈钢的桌面上,轻轻一推。照片顺着光洁的桌面向Alan滑了过来,停在他的眼前。
      这是一张集体照,照片中的人看上去都很年轻,穿着笔挺的警服,站成两排,一齐面对相机微笑着。
      Alan的目光审视着照片中的每一张脸,找到了整个要小一号的金斯警长,警长助理,最后落到了后排一个梳着短辫子的女性脸上。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擦了擦照片上的脸庞。虽然那张脸很小,但Alan能够明明白白地看清她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乃至每一个细节。甚至闭着眼睛他也能清楚地看见这张脸,这是他最怀念的一个人,他的妈妈。
      所不同的是,照片里的妈妈年轻而充满活力,跟Alan记忆中那个目光迷离、缠绵病榻的母亲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金斯警长摸摸Alan的头,叹息了一声:“那时候我们刚刚从警校毕业,还都是级别最低的小警察哪。”那声叹息里充满了缅怀,和一种无法说清的情绪。
      对这个亲昵的动作,Alan没有躲开。
      “我妈妈是个好警察吗?”他怔怔地望着照片,突然之间觉得仿佛自己又多了一个母亲。
      金斯警长笑了笑,感叹道:“她是一个很聪明的警察,总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蛛丝马迹。这一点,你跟她很像。”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Alan哭了,眼泪无声地滑过他的脸颊,一滴滴落在不锈钢的桌面上,敲打出一片不规则的水渍。
      金斯警长摇摇头。
      Alan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吸了口气:“他们说她有臆想症,先对她进行电抽搐,后来又给她吃了很多药。有一天早上护士发现她呼吸情况异常,抢救无效,死在了急救室里。医院后来发现了她存放镇定药的小瓶子,那些药片都是她平时一点一点偷偷攒起来的,有些甚至是半片,小半片。在那之前的一年里,她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过。”
      Alan猛地冲到桌子前,抓起照片扔在地上,恨恨地瞪着金斯警长大叫道:“她不是警察吗?一个警察怎么会自杀?”
      金斯警长走过来,单膝跪倒,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照片,尽量地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Alan,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只看表面的。生命固然是最宝贵的东西,但你妈妈之所以放弃生命,也许就是为了要换取对她来说更重要更宝贵的东西。”
      “就像乔治•史奈特先生一样?”Alan追问道。
      他的语气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望向金斯警长的目光里闪动着一种光彩。
      金斯警长摇头大笑:“助理说的没错,你可真是个小魔鬼。好吧,小神探,让我们坐下来详细说说。”
      Alan拉开椅子坐下来,手指轻敲着不锈钢的桌面,发出一阵清脆的咚咚声。
      “那您得先给我讲讲史奈特先生的事情。”
      在金斯警长的眼里,Alan的笑容多少有些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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