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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定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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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候,姜瑶已不似晨时那般虚脱无力,
胃口也好了些,用了晚饭后又消了会儿食,喝了药没多久整个人就昏昏欲睡。
红豆服侍她躺下,纱帐都下了,无影才在这时回来禀报。
红豆只好又将纱帐挽起,姜瑶疲懒并没起身,仍旧躺在床上强撑着精神听完。
“吴丰槐的家眷已经被凌大人抓了。”
姜瑶听到此处,微阖的双眸睁得大了些,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就没开口。
自八年前姜家九族被牵连戕害,她便恨极了这动不动就连坐的律法。
吴丰槐坏事做尽,他是死有余辜,可那些不曾手染鲜血的女眷却是无辜的,因此她动了恻隐之心,给她们一个逃走的机会,可惜她们还是被抓了,只能说这是天意如此,她也没圣母到非要救人的地步。
“嗯,我知道了。”
姜瑶听完,强撑的精神才逐渐消散,睡意朦胧间口齿不清的回了一句,说完眼皮子复又合上,不再吱声。
“小姐,我还有一事……”无影顿了顿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就是那大理寺少卿凌逸风胆小怕事,只怕不是什么大才之人。”
今日不过是遇上了点风波,他便要逃走,这种人日后要是有什么大事,他肯定就是那墙头草,实在是不堪重用。
无影说完见床上的人没回应,以为是已经睡着了,她掖了掖被角,正准备退下时,姜瑶不知何时又睁开了双眼,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像是蒙了一层雾气,平添几分朦胧慵懒之感。
“凌逸风这些年在党派之间游刃有余,在任上也没什么大错,肯定是有才能的,不过你顾虑的没错,他虽有才能却不够忠心,随时都有可能向齐盛倒戈。”
“但他毕竟是陛下亲自挑选的人,咱们也不好多说,先观察看看吧。”
早些年的时候一旦遇到这种事情,她会挑好人选之后再将名字呈送给陛下,但陛下如今也渐渐长大,城府也深了,在传信互通的时候,他字里行间的都在暗示她不要越权替他做决定。
自古君臣二字就需要拿捏好分寸,她深知伴君如伴虎,所以从那时起,她便不太干涉陛下的决定,除非违背了她的原则,超出她的底线。
如今朝堂上的人大多是齐盛提拔上来的世家子弟,盘根错杂,陛下身边并没有多少可信之人可用,这凌逸风是早年科考出身,是个寒门举子,他若是没那圆滑的心思,早就被他人踩死了,陛下要用他也就勉强凑合吧。
等待扳倒了齐盛,重启科考,陛下就不缺人用了。
无影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你早些说完,我才能早点睡。”
无影为难片刻,“陛下,陛下说他要寻人再训练一支精卫,要同四方阁借五十万两走陛下的私库。”
姜瑶:“……”
方才还困顿的脑袋倏然清明了几分,无奈叹息一声。
“那就给他吧。”
账归红豆管,她每个月也就大致看一下账本,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待在一旁的红豆顿时傻眼。
“小姐,咱们四方阁每个月都有照实上交赋税,除去这些咱们还给陛下的私库上交十万两,这五十万两要是这么轻易就给了,那以后陛下一旦有什么需要银子的地方就只会问四方阁要了。”
陛下如今说是借,可银子一旦给了出去谁还敢寻陛下还钱?这不就明摆着给吗?“借”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有一便有三,多了就会变成理所当然了。
“不必再说了,给他吧。”姜瑶顿时觉得头脑胀痛,她揉了揉眉心,“你们都下去歇息吧,我也要睡了。”
红豆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姜瑶正难受着,总归是不忍心再惹她心烦,轻轻将纱帐放下,熄灯后便跟着无影退出房外。
外头夜色怡人,一轮明月悬在天际,夜风掠过,浮云涌动。
红豆叫住了往院外走的无影,“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
方才小姐也没吩咐什么事情。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很快就回来了。”
无影的声音还在,人却已经没了影,红豆有话要跟无影说,只好在院子里等着。
当无影处理完事回来时,瞧见红豆正坐在潮湿冰凉的石阶上,双肩一抖一抖的,走近一看竟是哭了。
“你……?”
无影本就话少,更不会安慰人,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豆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我没事,就是不太明白。”
无影:“???”
不明白什么?
“陛下自八年前登基后就被摄政王当做傀儡皇帝,朝堂上的事陛下一点决策权都没有,文武百官只听摄政王的,在皇宫的日子如履薄冰,后来才与小姐合作,小姐这些年一心为陛下谋划,一点一点的为陛下争来了不少的权利,如今局面尚未明朗,陛下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寒了小姐的心?”
“先帝只有陛下这一个子嗣。”
红豆:“???什么意思?”
“陛下是先帝亲封的皇太子,若非有陛下的传位诏书,或是陛下驾崩,不论谁坐上龙椅都是谋权篡位,名不正言不顺,天下皆可讨伐所以齐盛也只敢安分的当他的摄政王,若非不得已,他不敢贸然弑君登基。”
“小姐一心想为姜家报仇,陛下是唯一可以合作的人。”
红豆听完,还是有些糊涂,但也大致明白,小姐是因为还需要继续合陛下合作,所以才答应了陛下的要求。
一想到这,红豆更觉得委屈,泪珠子又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小姐怎么这么命苦呀!”
无影:“……”还不如不跟她解释呢。
姜瑶躺在床上,脑袋依然胀痛得难受,半点睡意也没有,将外边的话都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要想扳倒齐盛这棵大树,她确实需要和陛下合作,先前答应每个月给陛下的私库进十万两,那是她跟陛下讨要了整个岭南的盐道,她垄断盐道,获利不少,除开赋税,另外再给陛下十万两那是交易。
这次陛下跟她开口要五十万两,那是因为去岁年节入宫陪长公主的时候,他曾经跟她提过,他想要父亲留给她的那支夜影卫为他所用。
她没答应,他盛怒拂袖离去,至今怒气难消。
陛下的心思日渐深沉,她不敢将自己的全副身家压在他的身上,夜影卫是她最后的保命符,若她把自己最有力的武器都上交,那她与那待宰的羔羊又有什么区别。
齐明哲一案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原本可以尽早定案论罪的,却因吴丰槐的罪行不止一件,一根萝卜带出了泥巴,可牵扯了不少官员。
三司会审一连审了五日才落幕,期间还有摄政王和蜀王在旁听审,吴丰槐最终被诛了三族,摄政王连一句维护的话都不曾有。
吴丰槐狗急跳墙,竟愤然起身向两个秦王站的方向扑去,欲要徒手扭断他们的脖颈,反被摄政王的护卫一刀毙命,血洒三尺。
齐盛理了理身上的衣袍,冷哼一声便踏出大理寺。
蜀王垂眸睥睨着软趴在地上的吴丰槐,见他双眸睁圆,死不瞑目,忍不住细细回想方才的情形。
“吴丰槐方才是要掐本王还是王兄?”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一直守在蜀王身侧的人也没弄清状况,“属下也没看清。”
齐明哲一案已经结案,花娘无罪释放,由四方阁的人接回天下第一楼。
姜瑶由于要隐藏阁主的身份没有第一时间前去天下第一楼看望花娘,是无影安顿好了一切才回姜府禀报的。
“微雨准备入殓,头七过后安葬。”
“嗯,你帮我把微雨的后事办好,就葬在四方阁的枫林里吧,她以前最喜欢那处枫林了。”
无影又说了花娘的伤,说是吴丰槐对她用刑的时候她的双腿伤得厉害,还在天牢的时动用了关系为她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治不好。
“怎么不早说?”姜瑶冷静了片刻立即吩咐道:“你传信给神医,问他还有几天到京都?”
她之前就给神医写过信了,让他来京都为季老将军治病,只是岭南离京都甚远,走得快也得一个多月的路程,若是走水路还稍微快一些,一个月应该差不多了。
微雨的灵堂就设在天下第一楼的后院,姜瑶直到晚间时分才乔装打扮去看微雨最后一眼。
只见微雨正躺在满堂缟素的灵堂里,露在寿衣外的肌肤青紫斑斑,曾经那么鲜活娇媚的人,如今竟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姜瑶点了三炷香插上,“微雨,我曾发过誓,我要让吴丰槐血债血偿,如今他死,你若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尽管托梦告诉我,我定会帮你达成。”
姜瑶原本想着先给微雨上炷香后再去看花娘的,却没想到花娘一听她来了便叫人推着木轮椅来到了灵堂。
花娘是姜瑶除了红豆和无影之外最亲近的人,这几年风雨走来情同姐妹,千言万语在两人视线交碰间全都明白了。
两人静望了良久,姜瑶走到花娘面前。
“你可曾悔过?”
后悔跟了她,受了这么多罪。
花娘回视她,眼神坚定:“不悔。”
姜瑶眼眶微涩,痒痒的,似是有什么东西要掉出来又被她憋回去,她跟花娘聊了一会儿,将神医的事情也提了提,只叫她安心养伤,神医或许有办法能治她的双腿。
这一夜,姜瑶浅眠多梦,却迟迟没等到微雨前来托梦给她,晨间起床时唯剩叹息。
红豆边帮她梳妆边宽慰:“小姐,也许微雨知道你已经帮她报仇,因此得以安息已经安心去了。”
“希望如此吧。”
这时,下边有人来报,说是逐月长公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