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八零]》长安墨色

13、013

　　一进婚房，谢眉就知道陆震声花了大力气整修房子。

　　墙是重新粉刷过的，厕所的地重新用水泥补过，窗户上的扣也是新换的，锃亮。

　　“妈妈，好漂亮啊。”婷婷指着天花板上坠着的拉花惊叹。

　　彩纸做的拉花，是这时代结婚的标配，洋溢着喜庆。

　　陆震声低声：“厂里财务帮弄的，好看吗？”

　　谢眉笑着点头：“好看。”

　　陆震声的姐姐、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工作原因没能赶回来，所以男方这边的客人主要是他的战友、同事，谢眉这边除了爸妈和哥哥嫂子，就只请了沈静。

　　席上都是他们最亲近的人，气氛非常温馨热切。

　　一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举杯站起来：“陆哥，祝你和嫂子白头偕老，一辈子和和美美！”

　　谢妈趁众人不注意，拉过女儿的手轻声叮嘱：“好好过日子，不要委屈自己，也别使小性儿。”话说到这，谢妈的声音中已掺了哽咽，“如果不顺心，千万告诉家里。”

　　可怜天下父母心。

　　谢眉不免鼻子一酸：“我知道，妈，请你放心。”

　　你的女儿已经不是软弱无能的小白兔，我会强大起来，让自己让家人过上舒心日子。

　　-

　　“热水在哪儿？”

　　众人离去后不久，天色朦胧，夜晚降临，孩子们跟着大人闹腾一天，困得在沙发上睡着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大人，很安静，谢眉率先打破沉默：“我想洗把脸。”

　　“嗯，跟我来。”陆震声脱掉外套，挽起衣袖往厨房走，他一边拿起暖壶往面盆中倒热水一边说，“今天太累了，你早点休息。”

　　说罢指指洗漱架：“新牙刷，毛巾。”

　　陆震声退了出去，看样子没有过“新婚夜”的打算。

　　谢眉长舒一口气，很好，虽然她对陆震声目前印象很好，但是她还没有做好履行夫妻义务的准备，那些事，还是能缓暂缓吧。

　　县轴承厂家属楼共前后两栋，都是五层，一层四户，入户门前是一条公共长走廊，经常有人在走廊上晾衣服、种花、纳凉，十分有生活气息。

　　推门进去是客厅，共两间卧室，加厨房厕所，一共六十个平方，虽没农村的屋子宽敞，可这是楼房，这年代，能住上楼房的绝对是令人艳羡的对象。

　　谢眉洗漱完，又打了热水，给沙发上的孩子们擦脸擦脚。

　　二岁的婷婷和四岁的小玉睡得沉，任谢眉怎么擦洗都睡得香甜，六岁的小沛却一下惊醒，他下意识的蜷缩身体，活脱脱像只刺猬，待意识清醒看清楚人后，小沛乖巧道：“谢谢阿姨。”

　　谢眉楞神，忽觉很不对劲，作为一个六岁的孩子，陆沛文太过礼貌乖巧，而且，她总觉得这孩子有心事，心思特别重。

　　“今晚你带婷婷小玉睡，我照顾小沛。”

　　陆震声也洗漱好了，一把捞起儿子回了小房间，剩下一间贴了喜字铺了新床单的大房间，自然留给谢眉娘仨。

　　“好，你也早些休息。”

　　-

　　“早啊。”

　　第二天早晨，睡足了的谢眉精神饱满，简单洗漱后揣上钱去食堂买了早饭，回家时正好撞上隔壁的邻居，一个掉了门牙的老太太。

　　昨天进门时，这老太太还看热闹来着，既然是近邻，自然搞好关系最好。

　　老太太呵呵一笑：“早早早，姑娘你姓啥，叫啥名儿？”

　　“姓谢，我叫谢眉。”

　　谢眉进了屋，老太太立刻转身回家同家人嚷。

　　“打听清楚了，陆副厂长的新媳妇姓谢！”

　　“没想到啊，新娘子竟然不是叶姑娘，叶姑娘多好一人。”

　　“可不是，陆副厂长也太花了。”

　　老太太的儿媳正坐月子，事实上，豁嘴老太带着小闺女进城来，就是为了照顾儿媳的月子，见婆婆和小姑子又在背地里说别人，说的还是副厂长的是非，儿媳刘立萍开口。

　　“妈，秀妹，娃儿又哭了，帮我哄一哄吧。”

　　老太太背着手慢颠颠走过去，嘴里念叨：“儿不离娘，娃儿哭，要妈抱才哄得好呢。”

　　刘立萍顿感烦躁：“妈，我倒想抱，可我刚生完不久，腰疼得厉害，抱多了落下病！”

　　老太太没接话茬：“我看是饿了，立萍，你快喂奶。”

　　刘立萍头疼：“我刚喂过。”

　　-

　　什么叶姑娘不叶姑娘的，谢眉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新婚第二天，她有一堆事情要忙。

　　“吃早饭咯。”早点摆好后，谢眉将孩子们叫醒。

　　轴承厂食堂的品种很丰富，她买了一大碗米粥，四个包子，还有一份油条，热气腾腾的，刚好够他们四人吃。

　　“谢阿姨，以后我们要叫你妈妈吗？”美滋滋啃油条喝米粥的陆小玉忽然认真问道。

　　沉浸在肉包美味中的陆沛文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

　　谢眉正喂婷婷吃撕成小块的油条，她抬头看过去：“小玉怎么突然这样问呀？”

　　“刘阿姨说的，说爸爸找新老婆，就是给我们找新妈。”

　　陆小玉话音还没落，陆沛文就猛地撂下包子，冲亲妹喊：“乱说！闭嘴！”

　　陆沛文这凶巴巴狼崽子似的样，没有半分平时的乖巧，果然这孩子不简单，何况，只要稍微懂点事的孩子，对后妈这种生物天生没好感。

　　他俩有自己的亲妈。

　　“刘阿姨是谁？”谢眉云淡风轻的问。

　　老成的陆沛文已经在给妹妹使眼色了，但陆小玉嘴快得很：“是爸爸单位的会计。”

　　“噢。”谢眉点头，信息太少，无从判断这位刘会计对孩子讲这些是纯嘴碎还是想搅事，她摸摸陆小玉的头，“那位刘阿姨说的不对，你们可以叫妈妈，也可以继续喊我谢阿姨。”

　　陆沛文赶紧接话：“那我……继续喊谢阿姨！”

　　陆小玉懵懵懂懂：“我跟哥哥一样！”

　　谢眉无奈一笑，还真是童言无忌：“行，当然可以。”

　　-

　　“在学校好好听老师的话哦，傍晚来接你们。”

　　轴承厂有自己托儿所，就在厂子边上的一排平房里，老师都是厂职工的家属。

　　吃完早点，谢眉就按陆震声留下的话，将陆沛文陆小玉送去托儿所上学。

　　两个小孩冲谢眉挥手道别后，立即愉快的冲进小孩堆里嬉闹起来。

　　“妈妈。”突见那么多同龄小朋友，婷婷眼睛一亮，趴在谢眉肩头哼哼，“我也想去。”

　　这时一个扎麻花辫的年轻姑娘道：“姐，你是陆副厂长家属吧，如果小妹妹想来托儿所，随时欢迎。”

　　托儿所只收职工子女，婷婷作为陆震声的继女，自然也有资格，这倒是意外之喜。

　　“两岁的孩子也收吗？”

　　“当然收，还有一岁多的呢。”姑娘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这儿的老师都是自己人，绝不会亏待孩子。”

　　谢眉心动了，之前在家有母亲、嫂子帮忙看孩子，如今只靠自己恐怕忙不过来，婷婷去托儿所是最好的选择。

　　“谢谢，回头要送孩子来时，我找你。”

　　“好呢，姐，我叫刘小玲。”

　　-

　　县轴承厂已成立了很多年，厂里的设备多是解放前的老旧货色，无论怎么用心保养，设备还是经常出问题。

　　傍晚临下班的时候，机器咯咯一阵摩擦，紧接着就又熄火了。

　　厂部五个大领导，包括陆震声在内，没一个懂技术的，事实上全厂所有的职工就没一个懂，老工人们有的只是经验。

　　“把车间所有的骨干找来，逐一排查！”

　　“是，陆副厂长。”

　　逐一排查是个蠢办法，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小陆，辛苦你了。”

　　带领骨干排查故障，运气好要三五个小时，运气不好则要通宵，厂部的领导除陆震声外，年级都大了，熬不动。

　　“没事。”陆震声拿起笔记本手电筒，脚步匆匆，“这是我该做的。”

　　夜深人静，孩子们都进入了梦乡，谢眉一觉醒来，墙上的时钟已指向一点。

　　凌晨一点还没下班，看来陆震声没有夸张，轴承厂经常熬通宵啊。

　　谢眉披上衣裳，端起搪瓷缸倒了杯热水小口抿着，她打量着这个尚属陌生的新家，看着看着瞌睡虫便跑了，思考起怎么挣钱来。

　　越思考越精神，谢眉干脆拉开门，想到走廊上吹会儿冷风，让大脑冷静些。

　　站了没一会儿，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让沉浸在思考中的谢眉吓了个激灵。

　　她回头一看，噢，是陆震声。

　　“你在等我？”陆震声说着想拍谢眉的肩，但看自己满手的油污还是算了，“以后不必等我，厂里加班没个数。”

　　显然，这个男人误会了，看他还挺受用的样子，谢眉不好说出真相，默了一会儿：“你喝水吗？”

　　忙了七八个小时，陆震声口焦舌燥，水来得正好，可他的手太脏了，便冲谢眉点头。

　　嗯？谢眉看看陆震声又低头看看杯子，喂你喝？

　　陆震声用眼神给予肯定。

　　“喝吧。”谢眉把杯子捧到陆震声嘴边，尽量将声音放自然，“够不够，不够我再倒一杯。”

　　陆震声喝饱舔舔嘴唇：“够了。”

　　“那快睡吧。”谢眉紧了紧外套，“外面怪冷的。”

　　“是挺冷的。”陆震声说着伸手推门，胸口蹭到了谢眉的后背，“今天？”

　　谢眉僵住了。

　　夜深人静，孩子也睡了，正是他们这对新婚夫妻深入交流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