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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拘言之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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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待悸云下到客栈的一楼,便听见后厨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不远不近地站在后厨的帘子前。
而帘子的另一端,则露出了一双黑衣人的脚。
悸云将小哑巴轻手轻脚地放在一旁后,又从手中掏出一枚暗器,‘咻’地一声朝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来不及闪躲,立马摔倒在地。
“啊——”后厨传来了一声小女孩的尖叫声。
悸云这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只见后面的地上,正坐着几个抱团围在一起的小孩。
为首的一个,是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而另外两个,看起来像是女孩的弟弟,约莫五六岁的模样。
他们的父母早已倒在一旁的血泊之中,断了气。
小孩们惊恐地看着悸云,生怕她也是那前来索命的阎王。
“乖,没事了。”悸云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佩剑扔在一旁,摊开手掌道。
只是为了消除小孩们的戒心。
小女孩怯怯地看着悸云。
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杀人现场中缓过来。
但是她对悸云缓步前进的行为,却并不感到抗拒。
悸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蹲了下来。
小女孩怀中的两个小男孩,立马将头埋进了小女孩的肚子里,十分害怕。
悸云试探性地将手举到小女孩的头顶,见她没有反抗,便缓缓地抚上女孩的头发,安抚她的情绪。
“没事了,姐姐已经把坏人都赶跑了。”悸云的声音尽量轻柔,软得就像傍晚的绵云。
女孩这才终于忍不住垂头痛哭起来。
然而,客栈如今出了这许多人命,实在不是个能长待的地方。
悸云不敢多加耽搁,便带着小哑巴和几个小孩,离开了客栈。
后来悸云才了解到,这几个幸存的孩子是这家客栈的黑工。
女孩名叫瑞仪,是另外两个男孩的大姐。
他们都是华阳县附近的一个牧村——帕玉村的村民。
年初时,他们被黑心的人贩子拐到了华阳县,卖给了客栈的老板。
悸云此行,也算歪打正着,恰好将他们从客栈老板的手里救了出来。
“瑞仪,你确定是这里吗?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有到?”悸云背着小哑巴,跟着几个小孩走在满是荆棘的草地上。
瑞仪走在前头,要将悸云他们带到帕玉村去。
“就到了。回家的路,我到死也不会忘记。”瑞仪气喘吁吁地说道。
他们生怕身后还有追兵,因此一刻也不敢耽搁。
可几个小孩在黑心客栈里吃不饱穿不暖,体力自然也有些欠缺。
“你没事吧,要不要歇会儿?”悸云看瑞仪嘴唇有些发白,不自觉地锁紧了眉头。
“快到了,啊!”瑞仪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险些摔了一跤。
悸云迅速地腾出一只手来,将她扶稳。
而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沾满了从小哑巴身上留下来的鲜血。
悸云看着自己被血迹彻底浸湿的衣袖,忍不住朝着最坏的地方想去。
背上的重量似乎越来越轻……
小哑巴身体的温度也越来越冰冷……
悸云伸手探了探小哑巴的鼻息,微弱得像是风中挣扎的焰火。
若再不快些赶到帕玉村,只怕小哑巴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找到了!”
耳边传来了瑞仪又惊又喜的声音。
悸云跟着瑞仪,走到山坡的最顶端。
一场天地盛景在悸云的眼前铺开。
悸云面对的,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一条蜿蜒清澈的河流,正围绕着整个村落静静流淌。
而那夜色下的一个个错落有致的帐篷,正发出广阔大地上最闪耀的‘星光’。
“好美……”悸云不禁感叹道。
悸云出生在江南,从未见过如此浩瀚的美景。
她只觉得天地疏阔,心中的烦恼也随之消散殆尽。
“看,亮着红灯的那个帐篷,就是我家。”瑞仪骄傲地指着自家的方向。
而她的两个弟弟,早已抛下自己的姐姐,不管不顾地奔往山下的草原,奔向自己的家中……
“小哑巴,快醒醒,你快看……”
悸云用力地抖动着肩膀,试图将背上的小哑巴摇醒。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哑巴睡着……
“小哑巴,快醒醒……”
悸云没有放弃,再次试图将小哑巴唤醒。
又过了一会儿,小哑巴才终于睁开惺忪的眼睛。
悸云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瑞仪,快,快带我去找大夫。”悸云见小哑巴已经醒来,立马对瑞仪说道。
瑞仪也知道刻不容缓,视线在山下的帐篷中逡巡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个帐篷道:“大夫就在绿色的那顶帐篷里面,我带你们去。”
说罢,瑞仪便走在前头,领着悸云过去。
“小哑巴,不要睡,千万不要睡。”悸云一边迅速移动着,一边不忘提醒小哑巴。
不知是否因为失血过多,小哑巴连咳嗽都显得有气无力。
仿佛连稍稍点一点头的力气也不具备了。
悸云将小哑巴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的手指,放到了自己的小臂处。
“你要是没有力气,就用食指轻轻地在我的手臂上打点,让我知道你还醒着。一定一定不要睡着,知道吗?”悸云郑重地叮嘱道。
小哑巴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而是听从悸云的建议,用手指在她的小臂上轻敲了两下以示回应。
悸云见小哑巴暂时还清醒着,便稍稍放下心,沉了沉体内的真气,迅速地跟上了瑞仪。
大草原里的医治条件实属简陋,然而大夫却是上好的大夫。
听瑞仪说,大夫苗阜曾是皇城有名的医者。他四处游历,后被帕玉村的美景所吸引,便在此定居下来。
“苗大夫,小哑巴他怎么样了?”
只见苗阜替小哑巴敷上草药,包扎好伤口后,正替小哑巴将被子盖好。
小哑巴吃了药,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悸云见小哑巴唇色苍白,内心始终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苗阜什么也没说,将小哑巴床底的药薰放好后,又伸手指了指帐篷外面,示意悸云出去交谈。
悸云纵然心急,却也只得站在帐篷外安静等待。
“苗大夫,小哑巴究竟怎么样了?”
“放心,手臂上的伤并不伤及性命。只是他失血过多,又长期营养不良,身子有些虚弱罢了。”苗阜低着头,嘴上虽说着小哑巴并无大碍的话,眉眼中的愁云却始终没有散开。
导致悸云一颗心仍旧悬着。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苗阜冷不防问道。
一双锐利的眼,似要刺穿悸云的重重伪装。
悸云被苗阜一句话问住,一时语塞。
“罢了,不说也罢。”苗阜摇摇头,意欲离开。
“苗大夫留步,可是小哑巴身上还有什么异样?”
直觉告诉悸云,苗阜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如此质问。
苗阜顿住了脚步,思索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告知悸云实情。
“苗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你可知他身上中了毒?”苗阜叹了口气。
“毒?什么毒?”悸云朝着苗阜站立的方向,向前跨了一步。
苗阜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漫天的晨星,似乎若有所思。
“说来也巧,这毒当年,还是出自老夫之手。”
“究竟是何毒药?”悸云追问。
“此物名叫七日拘言散,是一种慢性毒药。正常人服用后,先是感到喉咙处一阵异物感,渐渐地异物感又转化成灼烧感。灼烧感会随着时间的迁移越发强烈。七日后,患者便再也不能说话。”苗阜用最平静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
“好狠毒的药。这岂非要服毒的人一步步地看着自己陷入不能言语的绝境之中。与将人凌迟又有何异?”悸云对这种卑劣的毒药很是嗤之以鼻。
“正是。”苗阜点点头。
“此毒可有解药?”
“你的这位朋友中毒早已远远超过七日之久,就算是大罗神仙降临,也回天乏术了。”苗阜一边不忍地闭眼,一边不住地摇头。
“苗大夫,就当是我求您,再想想办法吧。若连这毒的创始者都不能解开,恐怕真无人能解了。”悸云向苗阜深鞠一礼。
苗阜长叹一口气,道:“真不是我不愿帮你,你可知……你可知这药当初是为何研制?”
悸云支起身子:“愿闻其详。”
“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是深宫中的一位太医。当今圣上发现后宫之中竟藏有许多传递消息的细作。急怒之下便特命我研制此毒。且命令我,必将此毒做到无人可解之境地,以示对宫中细作的惩戒。”
苗阜想了想,用鞋尖戳了戳草地上的泥,心中似还有些摇摆不定。
“悸云姑娘,你救了瑞仪的性命,我才与你说这些。这药是宫中禁药,此人身份绝不简单,恐怕是深宫大殿逃窜之人。我劝你,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了吧。”苗阜轻轻拍了拍悸云的肩膀,苦口婆心的劝道。
“宫中之人……”悸云小声呢喃。
悸云侧颜看向帐篷之内,小哑巴正睡得深沉。
全然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
“今日之事,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绝不再对第二个人提起。悸云姑娘,你好自为之吧。”苗阜说完,转身离去。
只留下悸云一个人在原地踯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