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财可通神 ...
-
“打劫……”阮翕端坐马上,将围住他的黑衣人一个个仔细瞧了个遍,垂首想了片刻,抬头道,“你们打劫不过是求财,我这里有白银三万两,都给了你们也无不可。”
正摩拳擦掌准备冲上来的黑衣人脚下一滑:“你说什么??”
温和之意一点点敛去,阮翕加重语气,神情分外认真严肃:“我说,只要你们答应从此不再拦路打劫,钱我可以给你们。”
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觑,片刻,为首的啐了一声,骂道:“你小子当我们傻?宰了你,银子一样到手!”
阮翕昂首,大声道:“你们去查查朝廷律法,打劫判几年,谋财害命又判几年!去算算,是背负人命血债划算,还是拿了银子赶紧走划算?反正我也不知你们相貌更不知你们是什么人,就是报官也捉不住你们!”
“你说的好像也有点理……”为首的黑衣人略有迟疑,“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上哪有人平白送钱的?那可是三万两白银……”
阮翕不以为意,作势就要取银票,“你们若肯就此收手,还此处往来百姓一个平安,区区三万两而已,不算什么。”
这小子好大的口气!方才还摇摆不定的黑衣人神情顿时微妙起来,相互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很快,又有一人跳出来,指着他道:“这小子的身家肯定不止三万两!我们绑了他去找他家中要赎金,十万雪花银必不在话下!”
那群黑衣人本就蠢蠢欲动,闻言更是按捺不住,为首的还未开口,便已有人不听号令,提了刀直直冲过来。
阮翕猝不及防,本能地一歪身子,手腕一翻拍上马背,霎时腾身而起,眨眼间便退开十数步。
早春深林里,尘沙忽起,激战之声顷刻席卷内外。
出乎意料,本以为那只是个花拳绣腿不堪大用的富家公子,未曾想,竟也算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群黑衣人本是盘踞于附近的山匪,打劫多年经验老到,人多且配合默契,此刻将阮翕围得水泄不通,若是遇上一般人,片刻之间必定缴械投降任人宰割,这位小公子却穿梭于刀光剑网之中游刃有余,在交错的攻势包围里若即若离,身法灵活速度极快,起势落招之间刚劲有力,除却隐隐透出的经验不足应对生涩外,断不容小觑。
黑衣人惊异不已,暗暗头疼。这小公子出手全无章法,一会少林伏虎拳一会南山惊涛掌,来回也没个定数,简直是想到哪打到哪,偏生会的还多,也不知是哪家出来的少侠,搞不好今日山寨兄弟都得成他开山扬名的垫脚石!
分明招式都清清楚楚毫无隐瞒虚晃,却偏偏不成套路,几次将人引入歧途又突然折返迎头痛击,若说他是有意为之,却见他自己也有些手忙脚乱,时时错过绝佳战机;若说无意,却又当真遛得人苦不堪言。
唯有那身形步法,由始至终皆出一派,虽只得了几成,但也不难认出,乃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轻功,凌霜踏雪。
匪头心中暗骂,这小子莫不是他凌虚派新出山门的弟子,扮猪吃老虎的混蛋吧!
激战正酣之际,冷不防有片新叶倏然袭来,正中匪首心口,只一下,便将人重重拍入尘土。
阮翕愣了一愣,看看自己的手,有些难以置信:“这七杀拳那么厉害?”
战势一顿,剩下的黑衣人齐齐后退一步,互相对着眼色。
地上的匪首挣扎几下,反手将刀插入地面,借力挺身一跃而起,呸出几口尘土,指着他复又攻上来。
然而还未踏出两步,又有几片树叶斜斜擦身而过,掠过之处,竟哧然豁开十数伤口,一时间有鲜血喷涌而出,溅出一地血路。
那帮黑衣人见势不好,蹭蹭上前护住老大就要落跑,却毫无预兆地,惨叫声连迭而起,早春清寒之中,这十数人竟突然倒了下去!
阮翕唬了一跳,这才发现泥石土地之上,散落着数片鲜绿嫩叶,殷红鲜血斑斑点点,恍若点出的带叶桃花。
蓦然静谧之中,身侧簌簌声起,阮翕转头,正见不远大树梢头,有人惬意歪靠着,冲着他微微招手,笑得温文尔雅。
“抱歉,一时手痒,扰了阁下砍瓜切菜的兴致。”
那人跳下树,理理衣衫,一派君子端方。
正是春风酒楼,一饭之缘的梅潜。
阮翕喜出望外:“梅、梅兄?!”
梅潜略一颔首,宽袍广袖风度翩翩:“真是有缘啊,阮小公子。”
阮翕气喘吁吁,一手抹去满头的汗,腿也有些发软,却是难掩兴奋之情:“原来是梅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都没看清怎么回事他们就倒了!这地上也不见有什么暗器,不知梅兄使的是什么武功?真是太厉害了,简直称得上出神入化!”
“谬赞了。”梅潜随口谦虚,示意地上,“不过是顺手摘了几片树叶。”
“树叶?”阮翕目瞪口呆,“几片新生树叶便、便将这么多人制服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下只是占了暗箭的便宜而已。”梅潜无意多言,退开几步打量着他的枣红马,“这些人被在下戳了穴道,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不知阮公子预备如何处置?”
阮翕挠挠头,一双眼晶亮晶亮地望着梅潜:“梅兄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梅潜也不与他客气,抬了抬下巴道:“自然是交与官府。这些山匪盘踞于此多时,扰得往来客商人心惶惶,官府正悬赏重金捉拿。所谓擒贼先擒王,我们先将那匪首绑了押送官府,剩下的可叫官兵自行前来捉拿归案。”
阮翕听得连连点头,佩服得五体投地:“梅兄真是心怀大义处处为百姓着想!我这就去绑人!”
梅潜轻咳一声,扫一眼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匪首,意有所指道:“阮公子不瞧瞧那人模样?”
“我又不认识他,瞧了也瞧不出什么。”阮翕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走过去,扯下那人面巾。
扯下面巾的刹那,阮翕却懵了,那人卧蚕眉络腮胡,看着十分面熟。
不久前才刚刚与他打过交道。
“是……是春风楼里那个……那个被我打碎玉如意的人……”阮翕呆了一会,精神一下子耷拉下来,万分愧疚道,“若是赔偿不够,他直接告诉我就是……何必行此下策前来打劫呢……打碎人家聘礼在先,打伤人在后,我……我真是罪过……”
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看不出这些人是早盯上他的?梅潜瞪眼,迎着他可怜巴巴泫然欲泣的神情半晌说不出话。
“虽说事出有因,但兄台既然违背律法,在下还是要报官。”阮翕想了想,又取了锭银子塞在黑衣人手里,躬了躬身道,“这银子权当几位的医药费,望几位出狱之后能改过自新,莫要再犯糊涂了。”
梅潜僵硬地别过脸,一伸手,提起匪首扔上马,扯过缰绳往他手里一丢:“交差吧,阮小公子。”
“哎!”看着大摇大摆走在前头的梅潜,阮翕应了一声,又高兴起来,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今日幸好遇上梅兄!要不然我一人打起来还真有些吃力。”
“梅兄刚才使的是什么功夫?”
“不知梅兄出自何门何派?想必是个威震江湖的名门大派吧!”
“梅兄派中如今还收弟子吗?梅兄觉得我怎么样?”
梅潜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任他自说自话,听到这句话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阮公子武艺不凡,不知师从哪位英雄?”
“呃……师从……”阮翕被问住,想了想道,“阮翕并无师父,刚才那些也只是胡乱学的花拳绣腿,上不得大雅之堂的……梅兄就莫要笑话我了……”
天下武学之正宗少林伏虎拳、纵横江海惊涛掌、西域一霸七杀拳,加之天下第一轻功凌霜踏雪,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名头,说不登大雅之堂,这是寒碜谁呢……梅潜忍了一忍,将几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公子的身法着实特别,不知教授轻功的是何方高人?”
“我哪里会轻功,只是稍稍快些罢了,比之江湖上的‘凌霜踏雪’轻功还差十万八千里呢。”阮翕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不瞒梅兄,这些……其实都是兄长们从几个江湖卖艺人手中买来的。”
“江湖……卖艺人?”梅潜面上抽搐,神色说不出的复杂,“你这一身武功,都是……买的??”
“是啊。”阮翕未觉有丝毫不妥,大咧咧地从包袱里抽出本册子,一页页翻过去指点给他看,“这式拳法是从一位大师那买的,听说与少林武学有几分相似,只是不知叫什么,只要三百两银子;这招倒是有名字,叫七杀拳,从一位西域杂货商手里买来,二百五十两便够;这个掌法叫什么我也不晓得,那家人欠了我家一批海货,便拿了这个来抵……至于这步法,唔,倒是比其他几个招数贵上一些。”
梅潜的表情难以言喻:“有……多贵?”
“那人说闯荡江湖轻功最为重要,逃跑自保都要靠这个,故要价三千两。”阮翕毫无隐瞒,一五一十地交代,“只是二哥觉得不值,与他讨价还价以一千五百两买下。虽说砍了一半,那人还挺高兴的。”
“……”梅潜不再说话,默默将册子推还给他,自顾自走了。
“梅兄等等我!”阮翕还在翻着册子,一面喃喃自语,“……刚才好像有几招使错了?背了那么多遍,实战之时还是会出错,果然还需多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