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岑岭

24、象牙塔

　　唐繁锦说完又乐，笑嘻嘻地问：“我讲的没错吧。”

　　李立很给面子地鼓掌：“对！咱们就玩这个。”

　　蒋玉涛感觉自己身旁和对面做了两小孩，忍不住扶额感慨：“菠萝啤也能喝醉，真是人才啊。”

　　“玩嘛。”
　　唐繁锦用胳膊撞他，“难得出来一趟，大家都很开心。”

　　蒋玉涛侧目望去，险些沉溺于她的眼眸，微微一怔又飞快避开视线：“你想怎么玩。”

　　“咱们人少，摇骰子最直接。”
　　李立点开微信，挨个将其余两人拉入群组，“每人有两次机会，总点数最低者来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这都是些什么规则......

　　蒋玉涛在心里直叹气，下意识想拒绝，转头又看见唐繁锦期待的眼神，无奈道：“就按你说的来吧。”

　　李立先开始，一次是三一次是二。

　　唐繁锦紧张地掌心流汗，抢着要赶紧扔。蒋玉涛随她，自觉排到最后一位。

　　指尖点到骰子，唐繁锦双手交握，紧盯屏幕里的方体上下翻转，不自主地屏住呼吸。

　　一次是六，第二次仍停在六。

　　“啊。”
　　唐繁锦伏身拍桌子，语气里尽是沮丧，“我怎么这么倒霉。”

　　蒋玉涛忍不住笑：“我还需要扔吗？”

　　“必须啊！”
　　李立喝一口酒，“每个人都要。”说完又笑，眯着眼看向唐繁锦，“虽然小唐是两个六，但没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嘛。”

　　唐繁锦抬头，目光幽怨地看着他。

　　蒋玉涛笑得有些手抖，随意点完就将手机一放，径直侧身问：“说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唐繁锦吞咽吐沫，晕乎乎地回想自己的秘密，确定没做过出格之事，才悻然说：“我选真心话。”

　　手机屏幕由亮转暗，无人去关注最后两个骰子的点数。

　　“我来问。”
　　李立率先举手，借放筷的机会用余光瞄向蒋玉涛，又抬头去看唐繁锦：“小唐同学，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话落，周围动向瞬间静止。

　　蒋玉涛唇角僵住，心脏又开始快速跳动，握住茶杯的手悄然用力，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唐繁锦感觉口干舌燥，边垂眼抿酒，边皱着眉认真思索。

　　无人言语，只剩下清汤翻滚的咕嘟声。

　　李立托腮看她，食指在耳侧起落：“你如果不愿意说，就只能接受惩罚。”拧眉想，声音低缓，“是唱歌呢，还是讲笑话？”

　　唐繁锦最怕在人前表演，闻言更是慌张，立马点头：“我有。”说完又笑，眉眼间难掩羞涩，“我有喜欢的人。”

　　蒋玉涛一怔，手中茶水瞬间失去温度，任由苦涩逐渐充斥唇齿。

　　李立尴尬地打圆场：“别愣着，豆腐都要炖烂了。”往自己碗里夹菜，边吃边招呼，“来，还有羊肉。”

　　唐繁锦咬着筷子，朝蒋玉涛的方向挪动位置，看袖口与对方的相触，又悄然垂眸而笑。

　　灯光微晃，这笑藏入黑暗中而无人知晓。

　　“嗡嗡—”
　　手机震动地亮起屏幕。

　　李立顺势去看，嘟囔着：“又是垃圾推送，整天让我抢现金红包。”划掉弹窗，正要清空后台时却看见了未读的群信息。

　　两个六点的骰子躺在最后面，蒋玉涛的总点数竟与唐繁锦相同。

　　李立用力揉眼睛，说话都有些磕绊：“蒋，蒋哥。你也是十二点。”

　　唐繁锦笑了，红着脸去拍身旁人肩膀：“太好啦，你竟然和我一样。”她已有醉意，笑起来的样子像是眯眼的猫：“让我想想，问什么问题好呢......”

　　脸颊开始升温，唐繁锦感觉身体愈来愈轻，几乎想要说出心里的疑问：‘蒋玉涛会不会喜欢唐繁锦。’

　　“我选大冒险。”
　　话已经滑到唇边，身旁传来沉静却冰冷的声音。

　　唐繁锦一怔，失重感骤然消失，仿佛瞬间从云层坠落到地。

　　蒋玉涛顾自打开啤酒，仰头将整罐饮尽，罐口朝向对面：“看一下，全部喝完。”

　　李立干笑，竖起大拇指：“蒋哥，牛！”

　　蒋玉涛没理会，径直招手道：“服务员，再来两瓶酒。”

　　唐繁锦头越埋越深，轻声嘟囔着：“喝酒不能开车，我们等会回不去了。”

　　李立打圆场：“没事，喊个代驾嘛。吃菜，先吃菜。”

　　唐繁锦往角落挪，用筷子尖戳浸在麻酱里的贡菜，嘴里仍在念叨：“选什么大冒险呀，我还有问题没说呢。”长睫低垂，像只被冷落的猫。

　　偏巧，有服务员上菜发出吆喝，将她的话音掩埋于喧嚣。

　　蒋玉涛握住罐子的手轻颤，仍是一言未发地喝着酒，仿佛要借辛辣冲散喉间苦涩。他没有望一眼菜品，拿过手机进入小程序买单。

　　热闹的气氛逐渐冷却，水珠顺玻璃滑落，点开朦胧的结雾。

　　吃完饭后，三人并肩走向停车场。

　　唐繁锦背着双肩包，被酒气侵染的脸颊隐现微红，垂头走在李立身边。她一直没说话，偶尔抬头用余光偷瞄蒋玉涛，见对方毫无察觉又悻然收回目光。

　　直至走到楼梯口，气氛依旧僵持不下。

　　李立夹在中间，往左边看后又瞧向右侧，见两人皆冷脸保持沉默，任命地叹道：“算了吧，我来找代驾。”

　　通完电话，对方很快就到，面包车在一众黑白轿车里格外醒目。

　　李立一个劲儿招手：“这里！”

　　对方是位年轻人，瞧见他就打趣：“哥们，这车什么牌子？”

　　“没啥牌子，不就是个代步工具嘛。”
　　李立将钥匙扔给他，边说边要去开后座车门，手刚搭上门把，腕部就被握住。

　　蒋玉涛松开手：“我喝完酒会不认路，劳烦你坐前面。”声音很低，偏带出几分脆弱感。

　　李立会意，忙转向副驾驶，身体刚坐进去一半，又探头朝外喊：“小唐别愣着啊，快上车。”

　　“我才不要和他坐呢。”
　　唐繁锦努唇嘟囔完，仍伸手去拉车门，视线却愈发模糊，尝试四五次还是没能成功将其打开。

　　蒋玉涛垂眼，替她拉动把手：“我来吧。”右掌垫在门框下，防止她不小心撞到脑袋。

　　距离突然拉近，那股悬浮的感觉再次袭来。

　　唐繁锦心跳加快，仿佛能感觉自己的呼吸逐渐与他的交融，像两根不同颜色的交织缠绕着。她的脑袋嗡然作响，下意识回答‘谢谢’，再回过神时已经坐入车内。

　　司机上车，李立在调导航，蒋玉涛侧身扫码支付停车费。唐繁锦靠坐在窗户边，隔着玻璃用指尖描摹他背影。在蒋玉涛转身之时，她又飞快收回视线，双手搭在膝头，坐姿十分端正。

　　“兄弟，走吧。”
　　李立一挥手，颇有行军布阵之势，“出发！”

　　年轻人笑，依言发动车辆。闸门打开，面包车穿过夜色往南而行。

　　吃饱喝足就会产生困意，李立拉紧衣领，抱手靠在窗边打盹。唐繁锦依旧笔直而坐，脑袋却像小鸡啄米般起落着，时不时迷糊地去望两旁风景：“这是......到哪了？”

　　她嗓音含糊，任由路灯照亮眼眸里的水汽，迷糊的模样既可爱又惹人心疼。

　　蒋玉涛轻声说：“还有半小时才到，你先睡一会吧。”

　　“不要。”
　　唐繁锦摇头，昏头昏脑地朝他身边挪，“我不困，我有问题要问你。”左手在座椅上摸索，右手胡乱推眼镜。

　　恰时，有摩托车飞驰而过。代驾吓了一跳，赶忙踩刹车，座椅随及向两侧颠簸：“这人不要命啊。”

　　搭在鼻梁的眼镜滑落，翻滚着掉在座椅底下。

　　李立惊醒，四处张望问：“怎，怎么啦？”

　　唐繁锦没坐稳，左手下意识朝前抓，蓦然触及到温暖之物：“嗯？”有些懵，边凑近看边继续摸索，“这是什么。”

　　蒋玉涛看着搭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感觉血气直往上涌，额间青筋跳动着，咬牙道：“你，别再动了。”忍耐着将她的手移开，哑声道，“扶好座椅，我帮你拿眼镜。”

　　唐繁锦笑得像孩子：“嘿嘿，好。”

　　蒋玉涛逃也似地弯腰，拿起眼镜的手都在抖：“给。”递过，却不敢看她眼睛。

　　唐繁锦又摇头，嘟囔着：“可我看不见呀。”皱眉思索，忽而仰脸起笑，“你帮我戴吧。”

　　偏有光掠过，落入她含笑的眼眸，那璀璨的色彩胜过星光灿烂。

　　蒋玉涛沉溺于她的眉眼，竟再也无法挪开视线，喉结快速滑动着，颤抖的指尖蹭过她耳边碎发。

　　周围瞬间变得安静，似乎只能听见他激烈的心跳。蒋玉涛的视线不知觉下移，拂过鼻梁，落在她红润的唇间。

　　唇珠浸染水光，像是枝头最甜美的果。

　　蒋玉涛喉间一紧，无意识松开力道，眼镜顺势掉落，重新搭上她的耳朵，手指却依旧保持拿物品的状态。

　　唐繁锦顾自整理眼镜：“啊，能看清楚了。”嘿嘿笑，倒向他肩膀，“谢谢你。”

　　“不用。”
　　蒋玉涛飞快转头，深呼吸想要压住心底的躁动，“你安静坐好。”

　　唐繁锦眯起眼，重重颔首：“嗯！”

　　前方，代驾仍指责着不守规矩的摩托车，却更加谨慎地关注道路状况。

　　李立也不敢再睡觉，瞪大眼睛帮他观察周围。

　　有风来，顺缝隙吹进窗户，发出飒飒的响。

　　蒋玉涛抬头看，见前方两人正忙于闲聊，并未注意到后座动静。他才缓而垂眼，包住手机的掌心泛起汗意：“你刚才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