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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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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展昭夫人有了身孕?!”上书房内,皇上听罢了王芑的禀报,不由大惊,“多久了?”
“已然半月有余。”
“半月有余?”皇上脸色变了,“那岂非是说,她入宫血侍母后之时,已有身孕在身?”
“是。”王芑颔首,见皇帝一脸震惊,终于忍不住问道,“此事莫非皇上亦不知情?”
“朕如何知道此事?!”皇上勃然大怒,“朕若知此事岂会容她血侍?!何况不是还有一个楚瑜么,何必非要一名孕妇的血不可?!”他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凝,牢牢盯着王芑,“王芑,你老实说话,在你心中,是否也怀疑朕对此早已知情?”
王芑顿了顿,拱手垂头道:“老臣不敢。”
“不敢,而非不想。”皇上眉宇间隐隐泛着怒色,“你辅佐朕多年尚有如此念头!此事传出去,天下百姓将如何看待于朕?!”
王芑不说话了。其实有些话,他还真不敢对皇帝说。
在查出徒弟是带着身孕给太后献血之后,平常老人勃然大怒,坚持要亲自跟圣上讨个说法,他当时是好说歹说才劝得老人答应在开封府等候消息,其后自己便匆忙赶来了。
这一路上他也颇为头痛。
不管事实如何,他回复给平常老人的话都只能是官家的确不知情。但眼下最要紧的,自然是无论如何也要为官家安排出一个说法来。
可太医李玄日日给楚青诊脉,怎会不知她有喜脉在身?堂堂太医院首辅竟连一个过半月的喜脉都诊不出,这等事说出去谁会相信?也太过笑话了!
如此说来,莫非官家真的……
王芑不敢再想下去,此事不论官家究竟是否知情,他都只能当做官家不知情。
而恰恰最让皇帝恼怒的,也在这一点上。
他明明真的不知情,可现在所有人都怀疑他,怀疑他还不敢认,还自作聪明地做出一定会帮他摆平这件事的态度。
赵祯快气死了:“传李玄!!”
李玄甫一踏进书房,便感觉到气氛不对,却不知为了何事,只是战战兢兢。
赵祯冷冷地看了他一阵,问道:“李太医,楚氏姐弟为延缓太后毒发,而日日放血。太医可有为他们把脉疗伤?”
“回禀圣上,微臣日日把脉,不敢有丝毫懈怠。”
“日日把脉?”皇上微微颔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很好,既然如此,那楚青情形如何?”
“她……”李玄迟疑了一下,顿了顿,不知为何心头突然狂跳起来,却不敢再说了。
“如何啊?”皇帝冷冷追问,见李玄仍是迟疑着不敢回答,猛然一拍龙案,怒喝道,“李玄!你竟敢欺瞒朕?!”
李玄扑通一下跪下了,浑身颤抖却不敢出声。
皇帝更火了,怒道:“朕问你,你是否早已察觉那楚青有了身孕?!”
“微臣、微臣……”
“说!!!”
李玄伏身于地,泣道:“微臣不敢说……”
一句微臣不敢说,让皇帝突然愣住了,他盯着李玄的背影看了很久,缓缓道:“朕答应,无论此事内情如何,朕都不杀你,亦不祸及你家人。你只管说。”
李玄颤了颤,但还是咬咬牙,将那时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罢了之后,皇帝呆立了许久,问道:“如此说来,那楚青虽有鲜血,但因你连日来极力调养,故而并未伤及胎儿?”
“正是。展夫人而今只是失血体虚,安心滋补一番便可平安无事。”
皇帝又呆了许久,终于缓缓道:“李玄,事已至此,无论你是受胁迫也好,自愿也好,朕都不能留你在宫里了。看在你多年尽心侍奉的份上,朕不杀你,免去你太医之职,你明日带着你那一家老小都回去吧。”
李玄一颤,泣声道:“臣,谢主隆恩……”
皇帝挥了挥手,看着李玄退下,又过了一阵,一旁的王芑才道:“皇上,此事……”
“折凌风回宫时,曾跟朕禀报一事,”皇上忽然道,“那黄干临死之前曾说,张尧佐教过他一些事?”
王芑沉默了一阵,垂首道:“是。黄干说,张尧佐要他留神,让他既要逼着开封府追青龙珠,又要令开封府不能轻易得到青龙珠。”
皇上听罢不言,望着远处沉思,指关节无意识地敲打着龙案。
过了一阵,终于冷冷道:“传张尧佐!”
…………
开封府中,展昭正握着妻子的手,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这几天,楚青连番经历了许多事,人本来就疲累不堪,之后大悲大喜,一惊一吓,最后又得知了自己怀着身孕而献血,她终于支撑不住,当即晕了过去。
幸而诊断了之后,说她身体无恙,只是虚弱了一些,要好好休息。于是,展昭就守着妻子这样在房中枯坐了许久。
不过几日,她真的瘦了,脸色也发青,唇无血色,眉宇微微拧着,似有极大的担忧。展昭知道弄成这样都是为了自己,那份自责自然更加复杂难言,一时间,脑中空白,便只有握着她的手一直坐着。
那时候师父对王丞相的怒吼,他不是没有听见,只是听见了,也不愿意回头劝说。
心中并不是没有恨的。
这样出生入死,这样兢兢业业,这样一颗丹心,原来也不过是祭天的牺牲而已。
而且这样还不够,还要理所当然地搭上自己的妻儿才行么?
展昭凝望着虚空,嗤地一声冷笑,却更紧地握住了妻子的手。
很好,解释!他也需要一个解释。
从现在起,他就这样冷着眼,且看这九五之尊,怎么给他一个解释!
…………
“张尧佐,而今你可有话说?”上书房,皇帝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张尧佐。
张尧佐伏地跪倒,颤声道:“官家,老臣冤枉啊。这些都是他们诬陷老臣,还请官家给老臣做主啊!!”
“诬陷?!”皇帝冷笑,“你当朕是三岁小儿?黄干是何人举荐?又是何人为他争来一面钦赐玉佩?他岂能不听你安排?你又岂能不给他安排?”
“庞吉不在,与包拯不对的除了你张尧佐还有何人?又有何人有如此大胆,竟敢威胁李玄犯下这等欺君之罪?!”
张尧佐跪地浑身颤抖,却泣声道:“官家,老臣当真冤枉啊!”
“你还不认?!”皇上一怒,“来人!把人带上来!”
底下应了一声,便有一名侍卫带着一个小太监上来,跪在皇上面前,瑟瑟发抖。
“张尧佐,你且看看这个小太监,你可认识?”
张尧佐抬头一看,认出正是玉华宫中,经常负责给他与女儿之间传信的小太监,登时吓得浑身一颤。
皇帝冷笑道:“玉桂儿,你可知道朕为何将你收押?”
“奴婢……奴婢知罪……”
“知罪就好。但张太师显然还不知罪,你就说说,你罪在何处?”
“奴婢……”玉桂儿浑身颤抖,但还是继续说道,“奴婢私传消息出宫。”
“传给何人?”
“张……张太师。”
“关于何人?”
玉桂儿喘了一口气,继续道:“关于,关于黄干……”
“好!”皇帝冷眼盯着张尧佐,“你还有话说?”
“官家,此事老臣毫不知情啊!”
“你自然不知情!”皇帝冷言道,“玉桂儿还没来得及传消息出去,就被朕的人扣下了。张尧佐,你可知道宫内宫外私通消息,乃是欺君大罪?”
他冷冷地盯着张尧佐,恶狠狠道:“单凭这一点,朕今日就可摘了你的脑袋!”
张尧佐浑身一颤,不住叩首:“皇上,皇上饶命啊!老臣对皇上一片忠心,一片忠心啊!!”
“忠心?!”皇帝冷笑,“我母后身中剧毒危在旦夕,你却还记得嘱咐黄干令开封府不得轻易得到青龙珠,这就是你的一片忠心?”
“皇上,老臣冤枉!!老臣从未对黄干说过此言!!”
“那太医李玄将展夫人身孕之事隐瞒不报,以致令朕陷于如此不义。这也是你的忠心?”
“皇上,老臣当真冤枉!!展夫人身孕之事老臣也从不知情啊!!”
皇上见他至今狡辩,登时大怒:“若非是你,纵观开封城还有哪个有这通天能耐还又还有哪个会如此陷害开封府?!王丞相?!八贤王??还是我母后?还是朕????”
“老臣……”张尧佐至此再无话说,只得跪在地上不住叩首。
“张尧佐,你以为此事朕找不到真凭实据,就不能将你如何?”皇上冷笑,“你以为你只要一口咬定此事与你无关,你就当真能撇个干净了?!”
“皇上……”
“传旨!”皇帝冷然道,“展门楚氏,贤良淑德,仁义忠孝,是为天下之表率。今赐七宝玲珑珠一颗,九曲琥珀宝一枚,长白山千年人参三株,千年雪参三株,三千年血参一株。以示嘉奖!”他一字一句地念着,一面冷冷地盯着张尧佐。
张尧佐越听越怕,禁不住抖得更加厉害了。
皇帝却还不肯放过他,冷然道:“张尧佐,朕不办你。但你记住,从今日起,你最好烧香拜佛求神保佑展昭夫人母子平安,朕已对开封府夸下海口,从今往后,若有需要,只管去你张尧佐府上取药,有什么尽管拿什么,有多少尽管拿多少。朕,不心疼!”
张尧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皇帝在圣旨中钦点的,全是他竭尽毕生之力所收藏,从不示人的宝贝,连他女儿都不知道的。可皇帝却在此时一样一样念出来了,而且一样不差,一个不少。
其中有奇珍异宝,也有千年难求的良药。这是他为了自己的长生不老所拼尽全力收集来的宝贝,可是转眼间,却被一道圣旨,生生给改了主人。
皇上的确没办他,可这一手,简直比办了他还痛。
而他还得跪地叩首,带着哭腔谢主隆恩。
但事情还没完,还有后续。
“传旨,晋封蕲州令庞吉为太傅,庞昱流放陈留县暂押。”言罢冷冷地看了呆若木鸡的张尧佐一眼,拂袖道,“退下。”
张尧佐彻底凉了。
庞吉就要回来了,自己现在占着他太师的位置,庞吉岂肯甘心?
太傅与太师同为三公,只是排名前后的区别。
皇上这是要庞吉跟自己斗么?
庞吉岂会不跟他斗?当初自己是花了多大力气才把他赶下太师之位……
可是现在……现在……
张尧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